“额娘!”
黎妃走门口, 一个小小的身影猛地扑了过来。黎妃眼疾手快抱住了小包子。安雅咯咯笑着在她怀里探头探脑, “额娘,雅儿很乖哦,没有告诉阿玛。阿玛笨笨, 都认不出来。”
黎妃摸摸安雅的头,“乖, 先去空间玩。额娘还有事,一会就去陪你。”在安雅睁得闪亮的眼眸里, 一道光芒转瞬即逝。而后黎妃把目光转向了垂首恭敬立在边上的小路子, 目光清冷,“发生何事了?”虽然她和小路子一直有联系,但黎妃知道若没有她的命令小路子是不可能会擅自带着安雅出来找自己的, 如今他在这里只怕是发生了什么。
“回主子的话……”小路子知道什么都瞒不过黎妃, 仔细的把一路上的事事无巨细的说给黎妃听,当她听到方一航挟持安雅, 射伤乾隆之时, 黎妃的脸色已是一片冰冷。水眸里没有一丝情绪宛如暴风雨来临前的平静。半晌黎妃淡淡的道:“这些事情我会处理,你不必插手了。先去空间陪着雅儿,她一个人我不放心。”
小路子恭敬的低头应了声‘是’,下一刻人就消失在了原地。
黎妃平息了下心里翻涌而来的怒意,放开神识。几乎是在同时, 隔壁厢房里乾隆颤抖着手凝视着梅花形玉佩,面色含悲的景象出现在她的感知里,她微不可见的停滞了下, 呼吸仿佛在瞬间变了节奏,但片刻之后却又神色如常的扩大了神识的范围。
整个夏宅出现在她的脑海里,如放电影一般,每个人的举动都逃不过她的感知,紧接着她‘看到’了千米外一名年约三十多岁的中年男人领着七八个家仆打扮的下人向着夏宅匆匆而来。那中年男人与小路子所描述的方一航有五六分相似。神识继续向外延伸,片刻后黎妃脸色难看的收回神识。
方一航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在短短一天之内竟然把整个济南都掌控在了自己的手里,如今济南城门关闭,严禁出入。若是方一航发现乾隆在夏家,那后果简直不敢想象。
该死!
黎妃低低的咒骂了一声。
弘历这笨蛋,是不是皇帝当久了自以为天下无人敢违逆,连点危机感都没有了?怎么会放任这样一个危险的人逃窜,甚至还把他逼到这步田地?难道他连狗急跳墙的道理都忘了么?
黎妃又怒又急,语气里颇有几分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事关乾隆的安危,她这会儿哪有空去计较那些有的没得,直接一个瞬移出现在隔壁房间内。
“秀容?!”
蓝光瞬间出现,眼前的空气一阵震荡扭曲,宛如被风吹过的平静湖面翻起层层涟漪,一道纤美的身影凭空骤然出现在空气中。
乾隆一怔,失态的惊喊出声,下一刻,人如离弦的箭矢疾速的冲了过去。黎妃猝不及防之下,骤然被拉入了一个温暖而熟悉的怀抱之中。纤细的腰肢上传来极大的力道,力量之强,仿佛要生生把她的腰都给掐断了。
“痛……”黎妃痛呼出声。
“秀容,是你吗?朕不是在做梦吧?!”乾隆喃喃自语,紧紧的搂着怀里的人似乎只要他稍稍放松一点,怀里的人就会化成一缕青烟消失,那样的用力,仿佛要把黎妃捏碎融进他的身体里血液里,合为一体!
“混蛋,痛死了!”黎妃咒骂着,挣扎着想要离开他的怀抱,然而却换来更大的力道。腰痛的就要断了一样!黎妃有几十种脱身的方法,然而当她一看到乾隆脸上不敢置信的深沉的绝望以及一丝丝几近破碎的希望,似乎只要她一离开他的怀抱,似乎只要他一确认她是梦境整个人都会崩溃似的,这一瞬间,黎妃忽然有种直觉,弘历已经再也承受不了再一次失去她的绝望。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有这样一种直觉。
“混蛋……”黎妃放低了声音,无奈而又认命般的回应着弘历的拥抱,紧紧的反拥住了他。
“秀容,秀容……”弘历一遍又一遍的重复着,每一声都含着浓烈的情感,汹涌而来如潮水般的情意一瞬间淹没了黎妃,声声如锤,重重击打在她的心口上,直将她的心击出片片裂痕!
她的计较她的坚持在刹那间化为灰飞。
就这样吧。
黎妃闭上眼,就这样吧。什么仙途,什么试探,不管弘历将来选择的是什么,都就这样吧,她以为她可以痛快的放下,可是却忘记了感情从来就不由人做主,若爱能选择,那还是爱吗?
笨蛋弘历……
听着耳边紊乱而激动的心跳,黎妃低低地笑了,其实她也是一个笨蛋呢,一个连自己心都认不清不愿意承认的笨蛋呢。
一刻钟后。
“别叫了,难听死了!”一声声的喊声简直如同魔音穿耳,黎妃受不了的大声指责,“秀容秀容叫谁呢?!”一脚踹了过去,她才不是秀容呢,那高秀容早就入了土,这会儿说不定连尸身都开始腐烂了!
脚上忽然传来一阵轻微的痛,弘历低沉的笑声忽然响起,“原来不是再做梦啊。”
做梦?黎妃朝天翻了个白眼,敢情他蜜蜂似的嗡嗡了半天到现在才确认呢,真是个傻子。
“秀容,留在我的身边,永远不要再离开了……”是我而非朕。
“高秀容已经死了。”话一出口,抱着她的身体猛然一怔,瞬间僵硬如石。黎妃安抚性的抚摸着他的背脊,轻声道。“黎妃。”顿了顿,又加了一句,“我是黎妃。”
“黎妃?”弘历低下头,神色复杂的难以用言语来形容,“黎妃,妃儿。朕早就知道你不是高秀容了,她根本没有学过武,也不是那般温润如玉,矜贵娴雅,说起来在藩王府邸之时,陪着朕的应该就是你了吧?”顿了下,没等黎妃接口,弘历又道,“若你真是高秀容,我……我也许根本不可能会动心。不管你是谁,身份如何,我爱的只有这一个灵魂。”
“皇上……”黎妃猛然抬起头,呆呆的凝望着他。这话如同一道闪电劈进了她的心里,照得她心内一片湛蓝澄澈,情潮如汹涌奔腾的海水,瞬间将她整个人淹没。
“妃儿,我喜欢你唤我弘历。”弘历柔声道。
“弘历。”黎妃垂下眼眸,眼前的男人深邃的眼里满满的清晰的倒映出她的身影,情深如海,温柔的眸光直直映进了她的心里。够了,这就足够了。这个男人已经给了她足够多的爱,为了她已经妥协了太多,这就已经足够了。有些事,她不想再瞒着他,那些秘密已经藏在她心里够久了,此刻她忽然很想对他倾诉所有。她张了张口,喉咙口一阵低哑。那些久远的记忆涌上心头,随着她娓娓述说一一呈现在弘历的眼前。
弘历紧紧地搂住了她,越听越觉得恐慌。
仙途,大道,那算个什么东西?我既已动了情,又岂能容你独善其身?我爱新觉罗弘历想要的从来就没有得不到的!
“所以……弘历,”黎妃从他怀里抬起头,深深的凝望着他,一字一顿的道,“你愿意陪着我吗?仙途飘渺,千年的时光亦不过是弹指一瞬,而我想要一个能够陪着我共度漫长时光,生死不离的伴侣,长生之路荆棘丛生,寂寞寥寥,我怕我独自一人会坚持不下去,你愿意陪着我吗,从此风雨同舟,笑看红尘繁华?”
弘历俯下头,轻柔的吻落在她的额头,郑重而坚定的说:“好。”
闻言,黎妃眼眸闪烁着明亮的光芒,轻轻浅浅的笑开了。笑容绝美如九月流火,绚丽而灿烂。
有身旁这人相伴,从此她不再是一个人。
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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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隆九年三月,山东巡抚方一航贪污一百万两赈灾雪花银导致灾民□□,抢劫官府,帝震怒,命御前侍卫捉拿方一航。方一航早有所料,挟持和雅固伦公主,逃往济南。帝追赶而去,下落不明。总管高吴庸拿帝令牌调遣精兵一万于次日围困济南,欲救帝。三日,乾隆帝以一人之力智擒方一航,打开济南城。同月三十六日,方一航因刺杀皇帝谋反之罪诛九族。
斩杀了以方一航为首的一帮贪官污吏后,乾隆将查抄了贪官污吏的家所得的几千万两白银用于灾民身上,并下令开仓赈灾。同时黎妃暗地里利用自己服用水灵果后拥有的水之法则令天降甘霖,一个月后山东的旱灾已经基本解决。
山东府衙内
像,简直太像了。
就如同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样,言行举止无一不像,可是这世上怎么会有如此相像的两个人?
高吴庸垂下眼眸,掩去惊诧的眸光,躬着腰身慢慢的退出屋内,极有眼色的将所有的空间都留给屋内的两人。如今山东一事已了,皇上即将启程回宫,高吴庸不用想也知道皇上定然是要纳那位黎姑娘入宫的,先不提别的,光是她那容貌就足以在后宫占据一个宫位了。加上后宫那些嫔妃被贬的贬,暴毙的暴毙,而皇上又撤销了三年一度的选秀,立誓不再立后,高吴庸完全可以想象这位黎姑娘冠宠后宫的未来。且连和雅固伦公主都将其视之为母了,皇上也不予阻止,这其中深意还不够明显么!
高吴庸叹了口气,人心最是多变,但愿这位黎姑娘不要被这莫大的荣宠冲昏了头脑才好。
高吴庸的所思所想,黎妃自然是不知道的,就算知道了也不过是一笑置之。慧贤皇贵妃的九年后宫生活让她的心里充满了压抑,她向往自由,骨子里有着对随心所欲的执着追求,既然离开了皇宫又如何还会愿意压抑自己的本性回到后宫?
不过她清楚的知道弘历无论如何也不会同意她离开自己的。果不其然,她一提出留下,弘历当场黑了脸。
“朕、不、准。”
弘历一字一顿的道,搂着黎妃腰的手力气大的几乎快把她的腰都给掐断了,“妃儿,莫非你还在想着如何离开朕?若想抛下朕去修什么仙,求什么长生,告诉你,别妄想了,朕就是死也不会放手!既然朕爱上了,你就别想着摆脱朕,朕决不允许!”
黎妃抚额长叹,她有说过要丢下他么?她只不过是不想回皇宫,既然她答应了弘历给他时间,她又怎么会出尔反尔食言而肥?何况她是修真者,如今的寿命长达五百多年,就算弘历要五十年后再退位,她也等得起!然而自从她‘死过一回’之后,弘历整个人都变了,时时刻刻紧迫盯人,生怕他一个不小心自己就消失了,甚至连她如厕都要随身跟着,那双眼堪比雷达,视线炙热的黎妃都快喘不过气来了。
而且就算是雷达也还有停息的时候,而这人一天十二个时辰分分秒秒目光定格在她身上都不带移动的!但凡她有丝毫不对的苗头,弘历的目光x射线似的来个全身扫描,时而投来个‘我很担忧’的哀怨眼神,黎妃觉得自己这样都还没发火发疯,她都开始佩服自己的忍耐力了。
“弘历,我没有想要离开你……”黎妃耐着性子解释,既然认定了,黎妃就不会再改变。弘历已经三十多岁了,这年纪骨骼早已定型并且身体开始走上衰老的历程,若要修真先不论他的资质如何,没有洗髓丹他资质再好也不可能会有什么大的成就,连筑基都困难。修仙哪是那么容易的事,基础是最为重要的,修仙速度快并不代表日后的修为就一定会比别人高。筑基更是修真者一生中最为重要的环节,黎妃宁可花上几十年的时间去稳扎稳打基础,也不愿为了追求修炼的速度而草草的筑基。是以一直以来她的修炼速度都很慢,否则光凭她手里逆天的五行灵果以及灵泉就足以修到渡劫期了。
只是空间里五瓶存货的洗髓丹给了小路子三瓶,雪狼撒娇打滚卖萌顺走了两瓶,如今正缺的紧,根本没法给弘历洗髓伐骨。修真秘籍上倒是有炼制的方法,只是黎妃还从来没有炼制过,她仅有的炼丹经验还是源自于游戏的,可是游戏能与现实一样么!黎妃留下来也有给弘历炼制洗髓丹的原因,反正空间里最不缺的就是炼丹材料,她可以慢慢的学习炼丹。
“为何非要留下?难道去了皇宫就不能炼丹?”弘历皱眉不满黎妃的解释,脸黑如锅底。因为曾经失去过,所以更加的珍惜。弘历只要一想到失去她那段日子里自己所遭受的那种蚀骨的相思,极致的哀恸悲痛,强烈的恐慌涌上心头,浑身颤抖不安。这几乎已经成为了他心里的阴影,他再也不想与她分开,连猜测分开的可能性他都受不了,恨不得把黎妃融进他的骨血里合为一体。
这倒不是不可以。黎妃犹豫了下,弘历的担忧她也清楚,所以才一直忍耐着那逼人的视线。弘历不知道其实黎妃是在介意,介意皇宫里那些弘历的女人,她清楚的知道,弘历爱的只有她,可是她的心太小,小到容不得半点沙子,她害怕弘历心里装着她却和别的女人滚床单,弘历是帝王坐拥后宫佳丽三千,那些女人都是他的名正言顺的妻妾,黎妃又有什么立场去阻止他找别人?她不敢也说不出口,她知道他们所受的教育天差地别,那些在她看来出轨的行为对弘历而言却是名正言顺的。本着眼不见为净的心思,看不到便不会伤心,说到底她只是个胆小鬼罢了。
“妃儿,你对我还没有敞开心门。”弘历的思绪都在黎妃身上,她瞬间的情绪变化立刻被他敏锐的察觉,他苦笑了下,“其实炼丹只是一个借口吧,你……是不是并不想和我在一起?”顿了下,弘历狠狠抱着她,阴厉的道,“你后悔也没有用,我不会放开你,不会!”
黎妃反手拥着弘历,听着耳边宣誓般的言论,黎妃不由得浮现出一丝期盼,爱情从来就不是一个人的事情,弘历爱的比她要深的多,也许……她想也许弘历会愿意为了她而放弃三宫六院……这念头一浮现,便如同在脑子里扎了根,越想黎妃越是不可抑制自己心里的期盼。试一下吧,就试一下,你不问如何就知道他不愿意呢?他都愿意陪着你笑看红尘繁华,为什么就不可能抛下那些可有可无的女人?若不问,难道还要留着遗憾在心里吗?
“弘历,如果我说……”
黎妃闭上眼,嗓音里带着微微的颤抖,她不知道自己这样做是对还是错,她只知道她无法容忍她爱的男人会背叛自己的感情,即使那在他看来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如果我说……我不想去皇宫……如果你不是皇帝,可否许我一个一生一世一双人,许我一个地久天长?”
几乎是在同时,弘历的身体僵住了。
心口刺痛,黎妃觉得自己的心在瞬间沉入了湖底。果然啊,只是奢望么?
“对不起,我……开玩笑的。”黎妃低低的笑,如同嘴里喊着黄连,笑容说不出来的苦涩。
“妃儿,这是你的心里话么?”弘历震惊的低头凝望着黎妃,“你一直以来都不肯对我放开胸怀,不是因为你心里没有我,而是你不敢爱朕吗?我从来不知道,原来你心里竟是如此想的……”
黎妃苦笑着,默然无言。
弘历目光渐渐柔和起来,原来爱上的从来就不只是他一个人吗?“妃儿,妃儿,”弘历低声轻轻唤着,“对不起,我一直都不知道,我一直想把所有最好的东西都给你,无人能及的宠爱,尊贵的后位,却从来不知道我给的从来就不是你想要的,爱新觉罗家的男人,不动情则已,一动情便情深如海此心不换。对不起,如果早知道……”
黎妃怔惊住,猛地抬起头。
“妃儿,给我六年时间,六年之后,我不再是帝王,我们离开皇宫踏遍天下山水。江山如画,我还从来没有看过爱新觉罗家的这片江山,你可愿意陪我从此策马奔腾共享人世繁华?”
“你……”黎妃难以置信的复杂的怔怔然凝望着弘历,似乎想要看出他脸上是否有半点的不甘,然而除了温柔深情,她什么也没有看到。黎妃低下头,紧紧地紧紧地抱住了他,喉咙沙哑,声音颤抖的道:“……好。”
这一刻黎妃怀着无比感激的心情,上天何其厚待,得以让她遇见他。
后记
乾隆十五年,乾隆帝骤然禅位,其四子即位,改国号为嘉庆,史称嘉庆帝。
乾隆十五年,乾隆帝不过不惑之年,正值一个男人最为巅峰的黄金年龄,雄才伟略、意气风发,指点江山挥斥方酋,乾隆的突然禅位成为了历史上一道难解的谜题。有野史声称:乾隆帝追赶方一航不及重伤昏迷,得一绝世佳人相救,日久生情。乾隆帝本欲纳美人为妃入宫侍奉君王侧,奈何美人不愿困于皇宫,帝不欲逼迫美人,待爱子永珞得以独当一面之后,放下江山,携美人之手逍遥人世,只羡鸳鸯不羡仙,典型的爱美人不爱江山,然而究竟事实如何,千百年之后的史学家众说纷纭却无一人得以破解这千古谜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