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玺雄坐在车内,微微闭着双眼,眉头看似舒展,实则紧锁。他也不知道自己的这个决定是否对错,他谨慎小心了一辈子,才能够爬到这个位置,不想因为一点点的失误而葬送了自己的锦绣前程。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自从到了莱城之后,接触到了苏林等人之后,自己的内心就开始越来越暴躁。完全忘了父亲交给自己的深根宁极四个字。这一段时间里的每一个动作,似乎都有着极大的风险。
不知不觉中,自己似乎是变了一个人一般。
“陈先生……”朱襄惜雨低声唤了一句。
陈玺雄并没有睁开双眼,“何事?不必欲言又止。”
朱襄惜雨犹豫了一下,淡淡地道:“陈先生最近的行为,好像是有些跟从前不太一样了。”
陈玺雄沉默半晌,缓缓地道:“朱襄,你看人一向很准。不知道为什么,我忽然感觉自己在兵行险招,步步危机。”
朱襄惜雨眼睑低垂,“有一句话,我觉得我有必要跟你讲一讲。”
陈玺雄淡淡地道:“你一向直言直语,你的话,很重要,也很值得听一听。”
朱襄惜雨的情绪并没有什么波动,缓缓地道:“我想,应该是一切的根源,就在于先生你恐怕是……有些着急了吧。”
这几个字刚刚落下,陈玺雄不禁微微一震,缓缓睁开双眼,复杂地看着眼前的女人。这个女人,从自己刚刚认识她的时候,就是这幅模样,如今还是没有什么变化。眼神一如既往的淡漠,看事情一如既往地刁钻。
他微微叹息了一声,“着急了吗?或许吧,有些着急了。我只是从来都没有想过,居然将我自己的命运,交到了一个山野道士的手中,有些荒谬罢了。”
朱襄惜雨淡淡地道:“陈先生,从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你就是一个最会隐藏自己的人,家训深根宁极似乎打你出生之日起,就印在了你的血液里。可是再凶猛的野兽,在蛰伏之后,也必定会张开獠牙,削减四方。”
摩挲着手中的扳指,陈玺雄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可你刚刚才说,我着急了。”
朱襄惜雨颔首道:“没错,你的确是着急了。但是我认为,你着急的时候,恰到好处。甚至于我认为,你还有些太过收敛了。”
陈玺雄双目如同闪电般看向朱襄惜雨,“可是现在时间还早,我若是杀将四方,必定会让那些老家伙们不喜。一个真正的领袖,是最为沉得住气的那个人。即便是他们已经知道了我的所作所为,但是我没有摆到明面上,那就没有问题。”
朱襄惜雨淡淡地看着眼前的男人,“有些事情,你不做,别人就会去做,甚至是要比你做的更狠,更绝。楼先生现在人在燕京,早就开始笼络人心,深刻布局。我们若是不开始张开獠牙,恐怕在襁褓中就会被人缓慢杀掉。”
陈玺雄双目如露亦如电,眉目间隐隐有紫气氤氲,“朱襄,果然知我者唯你一人也。张开獠牙的目的,当然不是要跟他去正面交锋,也不是向谁宣战。最重要的事情,就是要让那些摇摆不定的人们看清时事,站好队伍。”
说完,他一字一句地道:“炫耀武力,有的时候不是为了战斗,而是为了压服人心。”
朱襄惜雨深深地看着陈玺雄,似乎是微微叹息了一声,“陈先生,我果然还是看不透你。其实我说这些话,原来还是多余的。”这倒不是她妄自菲薄,而是真的感觉到了陈玺雄的恐怖。
她甚至都不知道,陈玺雄的哪一个表情究竟才是他最为真实的表情。原本有些疲倦和忧虑的表情,和现在眉目如电,坚定沉稳的表情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在这个国家里,能够跟他俩比拼城府手段的,恐怕还没有出生吧。
车子缓缓开到了地下黑拳上面的酒店门前,陈玺雄带着朱襄惜雨等人一同走了进去。针对于像他们这种特别的客人,这里还有一部专属于他们的电梯。电梯直接通往VIP包厢的那一个入口。
张天成尽管是一个大土豪,无论是装修还是讲究排场,都是极尽奢华之能事。就算是装潢一个厕所,还恨不得全都用黄金打造。从这点就能够看得出来他的性格,这小子明显是小时候被穷怕了。
可是在设计这些VIP包厢的名称时候,却又格外的文雅大气。所有的VIP包厢,都是同一个规格打造。并没有特殊对待,当然除了他自己的那个房间之外。岛国商人他们包下来的那个房间,名词叫做岳王楼。
陈玺雄进入岳王楼之中,坐在正中间的主座之上。雍容华贵,气场十足。尽管他并没有说话,只不过是坐在那里,就给人一种执掌四方,坐拥天下的感觉。他眉目间淡淡地一看,就让人忍不住微微颤栗紧张,尽管他并不会武功。
而坐在他左手边的一个男子,在看到陈玺雄的瞬间,眼神里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意味。似乎不用别人介绍,他就能够知道陈玺雄是一个什么样的人。陈玺雄在进来的时候,也当然注意到了他,不仅是因为几次的会面都没有见过他,更是因为他身上有一种与寻常人不同的气场,虽然他也并没有施加任何情绪。
坐了下来,微微有些紧张,山口惠子的第一句话就是:“陈先生,你知道了吗,昨天苏林来过这里了。”
陈玺雄淡淡地点了点头,眼神里没有任何情绪,“我知道,所以今天我来了。”
山口惠子忍不住身体前倾,“所以您今天的意思是?”
陈玺雄面无表情地道:“因为我知道,他和叶青必将一战。而他俩都是好战之人,必然不能够再多等几天。”
山口惠子点了点头,一改紧张情绪,忽然笑着道:“陈先生,我来为您介绍一下,这位就是我们神道教的教宗织成信守,是仅次于神道教教主的存在。”
陈玺雄轻轻敲着桌子,淡淡地扫了她一眼,“他为什么没有来?”
山口惠子身体忍不住微微一震,她当然是知道陈玺雄所说的“他”是谁,温柔地笑着道:“陈先生请恕罪,教主大人因为天皇召唤,所以没有办法前来,还请恕罪!他老人家说近日一定会亲自前来请罪,为了促成合作,他真的做了很多的努力!”
陈玺雄摆了摆手,对织田信守道:“教宗大人,我想,今天你亲自到这里,想必就能够代表神道教了吧?我提出的条件,你们能否答应?”
织田信守眼神波澜不惊,似乎根本没有将陈玺雄刚刚的怠慢放在心上,站起身来行了个礼,然后道:“我们必将全力辅佐陈先生,我们也已经跟求道门的掌门有过深入交流,三方合作已经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
陈玺雄点了点头,仍旧是没有任何情绪,“好。”话音刚刚落下,房间的门就被打开了,而进来的人,正是叶青以及几位仆人。
叶青身着白色的神道教武士服,衣服的胸口处绣着一个黑色的小叶子。叶青进来之后,先是对织成信守行了个礼,然后便坐在了他的下手位。
陈玺雄目不转睛地深深看着眼前的年轻人,似乎很是感兴趣。朱襄惜雨淡漠地看着眼前的人,她似乎已经很久没有看到陈玺雄用这样的眼神看人了,上一个这样的年轻人,还叫苏林。
陈玺雄玩味地道:“你就是叶青?”
叶青抬起头来,淡淡地看了陈玺雄一眼,用岛国语说道:“没错。”
听到这句话,陈玺雄微微一震,眼神变得格外耐人寻味。这在朱襄惜雨看来,不禁娇躯微微有些颤抖。她已经不记得上一次陈玺雄这种情绪是在什么时候了,很明显,陈玺雄在极力压抑着自己的情绪,他原本应该暴怒的,但是数十年来养成的习惯,他没有。
陈玺雄深深地看了叶青一眼,不用别人翻译,他也知道叶青所言是什么意思。前一秒他还在极力压抑自己的震怒,但是下一秒他的脸上就飞上了笑意,“很好,我应该看过了苏林的录像,你对战胜他有几成把握?”
叶青面无表情地道:“我并没有看他的录像,这有些太过阴险,这是我们武士所不耻的行为。”说罢,他深深地看了陈玺雄一眼,“跟我交手的年青一代,还从来都没有活着走下擂台的。”
在朱襄惜雨的翻译下,陈玺雄知道了他的意思,只是眼神玩味地看了他一眼,“叶青,你身上的负担很重,不仅仅是你自己,还有一整个神道教。”说罢,陈玺雄眉头微挑,一字一句地道:“甚至于还有你的国家。”在说到“你的”二字的时候,还着重加了语气。
叶青的表情仍旧是没有任何波动,就好像是一汪死水般波澜不惊。尽管这个年轻人很不讨喜,但是陈玺雄也不得不承认,自己从未见过如此有定力的年轻人。自己久居上位,身上的所养出来的气势绝对不是寻常人可以抵抗的,几乎都会情不自禁的微微低头。
但是在自己的连续施压之下,叶青仍旧是没有丝毫波澜,这也不得不让陈玺雄高看他一眼。
夕阳西下,一缕斜阳从窗户投射到了苏林的脸上。他微微睁开双眼,双手捏了数个手印。顿时身体噼里啪啦直响,感觉到原本已经沉寂的气血又开始焕发了生机,就好像一个垂死之人,忽然间吃了大补药,活过来了一样。
田家汉看在眼里,心中更是惊诧不已。苏林从昨晚回来之后,就开始在床上静静打坐,好像是老僧入定一般,又好像是坐化一样,体内的气息逐渐全无,就好像是一棵将死的大树。但是就在刚才,苏林睁开双眼之时,气血瞬间活跃了起来,甚至旺盛的有些惊人。
苏林的这种变化,让田家汉看得目瞪口呆,田家汉在遇见苏林之前一直认为自己就是这个世界的顶峰了。可苏林的出现不仅让田家汉意识到自己的渺小,甚至让田家汉感觉到有些自卑。现在的苏林,已经远远的把田家汉给甩在了后面,田家汉甚至都在修炼这条路上看不到苏林的背影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