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浥尘回了破庙处,抹去了庄晓生对自己的记忆,也让他忘了锦弦儿带有魔气的眼。
他们的计划极顺利地进行着,每隔七日,便有一人死于非命,均是在前一个死者的头七之日,第二人丧生。很快,便死了三人。可在这些死者身上或周边,都察觉不到一丝妖气。
庄晓生向众人道,是三尾妖狐的鬼魂回来继续害人了,务必要请年轻精壮的男子当心。他们,是狐妖鬼魂的目标首选。
这一日,亦是锦家姐妹的生辰。
天色向晚,浓墨重彩的晚霞将所有景物镀上了一层薄薄的金光。锦弦儿与锦小思行走在花园中,穿着艳丽的锦弦儿经霞光一照,愈发优雅华贵,动人心魄。正走着,忽见那层层叠翠的雨浣池中,有两朵并蒂而生的睡莲,在微风中出落地愈发清丽,惹得随行的侍女们惊叹不已。
锦弦儿望着这角难得一见的景色,竟像是有所感叹:“传说有一种双生花,一株二艳,并蒂双花。为了维持花开不败,争夺不可分享的美丽,它们互相争抢着对方的养分,直至另一朵荼蘼凋零。小思,若你我是这两朵花,那该如何。”
这突如其来的一问,让锦小思满脸笑意如逝水般流走,她想了想,才道:“双生花之美,撑不过太久。为了能让这样的美丽更久地延续,我愿以我的败去,换姐姐的鼎盛。”
锦弦儿以团扇半掩面,噗嗤一声笑出来:“傻丫头,我逗你呢,你却如此认真,这话听了叫人觉得感伤。”
锦小思这才松了口气,微微嘟着嘴拉着锦弦儿的衣袖撒娇:“姐姐,我知道姐姐才是一直包容我,体贴我的那个人。虽说长姐如母,可你的年纪却并没比我大多少。姐姐待我这样好,难道我要恩将仇报,反而去抢姐姐的养分吗。”
锦弦儿宠溺地点了点锦小思的额头,又打量了她一番,只见她今日还是穿着平日里最爱的一套鹅黄色绫罗裙,显得有些陈旧。而自己则穿着金色的束腰华服,宽大的后摆上绣着数百朵樱花,有些拖在地上,便由两名侍女拖着。于是便问道:“今日是你我生辰,前几日我便命人给你送来了新衣,怎的还是穿着这套?”
锦小思盯着自己的裙摆,笑道:“那新衣好看是好看,我也知道是姐姐请镇上最好的绣娘绣的图案。可我就喜欢这一套,裙边的栀子花图案,还是姐姐亲手绣的,舍不得放着不穿。”
“原来你是喜欢我的绣活。你可还记得去年我新做的那套,白纱点缀着绿叶,并绣着栀子花的?当时你就喜欢得紧,我也只穿过一次,今年我便把它当做生日礼物赠与你,可好?”
锦小思眸中大放异彩:“真的吗?姐姐你自己都十分宝贝,舍不得穿呢。”
锦弦儿温和笑着轻轻点头,牵着锦小思的手去了自己的房间。
锦弦儿替锦小思换上了衣服,神色迷蒙,喃喃道:“好像。”她又拉着锦小思在梳妆台前坐下,镜中映出两张极是相似的脸。
锦弦儿以指腹蘸了胭脂膏,在锦小思唇上轻柔地抹开,满意道:“小思,你更加美了。”
“姐姐,为何这样给我打扮?”锦小思不太习惯脂粉,这抹唇红点在不施粉黛的容颜上,既美艳,又突兀,仿佛一个渴望着成为女人的女孩,竭力伪装着妖娆。
“你已年满十六,不再是个小女孩了。今后,要站到我身边来,帮着处理家事,为父亲分忧才是。”
锦小思这才重展笑颜:“我必然会认真跟姐姐学习。”
侍女进来,服了服身:“大小姐,二小姐,老爷宴请的宾客已渐渐来了。其中……其中还有那张三公子。”
锦小思与锦弦儿的脸色都变了。锦小思道:“姐姐,那个张怀安垂涎于你不是一两日了,去年竟公然在街上便要抢了你去做他小妾。偏生他与县衙老爷是近亲,连爹爹也忌惮几分,不得不忍着这口气。今日他还不请自来,肯定没安好心。他就是觉得你端庄贤良,不会把他怎么样!”
锦弦儿忆起那不堪回首的往事,兀自叹气垂泪,极是惹人怜惜,让锦小思心疼不已。
锦小思眼神一晃,看到了镜中的自己,忽然心生一计:“姐姐,我想到个法子。往日我遇到这样的场合都是躲着的,爹爹都是责罚一顿就好了。这次你便换上我的衣服,躲在内阁莫出去。我以你的身份出去迎客,再把那不要脸的张三公子撵走。你放心,我绝对不会说出这件事,连累你也受爹爹责罚,毁你好名声的。”
锦弦儿止住细细的哭声,担忧道:“可你哪里能主持得了这样的场面?”
锦小思把垂挂在屏风上的衣衫抱过来放到锦弦儿膝上:“是姐姐说我长大了,你便信我这一次吧,我可不愿再让那张三公子恶心你,你只管等我好消息,看我怎么整他。”说罢,她便带着侍女们离开了。
锦弦儿眼中依然闪着泪花,深深凝视着镜中陌生的自己,唇边缓缓扯起一弯森然的弧。
“妹妹啊,这次,姐姐就对不住你了。”
那张怀安,众目睽睽下受了锦小思扮作的锦弦儿的好几通羞辱,气得连备好的礼物也带了出去,尽数投进了河里。待他回到自个儿府中,原想找个侍妾发泄,没想到床榻上,已躺着一个身材袅娜的美人。
张怀安眯起眼睛,想着府中上至侍妾下至丫鬟,并无这样一个妙人。
美人在他的怀疑中缓缓翻过身来,依然侧躺着,用手撑着巴掌大的脸,唇边是魅惑众生的笑,另一只手微微抬起,朝他勾了勾食指。
“你是,弦儿?”张怀安激动地上前几步,仔细打量着她。
“你不是在锦府中见过弦儿吗?我怎么会是她。”锦弦儿依然保持着温柔的笑,眼神仿佛带着钩子,将张怀安越勾越近。
张怀安闻到她身上颠倒众生的香,舒服得微微一颤,美人不可抗拒的笑,勾魂摄魄的眼神,让他欲罢不能。
锦弦儿伸出双臂将他一勾,两人紧紧贴在了一起。她翻了个身,压在了张怀安身上。
床幔落下,张怀安放声大笑起来。而下一刻,便发出了极为凄厉的一声冗长的惨叫。
家仆们闻声,纷纷冲至张怀安房中。却见那已平静下来的雕花床中,冒着热气的血喷涌出来溅在纱幔上,一重魅影投射出来,是三条巨大的尾巴。
“妖……妖孽!”
一道鹅黄色的身影闪过,几个身手好的家仆便去追。黄影捉迷藏一般东跑西跳,在一阵刀光剑影的胡乱刺坎下,掉落了一块布料。而后,便彻底消失了。
众人去看那床上的张怀安如何,只见他怒睁着圆眼,胸腔处是一个黑黢黢的窟窿,还汩汩地出着血。
今夜,是第三人的头七,第四人的死期。
张三公子的死讯,很快便传遍了整个清平镇。张怀安是县衙大人的小舅子,平日里仗着威势在镇上作威作福,也无其他人敢管。但他这一去,第二日一早,县衙大人的兵马便到了锦府。
为首的官兵拿着一角鹅黄色的衣料:“锦老爷,这材质,这样式,裁缝铺和镇子上不少人,可都说是你家二小姐的。”
李华年与庄晓生见到这种阵仗,极是差异,锦老爷愤怒吼道:“胡说,小思怎么可能是杀害张三公子的凶手!谁知道这衣服怎么回事!”
此时,又有人端着一团血污的东西呈上,道:“头,这是在锦府后面的竹林里找到的,像是埋得匆忙,露出了端倪。”
那官兵不由分说,便命人进了锦府把锦小思抓了出来。他冷笑道:“二小姐,昨夜你在哪里啊?”
“我在家……”锦小思戛然而止,看了一眼锦弦儿和李华年:“我……我……”
李华年一脸不可置信,可锦小思并没有如他所愿继续说出能证明清白的话来。
“哼,说不出来了吧!带走!”官兵头一挥手,那些人便强行拖着锦小思欲走。
李华年张开双臂拦在官差们身前,郑重道:“此事太过蹊跷,不可冤枉好人!”
锦弦儿也已哭得梨花带雨:“你们这是做什么,放开我妹妹!”
官兵头一把推开李华年,恶狠狠道:“两位道爷,难道要包庇妖孽?县衙老爷明镜高悬,自然不会断错案。若是清白,必不会伤她。若真是凶手,必叫她偿命。走,先关起来!”
一部分官兵拦着锦府人和两个道士,一部分官兵则押着锦小思,回去县衙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