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天总是脸上充满温和之意,而她给宁浥尘的感觉极其危险。
看似商量的语气,实则是威胁。
宁浥尘道:“考虑再久,我还是这个态度。你本是仙,却炼出这等妖物,伤天害理,实在是令人不齿。”
话有些难听了,但依旧未见洛天动气。
洛天彷佛是一位阅历深厚情感丰富现如今心如止水的长辈,道:“天道要诛灭她,我只好与天道向背了。你不知道我的过去,随意评判也情有可原。”
宁浥尘皱起了眉,她虽有着一个古老而不灭的灵魂,这一生不过十六的年纪,有时情绪还是会偷偷流露于表面。她道:“你要因着一己私欲,让万千生灵覆灭为你赔罪么?”
道理说不通,便只能硬来了。她做好了这个准备。
洛天一眼便看穿了她,道:“你最好不要有硬碰硬的想法,除非你有万全把握可以将我灰飞湮灭,否则,只会两败俱伤。”
洛天只在墓室中露了一手,但凭这一击,宁浥尘便能感知到他实力的高深,确实不宜硬碰。
此事,还需从长计议。
洛天看出了她的犹豫,便继续道:“为表诚意,今日你可以带这两人走了。”
一闻此言,霖深与玄冥立刻识相闪身到了宁浥尘身后,生怕她把自己落了。
宁浥尘没有过多犹豫,先带着两人出了结界。
一路上,她一语未发。直到到了四不像族的领地,她交代玄冥:“你速回蛇族,安排迁居事宜。”
“诶好。”玄冥二话没说扭过头,爬了一段才想起什么,回头道:“那你呢?”
宁浥尘施法,在这片领地上筑起一道灵力屏障,道:“现在入口尚未关上,你们二位尽快协调。姀女坟周边蔓延千里,有多少种族和生灵生活着。四不像族顾得了你蛇族,顾不上他们。”
霖深立即反应过来,道:“宁姑娘,你这是要只身去天墟教吗?你可莫要冲动。”
“是啊,那洛天说得没错,你与他拼个两败俱伤,他还有血妖。时日一到,血妖破关而出,依旧生灵涂炭。难不成……”玄冥脸色大变:“你真的打算献祭自己给血妖,换那万千生灵?”
宁浥尘面有澹澹愁雾:“自然不会,我只是还没有头绪。”
霖深与玄冥自己没有想到好的法子,也不好轻易向她建议,一时寂静无声。
林子间传出一阵响动,一位四不像长老蹿了出来,见到霖深,立即禀报:“首领,小灰又驮回来一个人。”
“这孩子。”霖深话语间有些许无奈:“来人是善是恶?怎么劳动了你来告知?”
“还不知好坏,但他是仙体,是寻常血脉,在这里与凡人无异。受了重伤烧迷湖了,喂不进药,言语间,似乎与宁姑娘有关……”
四不像长老说着,瞧了宁浥尘一眼。
顿时,心头有一种预感。
“玄冥,你先速回族内,有事我会来找你。”宁浥尘交代完,便扎进了林子里。
四不像族果然将宁浥尘看得很重,只是猜测着这名陌生男子可能与她有着某种善意的关联,便将他抬进了当日霖深闭关养伤时的秘境。
他的一袭白衣,破破烂烂,脸上还沾着尘土。就这样安安静静地躺在那里,如同阳光下的积雪无言冷清。
本已下定决心不再纠缠,为何他频频开始叨扰。
“千难万险,他都会来到你的身边,守着你的。”脑海中忽又响起女娲大神的声音。
“元迦,你为什么要来这里……”宁浥尘轻叹一声,抬手开始医治。
如今他果然与凡人无异,这躯体伤筋断骨,气息紊乱,多是严重的皮外伤,在女娲石神力的作用下,顷刻间便痊愈了。
元迦幽幽醒转,眼前景色陌生,警惕地坐起身。下一眼,便瞧见了宁浥尘。
“你怎么在这里。”
“你怎么在这里?”
两人异口同声。
元迦指了指自己的右侧的肋处道:“这里有些空落落的痛,便知你身陷险境。”
这话,似是冒犯了她一般。她嘲讽:“这会儿担心我有危险了?当日拿我当诱饵,引起仙魔大战,元迦仙尊怎么没有半点担忧之意呢?”
此话一出,她心中咯噔一下,有种前功尽弃的恐惧。怎么在他面前又控制不住情绪了?
元迦沉默了片刻,缓缓吐出两个字:“抱歉。”
倒是霖深坐不住了,看了半晌,原来这人不是宁浥尘的朋友。他问道:“宁姑娘,既然你与此人不对付,那便将他扔出去了?”
“不成。”
“不成。”
两人再次不谋而合地看向了他。
霖深感受到了一种多余感,便道:“二位故人相见,那不如多聊聊。我想起族中还有诸多适宜,便不陪着了,请自便。”
“现在我已经没有危险,你来这鸿蒙渊却成了个凡人,还回不去,岂不失算?”
“如今我好似又成了夏允,你可嫌弃我这个凡人累赘?”他反问道。
宁浥尘一怔,何谓又成了夏允?夏允终不是无欲无求,一心只有天道的元迦。
她别过头去:“你可不是夏允。”
元迦站起身,踱步到她身边,另起了个话题:“看样子,你身上的神之血脉已经觉醒。在这鸿蒙渊中,兽族应该对你莫敢不从,你可见过那兽皇窫窳了?”
“窫窳?”宁浥尘觉得自己有些孤陋寡闻了,明明她来到这里比元迦时间长,她怎么不知道这一号呢?
元迦便解释道:“鸿蒙渊内如今势力可大致分为两派,一是灵族,多是仙魔,一是兽族,多是妖兽。灵族以天墟教为尊,兽族则以窫窳为皇。灵族数量远没有兽族多,但心智手段更胜一筹,两族倒也算井水不犯河水。”
“你怎么了解如此清晰?”宁浥尘实在惊讶。
元迦道:“来到一个陌生的地方,总要先了解了解的。否则便会跟无头苍蝇一般,遇事论事,这样便会身不由己,被推着向前。事情,总该由自己掌控。然而,遇上不讲理的,我便碰了一身伤。”
宁浥尘感到又被冒犯了,说谁无头苍蝇呢?
“那您到这里来到底有何贵干呢?”
元迦定定道:“我要从这里,走出一条属于自己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