鸦肃与风离离不再言语相斗,风离离也挣扎着爬起,朝着北方跪下,将额头贴在地上,深深拜服。
“拜见君主。”
他二人一动不动地伏在地上,四方锏和流星锤被凌乱地甩在一边。
“魔君?!”宁浥尘惊呼出声。
鸦肃与风离离听见动静,朝宁浥尘和方鸿昼所在的方向望去。
方鸿昼解了隐身,牵着宁浥尘轻飘飘地落到了地面。
站定,他脸上的幻术也随之化解,赫然便是宙洪荒的容颜,有棱有角的面部轮廓,透出一股刚毅飒爽之态。
真的是他。宁浥尘正了神色,原本是与他并肩而立的,默不作声地往后退了两步。
大雨骤然落下,小破庙在风雨中摇摇欲坠。
“鸦肃,风离离,你们二人真是好能耐。”宙洪荒俯视着地上的两人,喜怒不形于色地平静开口,让人猜不准他接下来会说什么做什么。见二人依旧不敢动弹,他继续道:“你们当真以为,这魔道已是他狂煞父师一手遮天了?”
两人直起身,重重磕了一个头:“求君主饶恕,我们知错了!”
“知错?你们以为错在何处?”
风离离低着头,忙回话道:“错在勾结狂煞父师,欲图对浥少师不利。”
宙洪荒踱步到风离离身前:“风离离,本君今日就提点提点你,有时候,还是别太自作聪明。”
风离离的身子愈发僵了。鸦肃见此情形,嘴角是掩藏不住的微笑,颇是幸灾乐祸。
“狂煞为何要你们杀九少师,你们想必心中有数。本君,不喜欢后宫的手伸得太长。你们听本君的,就是为魔道做事。可这次听了他的,就是在为他背后之人做事。”
风离离和鸦肃头上都淌下了冷汗。
鸦肃发声:“请君主饶恕!我们,是……是听信了狂煞的谗言,一时利欲熏心,又想着,本次任务本就是只能九活一,才应下了他……”
宙洪荒侧目,冷声道:“本君都确认不了你的忠心,若是最后是你活着,又如何敢用呢?”
鸦肃认识到自己失言,再是一拜:“大错已经铸成,请君主责罚!”
“本君真想要尔等的命的话,就不会出现在此处。本君会将九少师行踪图放到紫华殿,往后,狂煞不能给你们透露信息。”宙洪荒看了一眼宁浥尘,压低了声音:“还不快滚?”
“是,微臣告退。”
两人感恩戴德地叩首,忙起身拾了各自身旁的武器,鸦肃也不忘扛起稻草堆上躺着的摩诃,两人出了破庙便一头扎进了雨帘中,暴掠而去。
宁浥尘心头五味杂陈,他竟会为了自己,不远万里亲自赶来修罗道。
“方鸿昼?宙洪荒。谁会想到,强悍如魔君还要隐姓埋名,用假皮相来骗人。”
“我倒觉得,我这名字起得极好,与你当日去人道起的‘陈一凝’,有异曲同工之妙。再不然,也可以探一探你是否被哪个男修罗拐跑了。”
宁浥尘有些哭笑不得,她想起迦琐罗,嘴角的笑意一僵。她避开这个话题,语气中带着三分无奈:“可君主这么做,真真是把我推上风口浪尖,谁都想先除我而后快了。但细想来也罢,这本就是场你死我活的生死博弈。”
宙洪荒与她两两相立,果毅决然的脸上多了一分柔色:“我知道,从你成为少师那一刻起,就把你拉入这些事中无法脱身了。可你不愿为魔道后妃,若想在魔道栖身,我便只能给你这个身份。况且,即使你愿意入宫,也有人容不下你。”
“她为了除掉我,真是费尽心思。”宁浥尘知道他指的便是泣幽姬。狂煞,必然也是受了她的指使才在暗中做了一系列手脚。
“她以为做得滴水不漏,但魔道何处没有我的眼线。她肆意妄为,对你心狠手辣,届时我必定要杀一杀她的威风。云自在,风离离,鸦肃,三人早就掌握了你的情报。即便我跟在你身后替你拂去痕迹,风离离和鸦肃还能主动找到你,正是有人向他们透露了你的行踪。每一位魔道少师的碧玉牌,都对应着一块碧玉石,碧玉石的光芒熄灭,则说明对应的少师已陨落。碧玉石移动,则会形成一幅行踪图。这些都由父师们监管,你们的去向,会在行踪图上纤毫毕现。我知道,宿邪和灭已经丧生你手了。而黑漠与阿槐,死在了云自在孤月剑下。”
宁浥尘突然想到了斐夜,他的实力并没有比自己高出太多,在众少师中也是下游的。
“君主,那斐夜呢?”
“他还活着。他身上毕竟有冥王的血脉,你不必太过担忧。”
宁浥尘垂首,咬了咬嘴唇:“我实在不想和他自相残杀。”
宙洪荒轻轻握住她纤薄的肩膀,目光和语气都充满着坚定:“无论你选择怎么做,我已安排好了结局,放心吧。接下来的路更为凶险,要靠你自己了。鸦肃找到了摩诃,想必他会成为剩下的人考虑先杀的对象。风离离有紫云甲护身,寻常兵刃与功法伤不了他的根本。而云自在,在成魔前是修仙的,已有近乎等同一位仙君。可终是没有那个命,一念为魔。对付他,你必然不能硬碰硬。或许,你还得从那把剑身上追本溯源。”
宁浥尘也是将鸦肃当做自己的下一个目标,势必要从他手中将摩诃救出。这样,她再见迦琐罗时,会觉能稍稍弥补心中的亏欠之意。而宙洪荒特意来向她说这些,她心中到底有些动容。
雷雨散去,月华重现。
宙洪荒身量要比宁浥尘高出一个头,她抬首,澄亮的眼眸一尘不染:“君主,我真的非常感激你……”
“我说过,不想听感激之类的话。”宙洪荒更加靠近,温热的气息几乎喷在她的脸上。
宁浥尘别过头去,身子微微后仰,他的吻落在空中。
宙洪荒又直起身,先定定地看了她片刻,才道:“第一块女娲石在你身上,你不会有性命之忧。我不能离开魔道太久,得回去了,万事小心。”
“抱歉。”宙洪荒走后,宁浥尘望着他离开的地方,声音低的像月光下婆娑摇曳的树叶碰撞。
她突然意识到,她的心大约还在元迦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