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净和尚一脸痛心疾首，司徒慕拍拍无垢的肩膀，“果然是好兄弟。”

众人皆是喜气洋洋，全不提那些明忧外患，就连共工也是上蹿下跳的帮忙，三间木屋很快被装饰一新，屋外全挂上了大红绸花，火红的颜色看着就喜庆。

因帮忙的人已经够多，方小蝶反而闲了下来，她专心致志的绣盖头，司徒瑶来偷看了她两次都被她挡了回去。

日落时，头盖终于绣成功，虽然鸳鸯果然绣的跟水鸭一样，但她还是觉得很幸福，明日，她就要盖着它嫁给司徒慕了。

按照凡间的习俗，新人婚前不能见面，所以晚餐是无垢做的，司徒瑶端到新房里的。

三个姑娘家围在一起，方小蝶看了眼食盒，颇为惊喜道：“这是火锅？”

端出一个小铜锅，锅里是热辣辣的浓汤，又端出几碟带着水珠的素菜并一大盘羊肉和一壶酒。

方小蝶道：“这都从哪找到的啊。”

司徒瑶熟练的往锅里烫菜，姜夕颜则拿出被子给三人倒满酒，司徒瑶道：“无垢下午又去了趟城里，采购了一大堆吃食，几个男人忙活了两个时辰，这样明儿个大家都能大吃一顿了。”

姜夕颜笑道：“也难得让他们忙活一下。”

春寒料峭，而且是在深山之中，能吃上一顿热气腾腾的火锅实在是件美妙的事，三个姑娘在一起，本都不是什么大家闺秀，这个时候就更是热闹，边喝酒边吃火锅。

两杯热酒下肚，一壶酒就被饮了一半，清净和尚酿酒的造诣确实高，这酒清冽甘美。

方小蝶道：“当年偷喝过一次神农氏酿造的酒，比这还要好。”

说到这方小蝶也颇为感慨，方才所说的当年已经是几万年前的事，这几万年的岁月，清晰地好像不过昨日，又模糊的好像如梦幻泡影。

又喝了一杯，眼见酒壶就要见底，司徒瑶蹭蹭蹭跑出去，很快又蹭蹭蹭跑回来，手里还拎着两壶酒。

司徒瑶吐着舌头笑道：“大哥说我要敢把小蝶你喝醉了，就要狠狠打我一顿。”

方小蝶道：“听他胡扯。”

三女一连又喝了几杯，就连酒量最好的方小蝶脸上都已经红扑扑的了。

司徒瑶举着酒杯笑嘻嘻的道：“娘还不知道大哥要成亲了，爹也不知道在何处，要是逸儿能回来就好了。”

虽然脸上带着笑，但眼底却盛着满满的失落，那次之后就再也没有见过这个胞弟，司徒瑶从来也没有主动提过，今日喝了几杯酒，才终于说了出来。司徒瑶出身显贵，虽然司徒仁信严厉，但对这个女儿却可算是骄纵，这段时间突逢巨变，司徒瑶一直压抑自己，对一个处世并不深的姑娘家来说也确实够呛。

姜夕颜将杯中酒一饮而尽，道：“人各有志，不是同道中人，终究无法同行。”

司徒瑶盯着手里的空杯道：“只是大哥明日就要成婚了，有点想他，对了，还有吴......”司徒瑶话说一半就止住了，那个人的名字，终究是她心里无法愈合的伤口，轻轻一碰，就撕心裂肺的疼。

司徒瑶想那人可真狠啊，若是当初没挑明，大不了就是一段无疾而终的暗恋，他却在最后关头将她拉下水，他走了，她以为自己也离开了，但其实由始至终她都泥足深陷。

方小蝶知道她说的是谁，姜夕颜也知道，但她们只能装作不知晓，没听到，很多事情都是说别人容易说自己简单，方小蝶和姜夕颜都尝到过情的滋味，都自问没有资格让司徒瑶看开些。

司徒瑶不出意外第一个喝醉，方小蝶和姜夕颜将她扶到床边，司徒瑶翻个身咕哝了两声就抱着被子去睡了。

方小蝶拉过被子给她盖上，姜夕颜回到桌边，摇了摇酒壶，道：“还有半壶酒，要不要喝光？”

方小蝶笑道：“好，这就来。”

等方小蝶摇摇晃晃的回到桌边，姜夕颜已经喝了两杯酒了，方小蝶道：“怎么不等我？”

姜夕颜道：“你再不来我就喝完了。”

方小蝶给自己斟酒，姜夕颜却忽然将酒壶抢了去，方小蝶微愣，“酒还没倒满呢。”

姜夕颜将酒壶紧紧抱在怀里，微怒道：“你为何要抢我的东西。”

方小蝶只道姜夕颜喝多了，也不与她争执，道：“好好，都是你的，我不与你抢。”

姜夕颜一听怒气更甚，啪的一下重重将酒壶扣在桌上，“我不需要你让。”

方小蝶彻底愣住了，这样的姜夕颜，她从未见过，以前和姜夕颜虽然处过，但总觉她没有司徒瑶那样亲近，现在就对她更加看不透了。

方小蝶也不知该如何处理，默默起身准备去睡觉，结果才站起来手腕就被姜夕颜一把扣住，姜夕颜双眼都红了，道：“你为什么要抢我的东西，抢了却又弃之如敝履。”

姜夕颜很激动，这样的情况，方小蝶只能柔声哄道：“姜姐姐，我错了。”

姜夕颜气的浑身发抖，厉声道：“你错了？你只说一句错了就让他受尽苦楚，你将他的心还来。”

直到这时，姜夕颜才终于明白姜夕颜指的是什么。

没想到，姜夕颜的心思竟也藏的这样深。

方小蝶兀自惊讶，却不料姜夕颜已经化手为爪探向方小蝶的胸口，姜夕颜的双眼布满血丝，神情看起来阴森可怖。

方小蝶看的出来，姜夕颜是起了杀心用了十分的修为的。

眼看姜夕颜五指已经探到自己的衣襟，方小蝶右手一动，右指轻点姜夕颜的眉心，姜夕颜眼中血丝散尽，双眼一闭，就倒在地上。

方小蝶蹲下身，看着昏迷的姜夕颜，眼中已经再无半点醉意，她将姜夕颜抱起，放在司徒瑶身旁。

姜夕颜醒来时，她是睡在中间的，司徒瑶睡在内侧，方小蝶睡在外侧。

从记事起，姜夕颜就是独自一人，这种感觉倒很是奇妙，可是昨晚是怎么睡到这的，她却一点记忆都没有，深想一下就感觉头疼欲裂。

姜夕颜见两女犹在熟睡，就躺着没动，估摸着快到卯时了，才轻轻推了推方小蝶。

方小蝶醒了过来，虽然昨夜举杯共饮，但此时此景四目相识，姜夕颜还是有些尴尬。

“时辰快到了。”姜夕颜道。

方小蝶对姜夕颜笑了笑，慢慢起身，姜夕颜也立刻起身下床。

姜夕颜又推了推司徒瑶，“瑶瑶，不是要给新娘上妆吗，快起来。”

司徒瑶一个激灵睁开眼方，揉揉眼睛，“什么时辰了？”

姜夕颜道：“卯时了。”

司徒瑶忙下床，“呀，怎么不早叫醒我。”

方小蝶见她慌里慌张的模样，笑道：“不就上个妆换件衣裳嘛，没那么麻烦。”

司徒瑶道：“你知道什么，快跟我来。”

司徒瑶将方小蝶拉回自己房中，姜夕颜用火斗给熨喜服，司徒瑶则提来几桶冷水，对方小蝶道：“来，生个火，把水烧热。”

方小蝶讶然道：“做什么？”

司徒瑶道：“沐浴啊，新娘子成亲前都要沐浴。”

方小蝶将手伸出水中，手心中涌出一点热气，本来冰凉刺骨的水立刻变得温热舒适。

司徒瑶又变出干花瓣和松木，洒进盆中，道：“沐浴是洗走身上‘邪气’，成亲后长寿，美满。”

姜夕颜忍不住笑亏道：“一个姑娘家怎么懂这么多？”

司徒瑶道：“没吃过猪肉难道没看过猪跑吗？”

姜夕颜笑道：“得，我就没看过。”

等沐浴完毕，又将方小蝶引至一面雕花铜镜梳妆台前，姜夕颜和方小蝶一起帮方小蝶更衣，装扮，替方小蝶穿上多层广袖上衣，外套宽大广袖红色吉服，吉服上面绣着吉祥凤鸾的图案。

穿着完毕，司徒瑶走到方小蝶身后，一手执檀木梳，一手轻轻捧起紫璇满头乌发，轻轻慢慢的梳了起来，口中念念有词，“一梳梳到尾，二梳梳到白发齐眉，三梳梳到儿孙满地，四梳梳到四条银笋尽标齐。”

方小蝶忽然觉得很玄妙，她从未想过自己这一生会有这般体验，幸福的恍若梦中。

只是接下来就不轻松了，司徒瑶用丝线给方小蝶开脸，把方小蝶疼的咬牙切齿。

司徒瑶皱着眉连连道：“端庄，新娘子要端庄。”

方小蝶没好气道：“你来试试。”

好不容易熬过这一关，司徒瑶将方小蝶的长发盘起来（俗称‘上头’），青黛眉，点绛唇，最后帮方小蝶戴上凤冠，插上发簪金翠花钿。方小蝶觉得自己就像个提线木偶。

司徒瑶对方小蝶左看右看，对自己的杰作很满意，姜夕颜也已将喜服熨好，和司徒瑶一起为方小蝶穿上。

最后司徒瑶捻了个水镜，对方小蝶道：“来看看，是不是很美？”

方小蝶看到镜中那火红的自己，丹铅其面，秀美绝伦，双目盈盈，竟真的是一个新娘子模样了。

司徒瑶问姜夕颜，“姜姐姐，怎么样？好看吗？”

方小蝶转向姜夕颜，姜夕颜微笑道：“很美，小蝶今日是最美的新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