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皇上放了汐儿还有孩子。”
司廷彦说完,重重叩首。
皇上的面色立即阴沉下来,被人威胁的恼怒很快就冲淡了他心中的喜悦。
他盯着司廷彦,上下打量了一圈,微微蹙着眉头,沉声道,“你这算是什么?威胁朕吗?”
司廷彦缓缓抬头,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皇上。
良久之后,他才道,“臣不敢威胁陛下。汐儿是臣一生所爱,孩子更是臣的未来。臣若是连他们二人都不能出手相救,那么臣与禽兽有什么两样?”
皇上凝视着司廷彦,慢慢地问道,“若是朕不肯呢?”
司廷彦从腰间拿下那只装满了药液的瓶子,高高地举了起来,“若是陛下不肯,臣只有毁了这药液。不过,请陛下安心,臣会将这药液的配方告诉宫中御医。到时候,陛下只要让御医再度配上一瓶便是。只是,这粘液得来的不易。若是想要再得,只怕还要耗费陛下些许兵力。”
皇上怒目而视,猛然抬起手,在桌后来回踱步一番,指着司廷彦的鼻尖,高声呵斥道,“司廷彦!朕看你是不想活了。威胁朕,会是什么后果,你想过吗?”
司廷彦再度对皇上叩首行礼,“陛下若是想要处死臣,臣别无怨言。可是,只要陛下不肯让汐儿和孩子离开京城,不肯下旨保着他们的安全,臣就不会将这瓶药液交给陛下。”
皇上初时的怒气已经逐渐消散,心中的情绪逐渐变成不屑和讽刺。
他冷笑一声,凝视着司廷彦,“司廷彦,你以为朕当真没有别的法子了吗?”
“您是天子,自然还有旁的法子。”司廷彦望着皇上,接着道, “可是,臣是父亲,是丈夫,臣只有这么一个法子!”
皇上随手将桌上的青玉茶杯扔了出去。
那茶杯跌落在司廷彦面前,‘咣当’一声,碎成了好几片,里面的茶水顺着地板四处流动而开。
司廷彦依旧跪在那里,甚至都没有多动一些。
皇上的怒气终于消散了几分。
他挑眉扫视了司廷彦一眼,才长叹一口气,道,“罢了。朕答应你便是。”
“请陛下下旨。”
司廷彦却接着道。
皇上心中的怒火再度滕然而起。
他花费了好大的功夫,才将心中的怒气一一压了下去,对身边的大监嘱咐,让他拿来纸笔。
皇上纵笔写完诏书,递给大监。
眼瞧着大监拿出了玉玺,便要盖章。
皇上却抬手拦住大监,盯着司廷彦的双眸,沉声问道,“朕答应了你一个条件,你也要答应朕一个条件。”
司廷彦早已经料到,抬头望向皇上,坦然自若。
“朕要你亲自将这药液洒在鲛人的身上,除掉鲛人。”
此话一出,即便是一侧的大监都手中一抖,险些将玉玺跌落在地上。
鲛人凶猛,那么多士兵都难以克制,更何况司廷彦这样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大夫呢?
让大监和皇上没有想到的是,司廷彦只是微微笑了笑,便点点头,“好。”
皇上有些不甘心地追问道, “你可想清楚了,是要你亲自洒在鲛人的身上。你目睹过鲛人的凶猛,不必朕多说吧。”
“臣知道。”
司廷彦依旧是那副坦然的样子。
他越是如此,皇上的心中变越是恼怒。
良久之后,皇上才对大监扬动下巴。
大监手中的玉玺重重地盖在了那圣旨之上。
他双手托着黄色的卷轴,交在司廷彦的手中,佩服地低声道,“司大夫大义,老奴佩服。”
死牢。
上官昉接到了圣旨,即可便冲进了死牢之中,宣读旨意。
狱卒们闻言,皆是面面相觑,诧异不已。
这进了这里的人竟然还能出去,多多少少让他们感到十分吃惊。
陆芸汐听完上官昉宣读旨意,抬起头,苍白的面颊正对着上官昉,双瞳之中没有半分血丝,道,“司廷彦呢?”
上官昉没有答话,而是将圣旨交给身后的人,上前想要将陆芸汐搀扶起来。
陆芸汐依旧跪在地上,接着问道,“司廷彦呢。”
上官昉深吸一口气,这才蹲下身子,望着陆芸汐怀中的孩子,“汐儿,司廷彦是你的丈夫,是他的父亲,他自然有自己需要承担的一切。”
“他去哪里了?”
陆芸汐慢慢地转过头,抖动着眼角,望着上官昉,一个字一个字地轻声问道。
上官昉长出一口气,依旧没有回答她的话,而是抬手想要将她搀扶起来。
“他到底去哪里了!”
这一次,陆芸汐用尽了全身的气力高声喊道。
死牢之外,这一声呼唤司廷彦听得清清楚楚。
可他还是翻身上了马。
立在马下的夜影望着司廷彦的侧脸,“司公子真的不去接郡主吗?”
司廷彦抿唇摇摇头。
他望了一眼那只白色的灯笼,调转马头,转身便走。
司廷彦一路向前奔驰而去,心中喜悦和悲伤交杂。
自己此去,凶多吉少。
鲛人凶猛,他自知不是对手。
可是,如若不这样做,他无法保全妻儿性命。
早在他带着这个法子进宫的时候,便已经想到了,皇上是不会允许一个威胁他的人还好端端地活在这个世上的。
否则,皇上的权威何在?脸面何在?
司廷彦想到这里,心中倒是安稳了许多。
这条路本就是他自己选择的。
是他为了保全妻儿选择的,他并不后悔。
他只怕,若是有一日,孩子长大了,问起陆芸汐,父亲去了哪里,她会不知如何回答。
陆芸汐喊完那一句话,怀中的孩子便放声大哭,他似乎也感知到了自己的父亲不见了。
陆芸汐的泪水啪嗒啪嗒地落在孩子的面颊上。
她将孩子向上抱了抱,让他那张娇嫩的面颊和自己的脸碰在一起,前后摩挲了一番。
上官昉看得心中不忍,抖动唇角,低声道,“司廷彦只是奉命将药液亲手洒在鲛人的身上,或许还能保住性命。你和孩子先随我离开,随后我会安排你们离京。若是再耽误下去,父皇改了心思,司廷彦所做的一切可就都没有意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