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老太.安排好的事情,谢玉书怎么敢耽搁?
她将收拾好的行李放妥当后,便去了卫四柱她们住的那间屋子,同姚翠芬说了几句话,见卫添喜醒了,便赶紧去做正事——给卫添喜体检。
卫添喜睁着两颗黑漆漆的眼珠子看着这个大伯母,脑子里想到的却是马上就要降在谢玉书身上的血光之灾。
可怜她现在连话都不会说,心里再明白也说不出来,绞尽脑汁,就快就头顶上本来就没长出几根的头发给愁没了,依旧束手无策。
这时,卫添喜听到谢玉书说,“翠芬,这喜丫头没问题啊,看着多机灵乖巧的一个娃。咱妈同我说这喜丫头能睡,我猜是这屋子里暖和的缘故,大人都热的犯困,小孩肯定更困。不过小孩子能睡觉是好事,部队里的老医生都说,人睡着的时候,身体休息下来,最长身子,也最长脑子,这小丫头爱睡觉,往后长大了,学习肯定好!”
哪家大人不喜欢听别人夸自家孩子,姚翠芬一听谢玉书这话,顿时就乐得合不拢嘴,她看了看自家闺女,见自家闺女趴在谢玉书身上一动不动,若不是眼睁着,眼珠子在那儿滴溜溜地转,她真会怀疑自家闺女是不是睡着了。
再联想一下自家闺女明明看着在睡觉,却突然就睁开眼乐出声的情况,姚翠芬心里安定了许多。
“那我就多盯着她一些,就是这娃儿的日子还是太小了,好歹满了月,人就不用一直都揪着心了。像她这么大点的孩子,在这样的年景里,活下来不容易啊……”
姚翠芬想到些什么,情绪低了下来,她同谢玉书说,“今年,不对,应当说是去年了,单是头道沟,就有好多个小孩没活到出了月子。咱妈对我算是好的,吃的东西精贵细致,不像别家的孕妇,月子里也只能啃糙面馍馍,喝玉米糊糊,听说很多人根本就不下奶,家里人只能喂小孩吃米汤,可哪有不吃大人的奶就长大的孩子?”
谢玉书虽然没有正经念过医学,但跟着部队里的老医生学了许多,她平时也抽空看各种各样的医学书来提升自己,尤其是生卫国健与卫国康兄弟俩的时候,她坐月子的时候都在看书,看得还都是儿科,故而对儿科算是十分了解了。
她听了姚翠芬的话,仔细想了想,便道:“这小丫头你不用担心,咱家不差你那口吃的,你的奶水足,小孩能吃饱,就不会出什么大问题。你说的那些情况,都是吃米汤吃坏了,小孩子的肠胃弱,消化不了太多东西。起码也得等到满月之后,你们才能给小孩喂杂食,不然对孩子不好。”
谢玉书还想给自家两个孩子多拉点好感,便又同姚翠芬说,“我和你大哥去了部队之后,买几桶麦乳精邮寄回来。等喜丫头满月之后,若是你的奶水够,那就把麦乳精当成换口味的东西,时不时给小丫头喝上一些,若是你的奶水不够,就把麦乳精当成小丫头的口粮,小孩能吃那个。”
姚翠芬有点兴奋,“大嫂,那得花不少钱吧!”
“确实不便宜,但小丫头这么小的肚子,能吃多少?我同你大哥都在部队里上班,挣得工资不算多,但给这小丫头买麦乳精的钱还是绝对够的。我年纪有点大,早些年生国康的时候伤到了子宫,怕是生不了闺女了,肯定是把你这闺女当成亲闺女来疼的,我还指着她记着她大伯和大伯母的好,往后长大了来看看我和你大哥呢!儿子哪有闺女贴心?”
卫添喜听谢玉书这么一说,咧开嘴就笑,这个笑容刚好被谢玉书眼角的余光捕捉到,谢玉书便同姚翠芬说,“你看,你姑娘可是答应我了,往后你姑娘同我亲的时候,你可不能嫌这嫌那的……”
姚翠芬对这个大嫂本来就有好感,再加上她生性大方,也习惯了卫家这种一大家子人搅和在一口锅里吃饭的情况,当下便说,“自打我这闺女生出来,我就知道这闺女是整个卫家的,你们谁疼她,她往后就对谁好,我才不管。她吃着我的奶长大,总不可能撇下亲爸亲妈不要吧。”
姚翠芬冲谢玉书挤了挤眼睛,“大嫂,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放心吧,在我眼里,你家的国健、国康,二哥二嫂家的南征、北征,三哥三嫂家的东明和西明,都一样,同我家光明没差多少。你不放心孩子的话,我帮你看着,衣服脏了破了我给洗,吃饭大家都是一口锅里拿,哪怕粮食再稀缺,咱家也从来都只有大人吃稀的,小孩吃稠的,没有让小孩饿着肚子,大人管饱吃的缺德做法。”
谢玉书总算放了心,不过她还是打定主意,到了部队之后,一定要时不时买点东西送回来,卫二柱家那俩孩子得送,卫三柱家也得送,婆婆和小姑子也得送,不能让人心里不平衡了挑出错来。
只要她做好这些事儿,哪怕到时候真有人不待见卫国健和卫国康,看在她送的东西上,也不能明着使绊子。
她先把孩子放在乡下老家半年,等夏天的时候再回来看看,若是孩子说过得不好,那再带回部队去养。
……
二道沟村,王家。
看着空手而归的王老太,王大山与王铁蛋脸上写满了失望,马招娣问,“妈,你不是说去大姨家讨肉了吗?讨到了没,我看你嘴上有油光呢,是不是大姨留你吃肉了?”
听马招娣这么一说,王铁蛋顿时就不依了,他抓住王老太的衣服就开始撒娇,“奶,我也想吃肉,我也想吃肉……”
王老太好几年都是吃着玉米糊糊撑过来的,肠胃一时间哪能消化得了一碗肉的油水?
从头道沟回二道沟的路上,王老太已经闹了好几回肚子了,她暗骂自己没出息也没福气,还紧紧抿着嘴沉着气,生怕一不小心把那些吃到肚子里的肉给吐出来。
王老太的胃里本来就已经翻江倒海了,结果还被王铁蛋这么一晃,眩晕恶心的感觉涌上头,王老太一个没忍住,扶着院墙就吐了个昏天黑地。
王铁蛋眼尖,鼻子也尖,一下去就看出王老太吐得是什么东西来,他当场又哭又闹,吵得王老太脑子里嗡嗡作响。
“妈,是肉!是肉!我奶吐出来的都是肉!!!”
马招娣看着那么多肉,眼眶当场就红了,她委屈地问王大山,“王大山,你不是同我说,你妈什么事儿都为了咱考虑,不让我同你妈闹意见么?这就是你说的什么都为了咱考虑?她若是什么都为了咱考虑,会自个儿吃了那么多肉,一口都不给咱带回来?”
王大山:“……”他也有些傻眼,他印象里的那个妈那么疼他,怎么会做出吃独食的事儿来呢?
王铁蛋年纪小,最受不了蛊惑,一听马招娣这么说,顿时就愣气冲脑,像个炮弹一样朝王老太冲了过去,嘴里还飙着脏话,“老不死的,自己偷吃肉都不给我们留!”
王老太就差将胃都给呕出来了,结果还听到马招娣和王铁蛋这么说她,刚要开口解释,结果就感觉腰上一痛,脑袋朝着墙上撞去。
“轰……”
屋漏偏逢连夜雨,土砖垒起来的墙被这么一撞,狠狠晃了几下之后,掉下两块砖来,擦着王老太的脸敲在了王铁蛋脑门上,祖孙俩齐齐倒了下去。
王大山与马招娣顿时就慌了神。
一个是两人宠进骨子里的心尖尖,一个是全家人的口粮来源,这俩不能倒啊!
王大山冲马招娣吼,“赶紧去卫生所唤大夫,赶紧去!”
马招娣急得直抹泪,“钱都被你妈藏着,我哪知道哪儿有钱?没钱怎么喊大夫来看病?”
王大山隐隐约约记得几个王老太爱藏钱的地方,结果翻箱倒柜找了好一通,愣是什么都没找到,他只能同马招娣说,“招娣,你赶紧去咱姐家一趟,让咱姐拿钱回来,顺带着就去卫生所把大夫喊了。”
马招娣不愿意,“那是你姐,要去你去,我在家看着铁蛋儿和这偷吃肉的老东西!”
王大山刚同王芳吵了一架,哪有那个脸,当下就冲马招娣吼,“要么你去找我姐拿钱,要么我去找你娘家拿钱,你自己看着办!”
“王大山,你不是男人……你自己要脸,我就不要了?”马招娣拗不过王大山,只能厚着脸皮哭哭啼啼地去了。
……
卫老太对于王家发生的事情丝毫不知,她也一点都不关心,因为卫添喜突然病倒了。
大年初四,上午。
据姚翠芬说,卫添喜赶在昨儿她吃晚饭之前还吃了一次奶,那次吃得格外多,她还以为孩子饿了,也没多想,晚上睡觉的时候还好好的,结果大清早起来一看,她就发现卫添喜的不对劲儿了。
往日卫添喜不吵不闹,但换尿布的时候总会哼哼两声的,早晨也会醒来睁着眼睛四处看一会儿,可今天早晨醒来的时候,不管她怎么给卫添喜换尿布,卫添喜都没有动静。
起初的时候,姚翠芬只以为是孩子睡得熟,就多唤了两声,结果卫添喜连动都没动一下,若不是姚翠芬摸着自家娃儿身上还有热气,差点都以为自家娃儿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