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文正若说对这姬青莲并无一丝好感自是虚言,武林四大美女之一的绣阁少阁主不论才貌还是武功都要比孙薇薇和吕三娘胜上几筹,但是吕三娘的凄婉和柔情如今想起仍是有些心痛难忍,孙薇薇的百依百顺也是让自家难以告知此事,故此包文正伸手拂去额头的冷汗,心中惶恐不安。
姬青莲拿起自家的丝绢为包文正擦拭去额头的冷汗,心中忍俊不已却故作善解人意的说道:“夫君,孙薇薇和吕三娘哪里便由为妻前去分说,夫君莫要牵挂。”
“你准备怎么处理?”包文正心中有些忌惮的问道。
姬青莲嫣然一笑如山花灿漫,柔声道:“夫君放心便是,都是绣阁的绣女,必然是好言分说,不至于伤了颜面。”
此刻茶阁之内已然被玉牌的粉末扬的纷纷洒洒,这清茗自然无法继续饮用,二人便一前一后走出了竹斋,姬青莲宛如寻常妇孺那般碎步跟在包文正的身侧,柔荑拉着衣袂脚步轻快。
与街道之上恰逢绣阁七绣女和南宫宇,待望见姬青莲如寻常妇孺那般紧拉包文正的衣袂,顿时不由得狡黠之色涌上了眉宇之间,故作不解的上前围绕了过来。
“少阁主,你这般又是为何?”
“师姐快撒手,你这般被阁主知晓,岂不是要责罚与你?”
众绣女故作惊恐的上前说道。
南宫宇惊讶之极,这空谷幽兰姬青莲向来不对任何男子假以辞色,今日居然拉着公子的衣袂,莫不是眼花了不成。
姬青莲回首落落大方的说道:“从此刻起,青莲便再也不是少阁主,已与我家夫君定下婚约将择日成亲,日后是包文正之妻,也是绣阁寻常绣女。”
“稍后便去启禀阁主,众位师妹可与青莲一同前去做个见证!”姬青莲面颊略有羞红之色道。
众绣女面面相窥之下,才相信了这番言辞后有惊喜之色。
姬青莲武功高强,在绣阁之内除却阁主姬如烟之外,便是长老也不是敌手,如今自己放弃了少阁主之位,七位真传绣女便有了机会,自是惊喜不已,便躬身祝贺不已。
南宫宇目瞪口呆的听闻姬青莲这一番言语,望着包文正的面颊不由有些许的嫉妒之色,不论是武功还是家世,便是相貌英俊和风度翩翩也要超过这包文正甚多,为何这姬青莲不过半个时辰便能与其定下婚约,真是匪夷所思。
随即,南宫宇心中的嫉妒便尽数消散,只能暗自长叹自家公子果非常人。
明月舫上。
知见堂内灯火如炬,堂上一幅足有丈余的“冬梅傲雪图”高挂垂下,其下便是绣阁阁主姬如烟面罩寒霜的端坐在红木椅榻之上,左右各有四把檀木太师椅摆放,其上则是绣阁的四名长老也是面色不善。
知见堂中姬青莲柔荑紧紧握住包文正的手掌,那冰凉的柔荑仿佛也透露出了此刻内心的怯意。
姬如烟拍案而起,怒声喝道:“姬青莲,我苦心培育你二十年,你今日一句要嫁人为妻,便要抛我绣阁于不顾吗?”
姬青莲盈盈跪倒在地,哽咽的说道:“青莲不敢,日后青莲仍是绣阁的绣女。”
“你可知这包文正如今已有婚约,便是绣阁的绣女孙薇薇和吕三娘,为何还要执迷不悟?”姬如烟面若寒霜厉声问道。
姬青莲柔情似水的望了包文正一眼,然后清泪顺着面颊淌落下来,泣不成声的说道:“天意使然,青莲纵死不改初心!”
“啪!”
姬如烟一把将桌案上的几近镂空的玉盏摔在地上,那玉盏中的茶水溅射道姬青莲的面颊之上,声色俱厉的说道:“姬青莲,你日后莫要后悔!”
“青莲不悔!”姬青莲俯身叩首凌若寒霜的回答道。
“好!好!”姬如烟恨恨不已的怒声说道:“自此便夺去你少阁主之位!”
言罢,姬如烟怒形于色的拂袖而去,唯有在转过知见堂的拐角之后,那面颊上的笑容一闪即逝。
知见堂内的四位长老唉声叹气的上前好生劝慰了一番,见姬青莲仍是痴心不改,无奈之下唯有叮嘱包文正日后要好生对待青莲,须知这绣阁阁主本是位高权重威震江湖,如今甘愿放弃之情不可辜负。
姬青莲拜别了四位长老之后,便与包文正给一起回转自家的房中,将随身物件一并收拾之后,搬出了唯有少阁主才能居住的盈月阁,住进了寻常绣女的阁楼之中。
不多时,这个消息便传遍了明月舫,无人不知少阁主姬青莲自愿放弃阁主之位,与卦公子包文正定下了婚约。
孙薇薇听闻了这个消息后,气的脸色惨白,一连摔坏了几个茶盏。
“姬青莲,好生不知羞耻,若不是你用计挤兑夫君,似我夫君这般敦厚守礼之人,又怎会轻易与你定下婚约。”
“阁主姬如烟是你的姑姑,你们一手设局便要瞒天过海不成!”
孙薇薇心中气恼之极,但却迫于形势不敢前去争辩,如今一日功夫便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果然不愧是空谷幽兰姬青莲,这手段却非自家可比。
吕三娘闻听了这条消息后心中凄苦垂泪不已。
奈何形势比人强,这姬青莲论家世绣阁阁主便是亲姑姑;论武功便是一流高手的孙薇薇尚且不敌,又何况自家的微末武功;论才貌更是名列武林四大美女之一。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死生契阔与子成说!”
“包文正,我是你三媒六聘请过期的娘子,你若敢负我,我便一头撞死在你父亲的坟前!”吕三娘恨恨不已的说道。
翌日,孙薇薇和吕三娘神色自若的在明月舫上各自行走,似乎全然不知昨夜事情的发生,便是对身侧绣女的窃窃私语也是视而不见。
倒是让姬青莲心中又高看了二女几分。
时至午间,大名府已然隐约可见,也就在明月舫上的绣女开始整理行囊的时候,姬青莲来到了绣阁阁主姬如烟的船舱之内。
姬如烟含笑赞道:“一日之间便能定下婚约,姑姑真不知让你离开绣阁,到底是对还是错了!”
“姑姑莫不是后悔了?”姬青莲笑语盈盈的说道。
“事已至此,多说也是无用。”姬如烟欣慰的笑着道:“只盼你日后能与包文正举案齐眉,姑姑便释怀了。”
姬青莲娇嗔说道:“还有那孙吕二女仍在,姑姑可得想个法子,青莲可不愿自家夫君与这二女纠缠不休。”
姬如烟笑着道:“这二女的才智又怎是你的对手,姑姑自会助你早日解除与包文正的婚约。”
“多谢姑姑!”姬青莲乖巧的上前将玉盏递了上去,柔声说道。
姬如烟和姬青莲在房内又商议了片刻后,姬青莲眼眶微红故作委屈,一幅受了责骂的表情的走出了船舱,返回了如今的居住所在。
十日之后的夜间子时,保安镇的监牢之中有贼人将案犯姚公擎劫走,令熟睡的保安镇知县张大光惶恐不安,这姚公擎也不知是得罪了哪路神仙,数日前大名府知府下了公文将其下狱,并将其全家老幼一并缉拿,言道其勾结匪患为祸乡里。
这罪名则是要姚公擎满门诛杀的灭顶之灾,虽然这姚公擎往日孝敬从不曾断,但是区区一个保安镇的知县又怎敢违抗上意,虽是有些不忍但仍是按公文办事。
此刻这姚公擎被人劫狱救下,岂不是也令自家官声有损,于是张大光连夜派遣三班衙役缉拿在逃的重犯姚公擎,三班衙役手持火把在保安镇中四下搜捕,砸开了无数的房门仍是不见重犯姚公擎的身影。
听闻城门的衙役曾说道,适才仿若有一道身形掠过了两丈余高的城门,三班衙役报着敷衍的心态便沿路仔细的搜捕下去。
保安镇外的坟茔前,数盏火把将荒凉寂静的坟茔照耀的灯火通明。
八名大名府绣阁的外门弟子手持火把腰悬钢刀,严阵以待守护着此地,余光也不时的打量墓碑前披麻戴孝的一男三女,尤其是当望见那三女的纤弱身形时却犹如看到了洪水猛兽,忙将余光收了回去。
如芒在侧一词便是形容武林中的一流高手,但凡有人的目光略一停驻,这些人变有所察觉,而此刻披麻戴孝的则是传闻中的绣阁少阁主,那一身武功便是大名府绣阁管事赵嬷嬷也钦佩不已,自家等人又怎敢造次。
包文正跪抱着墓碑痛哭流涕,哀嚎声将坟茔外栖息的夜枭惊的扑打着翅膀飞走。
姬青莲披麻戴孝跪在一旁,手拿元宝纸钱不断的焚烧,那渺渺的烟火随着夏日的微风吹散到了远处,泪水止不住的从面颊上淌落下来。
孙薇薇披麻戴孝的跪坐在地上,任由地上的泥土和午夜的露水浸湿了自家的衣衫,痛苦哀嚎之声声震四野,丫鬟倩雪在一旁也是泪流满面搀扶着孙薇薇的身躯。
吕三娘已然是泣不成声险些昏厥过去,幸有丫鬟梅香垂泪不已的在侧不断的轻柔胸口。
几道黑影从远处坟茔间一闪即逝,如同鬼魅一般朝这边掠了过来。
南宫宇身穿黑衣在前,方原和方菊手中拎着一个黑色的麻袋快步走了过来,随即将手中的黑色麻袋重重的仍在了地面上,只能麻袋内传出一声闷哼之声。
“公子,已将那人带来!“南宫宇拱手施礼道。
包文正面色狰狞杀机尽显,用衣袖擦拭面颊上的泪水,扶着墓碑站了起来。
方原上前将麻袋解开,一个发髻散乱的中年人浑身被麻绳捆绑,嘴中被粗布所掩,口中嗯嗯作语,望着眼前的坟茔和那布满杀机的一众人,顿时惶恐的不断扭动身躯。
“解开他身上的麻绳,取出他口中所物。”包文正面容扭曲狰狞的吼道。
“你是谁,为何要将我掳来此地?”姚公擎被捆绑甚久,气血不活之下勉强撑起了身躯,却是站立不住,再次摔倒在泥土之上,露水和泥土随即沾染上了胡须和脸庞之上,强自镇定的问道。
包文正上前一脚踹在了姚公擎的左臂之上,那布满内息的一脚疾如迅雷猛如铁锤,只听清脆一声脆响,左臂呈诡异的扭曲形态,已然是被踢断。
“啊!”
姚公擎一声惨叫,单臂抱着已折的手臂在地上翻滚不已,额头上如蚕豆般大小的汗珠瞬即溢出。
包文正弯下了身子狠狠的说道:“姚公擎,你活活仗毙我父亲,欺辱丫鬟秀玉后将其杀死抛于火中,丫鬟小翠抵死不从一头撞死,而后被你仍在火中将尸身焚烧。”
“你不是人,你是鬼,你是鬼!”姚公擎肝胆俱裂的哀嚎道,昔日所为根本就无人得见,此刻置身于这坟茔之中,这男子面色狰狞犹如恶鬼择人而噬,那几名女子美貌不似常人且衣衫雪白,若不是恶鬼幽魂又是何物。
“昔日,你将我父亲仗毙而已,今日我也将你乱棍打死,便是下了阴曹地府你也可告知阎王,是我包文正杀的你!”包文正望着姚公擎的身躯不断颤动,恨入骨髓的说道。
“不要杀我,不要杀我,我只是依令行事,不关我的事,不关我的事!”姚公擎颤抖间,便见裆部渐有水声,随即尿骚味随之弥漫。
“他们也逃不了,张大光和黄启明很快就会下去陪你了!”包文正咬牙切齿的说道。
“拿棍来!”
包文正单手伸出,南宫宇一个纵身在坟茔旁的树梢上挥剑砍下几根树枝,随即运剑削去了树枝上的枝叶,递在了包文正的手中。
姬青莲随即上前也接过了一根。
孙薇薇上前接过了一根。
吕三娘上前接过了一根。
四根树棍劈头盖脸便朝姚公擎的身躯上抽打去,若是平日便是武功最弱的吕三娘一棍也可要了这姚公擎的性命,但是如今这四根木棍不含一点内力,足足抽打了半个时辰后,那姚公擎的呻吟之声早就不可闻,身躯一颤一颤已经是弥留之际。
眸内也渐渐失去了光泽。
“呛啷啷”
包文正抽出了南宫宇递上来的碧落剑,一剑便将姚公擎的头颅砍下,血液随即迸射开来溅上了包文正的面颊和身上的白色孝服。
包文正一手抓起姚公擎的发髻,将头颅奉在了墓碑前的供桌之上,跪倒在地痛哭哀嚎道:“父亲,文正今日将姚公擎人头奉上。”
“那张大光和黄启明的人头,日后也当奉上坟前!”包文正恨恨不已的吼道。
昨日姬青莲便遣人将墓碑重新做了一块,如今那墓碑上铭刻的冥文则是“先父包云天之墓,子包文正,媳姬青莲,媳孙薇薇,媳吕婉泣立!”
三女在侧已然是哭泣声不绝于耳,心中则是各有计较。
约十丈开外,两个丈高的阴差身穿青白两色的长袍漂浮在空中,那身穿青色长袍的幽魂面露凶煞之相,长帽上用血液书写“天下太平”四个大字,那大字其间的血液缓慢的沿着字体流转,左手手持用人头为两端腿骨为身的黑色大棒,右手中拿着一把足有腕粗的锁链,那锁链泛着黑光,锁链的一端捆绑着数个隐隐约约的幽魂,面容瞧不清楚。
身穿白色长袍的阴差面露欢喜的神情,长帽上用血液书写“一见发财”四个大字,右手手持一把白色用人头为两端腿骨为身的白色大棒,左手持一块尺高的令牌上书“勾魂夺魄”四个大字。
“七哥,你看那几人身上笼罩的黄光,十丈开外仍是让我等法身有溃散的迹象,不知是何物如此霸道?”
“我也不知,回转地府之后问问牛头马面,或许可知一二。”
“走吧七哥,那生人的魂魄已经被这人击散,再看也是无益!”
“仅用木棍不见法力流转,便能将人的魂魄击溃,真是霸道!”
两道丈高的幽魂随即一闪即逝,消失不见。
坟茔前,只留包文正等人的哭泣之声不绝于耳,惊的夜枭在空中盘旋飞舞不敢下落栖息,待天色渐渐发白,在姬青莲的搀扶下,包文正一行人坐上了四马辕车朝大名府方向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