湛蓝的天空宛如一潭碧波,云朵层层随着风儿散了又聚,一页扁舟御风而起,宋乐和林羽站在甲板上不时的探出手臂,轻捻指尖意欲留住那一缕云朵,附身望着脚下的河山如同泥丸大小,心中更是豪兴频升。
林羽身穿锦袍衮服负手而立,遥望远方的大雁翩然南飞,轻风荡起衣衫发出“瑟瑟”作响,傲视凡尘的气魄油然而生,回想起昔年与山中砍柴的贫困岁月,恍如隔世如同梦魇一般。
“师兄,这方向不对啊!”林羽虽是与苍穹之中不辨方位,但万里云行舟瞬息百里开外,遥遥得见上京城的轮廓清晰起来,不由得狐疑的问道。
“师弟稍安勿躁,你我前去万妖峰拜访云雀,又怎能空手前去。”宋乐身穿道袍,头戴金霞冠泛起淡淡金光,闻言之下含笑说道:“师兄昔年曾重金购得一物,先回上京城将那物取来,再去万妖峰也不迟!”
“听凭师兄的安排!”林羽本是山村中的贫寒出身,闻言也觉得宋乐所言有理。
万里云行舟乃是沈果儿精心打造而成,又将包文正以《上清无上混常日月经》中的阵纹加持,因此可自行抽取天地之间的灵气,不多时便已然来到了上京城的空中,宋乐催动万里云行舟便落了下去。
上京城中的行人遥望着一页扁舟自云中落下,惊喜连连便朝这扁舟的方向狂奔而去,人群如脱缰的野马跌跌撞撞,掀翻了道路上商贩的摊子,引起阵阵喝骂之声。
万里云行舟缓缓的落在宋府的上空,随即二人腾身落在了门前,此刻已有不少行人目含胆怯和欣喜围了上前,宋乐此刻衣锦还乡,万众瞩目立于人前,老怀大慰的抚须含笑,金霞冠光芒辉映下恍若天神,随即伸出手臂掐动法诀,那一丈来长的万里云行舟随即白光一闪,化作手掌般大小的景致小船,飘落在掌间。
有身穿粗布衣衫的小厮目瞪口呆的站在门前,待仔细的瞧见宋乐的模样,随即兴奋之极的大声喊道:“老爷回来了!老爷回来了!”
“师弟,随我进门稍坐!”宋乐深知过犹不及的道理,见上京城的行人围的越来越多,于是轻咳一声,当先走了进去。
林羽本是山村的贫困人家出身,在上京城百姓的围观之下显得手足无措,闻言之下快走几步,随着宋乐走进了府邸,反手就自然而然的将大门关上了。
“老爷,你这些年去哪里了,可让妾身好想啊!”一中年妇人身穿寻常绸缎罗裙,头戴银簪却也淡施脂粉,喜极而泣快步走来,泪流满面的哽咽说道。
“小莲,为夫回来了!”宋乐看见结发妻子,掩在心底的柔情上涌,也禁不住柔声说道。
“夫君,大庭广众之下,怎可如此。”妇人羞意顿生,低声说道。
小莲乃是宋乐发妻的闺名,按照礼法来讲,自不可当众称呼。
“咳!”
“快来见过为夫的师弟---林羽!”宋乐将话题岔开,侧身将林羽显与人前。
妇人上前几步侧身行礼,见过了林羽之后,众人迈步走进厅堂之内,已有小厮将茶水奉上。
林羽暗自摇头苦笑,见师兄分明是借机回转家门,言辞之中的携礼上门去见云雀妖王,不过是顺道而已。
数载过去了,也不知自家的老娘和妹妹,如今近况如何。
宋乐虽是与上首端坐,与发妻讲述这些年修道的日子,谈及万湖岛中的盛景更是令堂上众人心驰神往,眼见师弟林羽略显寂寥,心中自然明悟于心。
“师弟,待师兄取过宝物,便与师弟一同去拜见老娘!”宋乐劝慰说道。
“不妨事,师兄数年未曾回转家门,停留数日也无妨。”林羽听闻宋乐之言,心中好感更生了几分。
宋乐所言,与师弟林羽一同前去拜见老娘,这拜见二字不同寻常,乃是视林羽的母亲当做自家的亲娘,林羽出身贫寒,拜入截教之后修为本已落于人后,面上不显,心中自是苦闷。
如今有师兄如此说话,心中自然感激。
宋乐叹息一声,面颊之上泛起复杂的神色,低声说道:“小莲,今日一别,也不知是否有重逢之日。”
“你这一去五六年不曾回转!”妇人身形一顿,泪水再次流淌下来,颤声说道:“求仙问道,便是要舍妾身与不顾吗?”
“拜入仙门之人本是凤毛麟角,为夫此去又极为凶险,便是平安返回师门,日后当潜心修道,回报师门的恩情。”宋乐眼神渐冷,沉声说道:“家中钱财尽数归你便是!”
“我嫁你为妻,便是图你的钱财吗!”妇人面色也渐渐强硬起来,声色俱厉的说道:“宋乐,这些年若不是有我为你百般遮掩,你能做到御器司六品的官职吗?”
“大丈夫岂能流连于儿女私情!”宋乐冷冷的望着发妻,寒声说道:“我宋乐一生恶事做尽,灭人家门更不知几何,故不敢有子嗣。”
“乒铃乓啷!”
妇人将桌案上的器皿摔落在地面上,泪水流淌下来冲刷了面颊上的脂粉,厉声喝道:“猪狗不如的畜生,你的良心都被狗吃了!”
“啪!”
“自你断了我老娘钱财的那一刻,我就已经没有良心了!”宋乐面色铁青,上前揪住妇人的衣衫,手掌便朝面颊落了上去。
“我宋乐坏事做尽,多年钻营才官至六品,贪墨钱财只为我老娘能颐养天年,若不是你这恶毒的妇人,不将钱财与我老娘,我老娘怎会与野狗抢食,活活饿死在老宅之内。”
“诬陷你父勾结山贼的,令你全家被官府问斩!若不是看在夫妻的情分,连你也早就死了!”
宋乐眼泪从眼眶中淌落,面显狰狞,冷笑的说道。
“原来竟是你所为!”妇人跌坐在地面上,血渍从唇角渗出,银牙咬的声声作响,随即拔出发髻上的银簪,恶狠狠的扑身上前。
“夫人,不可!”丫鬟急忙上前抱住了妇人的身躯,急声说道:“老爷乃是六品官员,你若失手害了他性命,也难逃一死啊!”
“放开我,我要杀了这狗贼!”妇人厉声喝道。
宋乐冷笑连连,随即转身携林羽走出了厅堂,自后院取出若干钱财和一景致的铜炉,随即挥手放出了万里云行舟,与林羽腾身跃了上去,催动法诀便御风而去。
万里云行舟破空而去,不多时回眸已然只见上京城的轮廓,林羽凝望着师兄宋乐的身躯,良久之后,这才忍不住上前问道:“师兄,夫妻一场,何至如此?”
“唉!”
“师弟,你应是误会我了!”
“我与她夫妻一场,但又怎会害她全家性命!”
“夫妻一场,我将平生贪墨的数万两钱财尽数与她,她便是穿金戴银,每日珍馐美馔也能安度此生。”宋乐叹息说道:“只是我老娘活活饿死在老宅,若不令她每每念起便撕心裂肺,我宋乐怎对得起老娘的养育之恩!”
“原来如此,倒是我错怪师兄了。”林羽叹息说道。
宋乐收敛了心中的苦闷,轻声问道:“师弟,可有爱慕的女子?”
“许多年过去了,应该嫁人了。”林羽回想起昔日山村中的邻家女子,那明媚如顺光的笑脸仍是难以忘怀,低声说道。
“师弟,听师兄一言相劝,凡间女子得寿不过百年,眼睁睁看着身边的女子苍老,死去,那绝不是可轻易释怀的。”宋乐规劝说道。
“师兄所言,林羽谨记!”林羽泛起强笑,岔开了话题,开口问道:“师兄那香炉是何物?”
宋乐笑着说道:“这铜炉虽看似寻常,但却是以龙延香雕刻而成,其外包裹一层铜片,只需以火石点起,便可自燃香气。”
“只因不知那云雀妖王与师尊有何情谊,又不知那妖族到底有何癖好,珠玉太俗,字画又恐其不懂观赏,不管这云雀妖王是男是女,这龙延香总归不会错的。”
林羽沉吟片刻,随即开口问道:“只是这龙延香乃是鲸鱼口吐之物,这云雀妖王是否会不悦?”
“龙延香制作繁琐,御器司会调制的匠人也屈指可数,料想那妖族应分辨不出!”宋乐笑着说道:“若是被其识破,也趁了我的心思,你我此行若是太过惹眼,反而不易行事。”
“妖族寿数动辄千年,便是愚笨之人,旷日持久之下也应有些心计,师兄不可大意。”林羽沉声说道:“小心才驶得万年船!”
“师弟所言极是!”宋乐心中一惊,随即额头冷汗密布,面色一整抱拳说道。
林羽抱拳回礼,沉声说道:“有小花师妹所言,促使云雀妖王生警惕之心倒是不难,难在如何挑唆这妖族内乱。”
“这就要看师尊的威势,云雀妖王的野心,以及你我兄弟的手段了。”宋乐阴呲呲的笑着说道:“此番入万妖峰,师弟便扮作色欲熏心之辈,令这妖族放下戒备之心。”
“对妖孽起色心?师兄,你倒是荤素不忌啊!”林羽苦笑着说道。
宋乐笑着道:“莫非以小花师妹的容貌,师弟还瞧不上眼?”
“也罢,既然师兄觉得对此行有利,小弟听从便是!”林羽回想起黄小花妖异的面颊,心中委实无半分情动之念,沉声说道。
“你整天这幅闷葫芦的神色,可不像色欲熏心应有的风采,待师兄与你细细道来。”宋乐眉飞色舞的笑着说道。
宋乐为官多年见过不少性喜渔色之人,便将昔日所见所闻仔细分说,不断的矫正林羽面颊上的表情,以及双眸中神色。
万里云行舟一路御风而行,来到了林羽老宅的之中,林羽的老娘和妹妹自是喜极而泣,停留了数日之后,宋乐将一袋钱财留下,这才与林羽直奔东海妖族圣地而去。
夜幕中的东海深邃之极,如墨的海浪随着狂风掀起丈余高的波涛,层层涌了过去,拍打着岸边的礁石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响声,云层中的紫芒闪电如灵蛇夭绕不时掠过,随即雷声大作响彻天地,大雨倾盆而落。
宋乐早将万里云行舟自云头降下,此刻冒雨前往妖族圣地而去,因有阵法庇护,万里云行舟浮现一层光罩阻拦了雨水,二人不时遥望云层中的电闪雷鸣,感叹天地之威,索性回到船舱中安然入睡。
日头自东方升起之后,二人一觉醒来这才走出了船舱,发现万里云行舟停驻在一片迷雾之前,心知这妖族的圣地应该就在其内,吃了一些干粮之后,宋乐催动万里云行舟正欲上前,突闻一声怒吼在船下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