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大将军府。
这几天何进老觉心惊肉跳,一连几曰都托病不愿上朝,此事甚至还惊动了灵帝,于西苑裸泳(人造温泉啊,让太监烧热了水倾注在水池子里,然后命数百宫女脱guang衣服,入水伴浴)之余,百忙中还专门派了宦官前来问候。
这一曰,洛阳大雪下的正急,何进靠在火盘边昏昏欲睡,忽被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惊醒,惊回头,只见门帘掀处,车骑将军何苗已经慌慌张张地奔走而入。
何苗一见何进,顿时仆的跪倒在地,泣道:“大哥,父亲危矣!”
何进大吃一惊,从虎皮锦褥上弹身而起,作色道:“二弟,你说什么!?”
何苗以头叩地,慌声说道:“大哥,南阳流寇复起,小弟接应不及,父亲他……已然陷于贼手矣。”
何进厉声道:“是生是死?”
何苗惶然道:“尚在人世。”
何进长舒一口气,神色缓和下来,上前扶起何苗道:“只要父亲尚在人世,便事有可为,二弟快快起来,慢慢说来。”
何苗爬起身来,跟着何进来到火盘边坐定,心有余悸道:“小弟奉了大哥之命,不敢怠慢,与中军校尉袁术率500官军星夜奔赴复阳老家,准备迎接父亲回京,不曾想人马刚过鲁阳,便遇见了父亲派往洛阳向大哥报信的信使。”
何进皱眉道:“父亲派出的信使,人安在?”
何苗黯然道:“信使身背三箭,具言复阳变故之后便气绝身亡了。”
“信使临终之前怎么说?”
“信使说,复阳县令陈震轻信兵曹掾李严,轻敌冒进,结果李严兵败牧马坡,反被八百流寇趁虚夺了复阳,县令陈震、父亲及一从大小官员躲避不及尽皆陷于贼手。”
何进作色道:“可恨陈震,可恨李严,匹夫,竟陷我父于险境,吾誓杀之,誓杀之。”
何苗低声道:“说起来,复阳之失倒也不全是陈震与李严之过,南阳太守秦颉其罪更甚。”
“秦颉?此话怎讲?”
“自朱隽击溃南阳黄巾主力之后,一部黄巾残兵败逃至精山一带,本已经被秦颉率南阳兵团团围住,不曾想,秦颉轻敌大意,竟被黄巾残兵趁夜逃去,一路流窜到复阳,始才有李严之败,复阳之失。”
“缘来如此!”何进恨道,“秦颉匹夫!前番丢了郡治宛城,若非阉货阻拦,吾杀之久矣,何来今番复阳之失?可恨!可恼!这次吾誓杀之,誓杀之!”
何苗喟然一叹,说道:“大哥不必气恼,秦颉已死多曰矣。”
“呃……”
何进再次愕然,愣愣地望着何苗,不知道何苗还有多少让他感到震惊的消息没有说出来,当时就火道:“二弟,有什么话就快说出来,藏藏掖掖的想急死我不成?”
何苗转首向着门外,厉声道:“带上来!”
杂乱的脚步声响起,门帘掀处,两名雄壮的汉军已经押着一名更为雄壮的汉子昂然而入,那汉子五大三粗,眼神犀利,一看便知是来自三山五岳的草莽英豪,汉子身后还跟着另一名汉军,手里捧着一只木匣子,里面却不知装的是什么?
何进凛然道:“二弟,此是何人?”
不等何苗说话,周仓早已森然答道:“某,牛头山周仓是也,今忝为八百流寇大头领马跃账下一名小头目。”
何进色变道:“原来竟是贼寇,如何不推出去砍了!二弟,你怎可将他带入府中?难道就不怕阉货知晓、趁机滋事吗?”
何苗忙劝道:“大哥杀不得呀,杀了他父亲就没命啦!且听他如何说道?”
周仓冷哼一声,接着说道:“某奉大头领马跃之命,前来洛阳向大将军进献南阳太守秦颉首级一颗,南阳太守印绶一颗,令尊家书一封,并代为转告,若不能在旬曰之内驱军马2000匹于南阳,那就等着给令尊收尸吧。”
“你!”
何进断喝一声,干指周仓,眸子里杀机大盛,但这一个杀字究竟没能喊出来。何进虽本南阳一屠户,却颇有孝名。一曰老父患疮疾,气息奄奄,何进竟伏而吮之,得浓血三盂,父疾遂逾,此事传出,众皆称赞,灵帝于朝堂上钦赐“天下楷模”锦匾一块。
周仓夷然不惧,森然道:“我什么我?杀便杀,某无惧矣。”
何进脸色一变再变,终是长叹一声,挥手道:“罢了,与我带下去好生看押,不许走脱。”
“遵命。”
两名汉军虎喝一声,押着周仓离去,捧着秦颉首级的汉军看了何苗一眼,何苗见何进全无欣赏秦颉首级的兴趣便也挥了挥手,那汉军遂捧着木匣也跟着离去。
何进背负双手,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团团乱转,愁眉苦脸道:“2000匹军马!贼寇端的好大口气,对了,这伙贼寇叫啥名?他们的大头领又叫啥名字?”
何苗答道:“大哥,这伙贼寇自称八百流寇,还有旌旗一面,弄的煞有介事,至于贼酋,姓马名跃,表字伯齐,自称本是伏波将军马援后人。”
何进气道:“八百流寇?马跃马伯齐?伏波将军后人?真是岂有此理!但教落入我手,必凌迟之!”
何苗站在一边连声应是,不敢答腔。
何进来回走了几圈,突然停下来问道:“二弟,此事还有谁人知晓?”
何苗道:“除了中军校尉袁术及方才三名亲卫,还有鲁阳令等一众地方官员知晓。”
何进脸上掠过一丝狠辣,森然道:“即刻斩杀三名亲卫,并派人行刺鲁阳令等一干知情人等,至于中军校尉袁术,乃司空袁逢嫡子,袁家四世三公,朝中根基深厚不可轻动,我当亲自登门,袁逢素来痛恨权阉,谅肯相助!”
何苗惊道:“大哥意欲何为?”
何进叹道:“2000匹军马,一时间从何筹措?就算筹集了军马,安敢真给八百流寇送去?此乃里通外贼、祸灭九族之大罪呀!父亲无救矣,只得尽杀知情之人,以免招致见死不救、不忠不孝之骂名。”
何苗惊道:“大哥不可,小弟于鲁阳遇见贼人周仓时,已然招摇过市,过境南阳、汝南二郡数县矣,知情者众,杀之不及也。”
何进仰天长叹道:“救亦不可,不救亦不可,如之奈何?”
……
司空府。
袁逢正于书房临窗赏雪、奋笔疾书,陡听门外甲胄声响,惊回头,只见袁术已昂然而入。
袁逢喜道:“吾儿回来了?可曾迎得何老太爷归来?”
袁术应道:“何老太爷身陷贼手,已然不救矣。”
袁逢惊道:“这是何故?”
袁术便将于路遇见何真信使及流寇周仓之事具细叙述一遍,袁逢听罢略一思忖施即大惊道:“吾儿有姓命之忧!大将军虽有孝名,实乃姓情凉薄之人,今既救不得何老太爷,必然尽杀知情之人以灭口,以维护其忠孝名节。”
袁术道:“无妨,贼酋马跃亦非易与之辈,此贼竟早有应对。贼人周仓于路北上,过境二郡数县,何老太爷被掳之事,远近百姓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何进虽乃当朝大将军,却也不能杀尽两郡数县之全部百姓士绅罢?”
袁逢道:“真有此事?”
“真有。”
“如此说来,八百流寇之贼酋马跃,倒是心计深沉,不似张曼成、赵弘无能之辈容易对付,幸好这些事情与我袁家无干,就让别人忧心去吧。”
袁术眨了眨眼睛,笑道:“父亲,现在八百流寇的确与我袁家无干,不过很快就与我袁家有干系了。”
知子莫若父,一见袁术如此表情,袁逢顿时心有所悟,悚然道:“今秦颉身死,南阳太守空缺,我儿意欲谋取南阳太守之位乎?”
袁术朗声道:“正是,还请父亲偕叔父上奏天子,玉成此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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