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天半睁着眼睛,来到了前面。
几乎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因为认识临天的并不多,况且还是在顶层的位置,所以他的身份,受到了许多人的猜测。
不过很快,便有人认出了临天的身份,他是《大玄典籍》里面,写出那首国运诗的人,也是前些天凤轩楼里,写出九霄龙吟的人。
“他也想当驸马?”
“难道还能做出国运诗?对面那可是靖国三太子啊,他才什么文位,一个秀才?”
“唉,这种风头也要出,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临天出来后,下面议论声再起,他们对于临天的出场,均是报以怀疑,因为他没有理由,而且或许也没有资格。
除了李中民,可能只有临天自己知道,他是为谁而战。
认识临天的人,都是很惊讶,因为在他们的印象里,临天想来做事低调,这种事情,一般不会出头的。
拓飞最为担心,不管什么理由都无所谓,只不过,对方并不是文勇那个级别,靖杨这位猎国榜第三,可不是浪得虚名。
本来已经闭眼叹息的玄德,忽然睁开了双眼,面前的少年,他并不认识,这让他有些奇怪。
因为顶层的人物中,都是大玄举足轻重的人物,可是眼前这位少年,却不是其中的一员,而且看到他的文修境界也并不高,只是一个秀才文位。
玄德很奇怪,“你是何人?家出哪里?”
玄德问完后,所有人都看向了临天,很多人出于对他的好奇,都等待着他的回答,靖杨更是如此,他比任何人都好奇,因为他已经发现,赵若语的眼神,就是在看他。
临天的眼神很淡定,不过说实话,他的心中,仍旧是有些紧张,毕竟这是平生见过的最大场面了。
不过他还是来了,即便面对靖杨这样的强敌,他还是来了,他知道赵若语眼神的意思,只是相见的欣喜,还有一丝安慰,全然没有对未来的憧憬。
临天知道,当今天他再次看到赵若语的时候,他的心中,也终于有了答案,他很想看看她面纱后面的脸。可能就算是不那么美丽,他也会很喜欢。
他就是喜欢随意而安,随意是随心意,而安是而新安。
他不想赵若语嫁给靖杨,所以即便对方强大,但是临天最终还是要随心意,所以他站出来了。
“回圣上,草民临天。”
“临天?可是《过零丁洋》的临天?”
“正是。”
一旁的拓丞相插了句话。“圣上,临天是随我儿邀请,前来盛宴的,所以出现在这里。”
拓丞相知道临天的身份,在这顶层不适宜,所以他先出言解释一下。
玄德点了点头,“不错,后生可畏,不论输赢,朕都赏你。”
玄德并没有多问,也更加没有质疑临天的身份,他此时只是觉得,在这种关键时刻,临天给了他希望,虽然很渺茫,不过他觉得还是很欣慰。
说到临天,九王顿时了然,因为他很熟悉这个名字,因为在不久前,他曾放弃了对临天的招揽。因为他知道,临天的气运枯竭,将来就是个文修废人。
所以本来之前有些悬着的心,再次放了下来,他斜眼看去,有些不屑,不过随后想着,虽然浪费时间,不过既然玄德同意了,就在让他们扑腾一下,反正结局已经定了,一个秀才能赢才怪。
文勇瞪着双眼,看他脸色并不好,可能之前吐血的不适,还没有缓和过来。此时他心中有些想笑。
想出风头想疯了?你以为这是哪里,还是凤轩楼吗?不自量力,难道还真以为每次都能写出国运诗?今日你若不是九霄龙吟,也一样输定了。
文勇阴暗的扬起了嘴角,他觉得临天一定是前几天赢了自己,所以冲昏了头脑,他已经断定,临天会输的体无完肤。
李中民的酒已经倒满,可是他并没有喝,他也没有向上看去,此时不知为何,李中民心中缓了一口气,因为临天去了,他心中咒骂着临天不自量力,可是还有一种希望他赢得心思。
这很奇怪,也许是因为,之前自己的痛苦,从而对临天感同身受,又或许,是自己真的不希望靖杨得到赵若语。
靖杨双眼眯起,临天他来京城的时候,靖杨早关注过,因为他也看了《大玄典籍》,当时他还对临天赞誉有加,不过他知道,同自己想比还差得很远。
所以他不觉得临天有这样的能力挑战自己,那只有另一种可能性,有其他原因,让他有了勇气站出来。
“你就是临天,我看过你的诗,很不错。”
临天面色平静,对于靖杨的评价,他并没有多么的欣喜。
“多谢,不过今天的提亲,我还是要争取一下。”
“我不觉得你是我的对手。”靖杨看着临天,正色的说。
“的确,不过我想来。”临天依旧平静,他知道靖杨并没有不屑的意思,不过只是说了一个事实。
“你们认识?”
临天自然明白靖杨所指的认识的人是谁,临天说道:“算是吧。”
“听说你出身寒门,你要知道,你不该插手的,你没有理由。”
“圣上说可以参加。”
“你拿什么参加?”
说到这里,临天没有回答,他有些沉默。靖杨问他拿什么参加,指的自然是聘礼,同时还有另一层意思,那就是问临天,是否能够代替‘贺兰山’在群臣心中的地位。
良久,临天抬起头,“我没有贺兰山,不过我将来可能会有!”
靖杨嘴角一笑,他觉得临天的话很有意思,将来会有?难道他今后还能举兵北上,夺回贺兰山?这很可笑,靖国若不做出让步,谁也拿不回去。
“你很会调侃,不过有些事情也只是调侃,别说是你,就连你们的‘战神’也拿不回去,除非我靖国开口!”
靖杨这是绝对的自信,对自己的自信,对靖国实力的自信,大玄的战神只有一位,那就是李广,可是在靖杨口中,仍旧是觉得,他没办法战胜靖国,拿回贺兰山,意思很明确,他看不起大玄的军人。
金锣王和金沙路皱起了眉头,他们很愤怒,因为竟然有人在自家国土上,藐视自家的军队,这是赤裸裸的藐视,和不尊重。
玄德也同样有些怒意,不过他更生气的是,在靖杨说出这番话之后,下面的众多大玄臣子,竟然有人点头,认为说的很对,这是让他有些接受不了的。
临天低着头,想了一会,“没有打过,如何能说不敌?”
靖杨轻笑,“有的时候,战争不需要硝烟,正如同今日,也是一场战争,这里的战争,足以代表很多东西,很明显,你们输了!”
靖杨的话里,充满了自信和霸气,他已经说出了结果,也阐述了一个事实,就是他靖杨在大玄这般横行,却无一人能超越他,所以军队也一样。你大玄国的大臣都这般懦弱无能,更何况人民和军队?
这是很丢人的事情,在东洲各国的使团面前,大玄竟然被人在家门口指着鼻子骂。却无能为力,这很悲哀。
临天有些严肃起来,他觉得靖杨说的不对,他看着靖杨说道:
“这些大臣是大臣,子民是子民,军人是军人,他们都是他们自己,并不能代表别人,你一人胜,难道可以代表你一国胜?若是这般如此,那还要什么军队?各国选一名最杰出之人,相互比之,输了便是亡国,那岂不是更好?”
很多人听到后,也纷纷点头,尤其是金锣王和金沙路,他们觉得说的很对,一些文酸的朝臣,怎么可能同军队相提并论!可笑之极。
靖杨眼中一亮,他忽然发现,眼前这个寒门的少年,比想象中的能言善辩,看似呆板却很敏捷,他本来想借着机会再次打压一下大玄众人的心里,可是没想到,临天却反驳了他。
此时场间没有一人打断他们二人的话,也无人质疑,因为所有人都知道,他们二人的比斗,已经开始了。
‘辩法’,也是文修的比斗之一,不过这更多的在高文位的阶段进行,因为境界高了,才会接触政策,接触学派,或是各种学说。
所以在很多时候,观点就不会统一,不统一自然需要辩论,而辩论自会有输赢,所以这也成为了文修之间的比斗之法。
在场的人也都是文修之人,功名境之上的文修不在少数,所以临天的情况一览无遗。很多人都很不屑,一个气运枯竭的人,竟然跑来和靖国三太子文比,这不是天方夜谭然吗?
靖杨自己到不这么认为,他收回了笑容,他看得出,眼前的少年气运匮乏,不过他并没有小看临天,反而更加的重视,因为临天说出的话,感觉和一般人不同,不拘泥现在各学派的想法,却有着道理。
这是很厉害的天赋,如此年纪就有这样的心气,若是成长起来,必然是一方人物。
靖杨自然不知道临天有前世记忆,不过他觉得很可惜,临天他没有好的气运,若上天真的眷顾,让临天气运雄厚,那也许真的会和自己有一拼之力。进入猎国榜,也说不定。
“群臣不能代表万军,不过群臣却胜过万民,而万军却是取自这万民之中,既然群臣不敌,万军又岂能是对手?”
靖杨的话并不好听,不过这种赤裸裸的轻视,却仍旧是没有激起一些人的愤怒。
临天不明白,这些人文修到底修的是什么,区区方寸的气运?还是安然的百年生活,若真的如此,那何必做官考功名?做点生意享清福不就得了吗?
被人骑在头上拉屎,居然还觉得香,这是他所不能接受的,也是从此刻开始,临天忽然觉的,他对这个世界的观念,需要重新认识了。
他看着靖杨,此刻他知道,无论如何,都不能让赵若语嫁给他,于内心还是作为一个大玄的国人,临天都要争上一争。
“你有一个误区,虽然军中之人出自民众,但是成为了军人,便不再是民众,军人有军人的信仰,而且,群臣也并没有输!”
靖杨微异,挑了挑眉,“这么多年来,你大玄国不是一直输吗?曾经的贺兰山之约也好,今天我靖杨提亲也罢,难道有哪一样,你大玄可以胜之?”
“贺兰山确实输了,我承认,可是今日提亲你为何断定,你就能赢?而且,婚嫁之事,岂能以输赢定论?”
“为何不能?郡主倾城天下,配得上她的人,也只有人中豪杰,我靖杨虽不是力压东洲,但在同龄人之中,我想我有这个资格配她,这自然是有能者居之,我觉得我有,我来了,不过反观你呢,你觉得你有吗?”
靖杨的确是优秀之人,东洲圣院的猎国榜,并不是无端之有,评定天赋是有依据的,靖杨却是有资格称得上是同辈之中的佼佼者。然而临天,在所有人眼中,恐怕连上猎国榜的资格都没有。
这所有人都看得出,因为他的气运是枯竭的。
所以,靖杨最后的反问很犀利,这是临天逃避不了的一个事实,人没有气运,那便是万万不能的。
临天沉默许久,随后说道:“曾经有那么几个人说我没有资格,说我没有资格文修,可是最后我成为文修,说我没有资格考秀才,最后我还是成为了秀才。更有人说,我没有资格来这里见一个人,可是我还是见到了。”
临天看了一眼赵若语,随后继续说道:“所以我一直认为,气运是上天给的,可是路却要你自己走,没有发生的事情,一切说来都还尚早!”
靖杨轻笑,“可笑之极,你是秀才,我是进士,你气运枯竭,我气运宏达,你是寒门出身,我是靖国的三太子,你没有在猎国榜,我是第四,你不够资格去东洲圣院,而我却将要被选召,可能未来还是若语郡主的同窗!”
靖杨目光变得犀利,继续说道:“这般大的距离和差距,你认为只凭你所谓的‘走路’就能拉近?”
靖杨没有留一丝情面,因为他看到临天之前看赵若语的眼神,他知道两人认识,而且关系一定不普通,所以他很不爽,十分的不爽,他知道赵若语之前就是看他,所以靖杨决定,不给临天留余地,好好的虐他一番。
靖杨的这种心理,临天自然不知道,因为他压根就不在乎,他平静的看着靖杨。
“我为何要拉近与你的差距?你并不是我的目标,而且今日征婚之事,也并不是有能者居之,难道不需要征求若语郡主的想法吗?”
临天的反问,不只是问靖杨,更加是问在场的所有人,你们争来争去,可是最终成婚的,是赵若语本人,然而却没有任何人询问赵若语的意见。
靖杨皱了皱眉头,他一时沉默,提亲是他的计划,询问赵若语,本就不再他的计划之中,而且他也从来没想过,自己提亲会受到拒绝。恐怕任何的女子都不可能拒绝靖杨的提亲吧。
九王面露凶光,听到临天的话语,不禁有些不悦,若真的让赵若语自己决定,那还真就是不确定因素了,若赵若语不同意,那他的心血可就白费了。
九王上前一步,“满口胡言!皇室婚姻岂能儿戏,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代表的是大玄,岂能任由自己决定?你到底是哪里来的草民,盛宴这等尊高之席,不是你这种人能参与的!”
九王瞪着临天,霸气的说道:“你现在立刻出去离开,我等便既往不咎,若你仍旧在此胡闹,休怪本王不客气!”
九王已经有些不耐烦了,他觉得临天就是一个和稀泥的,赶紧赶走了事才好。
下面的很多大臣也是如此,一开始本以为临天上来可能是写诗文,或是同靖杨辩法,可是说几句后,却全然不和章法。
有些大臣很害怕,若真的靖杨提亲失败,被这么个人搅合了,那之后靖国气急败坏,万一举兵来犯,那可就不好收拾了,而且,临天一个寒门,他怎么比得上靖杨?怎么比得上贺兰山的契约?
‘真是可笑’,人们都觉得临天的话说的很大气,然而他的水平,却做不到,自不量力。
临天看着九王,皱了皱眉头,他没有害怕,也没有畏惧,同凤轩楼文比的时候一样,他觉得有些时候,不能退缩。
“圣上同意我参加了,我便站在这里,难道你的话,比圣上管用?”
九王脸色一沉,他没办再说下去,毕竟还没有和玄德撕破脸,所以表面的尊重还是要的。
“你叫临天?”
“是的。”
“很好,本王记住你了,给你路你不走,这是你自己选的。你相比就比吧,不过结果都是一样。”
临天知道自己得罪九王了,不过既然他和文家是一伙的,那便也不在乎多一个了。
就在此时,忽然下面有一人说话,不过声音不是很好听。
“临天!你还要给我大玄丢脸到什么时候?九王爷给你路走,你要感恩,难道还执迷不悟?你以为凭你那枯竭的气运,你能赢?”
临天没有回头,因为他知道,说话之人是文勇,文梁既然是九王的人,那文勇帮着九王说话,也很正常。
文勇的突然说话,文梁倒是很满意,他觉得文勇还算聪明,此话既拍了九王马屁,还帮助了九王打压临天。
有了文勇的带头,忽然间好像很多人明白了什么一样,也都开始上前说话了,不过很明显,这些人都是九王的党羽。
“临天,我为官几十年,纵观大局要比你清楚得多,你还是赶快下去吧。”
“是啊,区区秀才,莫要再圣上和使团面前丢大玄的脸,还什么将来会举兵贺兰山,此等大话,怎能信口开河?”
“难道你以为我大玄真的没人了?我身后这些小辈不是不去,而是有自知之明,这乃是我大玄的文人品质,你心气这般高,区区秀才就要当驸马,难道你以为光凭几句‘言辩’就能当上了?可笑啊!”
很多大臣开始声讨临天,这真的是很奇怪,在临天眼中,这些人真的可以用前世记忆中的‘奇葩’来形容。
靖国派靖杨前来,这般刁难和羞辱,这些人居然不觉得愤怒,反而临天想要阻止靖杨,却受到了这些人的唾弃。
无论什么时候,都有一种人,不是古板,不是守旧,不是耿直,也不是酸腐。这样的人被称为‘贱人’。
在临天眼里,这些官臣,便是‘贱人’。因为自己的懦弱,因为自己的前途,居然脸都不要,国家都不要,信仰都不要了。
他本以为,可能有些人年岁已高,陈旧愚腐,然而此时他发现,自己错了,这些老人和他们带领的某些年轻人,都已经是不要脸的犯贱了。
这是一种悲哀的人,临天一开始很气愤,他当时真的有些生气了,不过现在却只剩下惋叹了。
靖杨恢复了他标致性的微笑,看着临天。
“你看到了?我说的并没有错,是你的认识错了,我倒是觉得你距离这些大臣还差得远一些。”
语言中似乎有些嘲弄,不过临天没有回话,他此时看向了玄德,眼神中,有些同情,还有一些愤慨。
玄德知道临天的意思,不过他也无话可说,大玄的朝政,并不是一两天的事情,腐朽的东西,需要岁月来彻底清除。
临天收回了目光,他沉默了很久。
他不觉得自己说错了,从他踏出文县,决定拼搏一生的时候开始,临天就知道,路要自己走,没有发生的事情,谁也不清楚结果,他不相信天命,他也不相信靖杨说的,谁能代表谁。
虽然他不能说是爱国之士,但是临天绝对知道,自己是大玄人,他认识了拓飞,他认识了金沙路,拓丞相,金锣王,徐翰林,等等。
他知道这些人一定不会是像下面这些人一般不堪,大玄还是有人的,只是某些时候,心有余,力不足。
随后临天抬起头,眼神变得坚定和犀利,当他不再半睁着眼睛的时候,那锋芒便显露无疑。
临天看了看下面,坚定地说道:“他靖杨要提亲,我不能同意,即便有贺兰山作为聘礼。贺兰山需要我大玄亲手抢回来!而不是他们施舍,我不是官臣,也不是皇族,但我是大玄人,知大玄耻!”
临天说完后,来到桌前,提笔沾墨,行笔如飞……(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