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0 总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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化工厂门口。

老板一手扶着腰,挺着大肚子,冲着迎面走来的一个员工微笑致意。员工眼眶微红,对着老板深深鞠躬。“谢谢老板。”

老板伸出手,与员工的手握在一起,又从旁边的一张桌上,拿起一个红包。红包里,是一些钱。不算很多,却足够离开这里的人维持一段生计。

“保重。”老板将红包塞进员工手里,又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

旭日东升,秋高气爽。

看着员工走出工厂大门,上了那辆厢式小货,老板转脸,看向不远处正在说话的几个人。有些人毫不犹豫的选择了离开,比如小徐,比如王建峰。有些人则选择了留下来,比如陈倩和陈洁。

还有人,在犹豫不决。

王凯跟吕秋面对面站着,看着眼前的女孩儿,王凯一时间竟是不知说什么才好。

吕秋脸上洋溢着笑容,“走吧,大男人,这么磨叽干什么?不用担心我,我在这里很多年了,早就习惯了。真去了外面,怕是要饿死的。”

王凯叹气,“怎么会,我……有我在。”

吕秋摇头,看着王凯,上前一步,在王凯唇上啄了一下。“走吧,你爸和你朋友,还在等你。”

王凯使劲抹了一把脸,又看了吕秋一眼,转身大踏步离开。一直走到化工厂门口,看着老板,王凯深吸一口气,道,“我……”

老板笑着摇头,“什么也不用说,赶紧上车吧,时候不早了。”

王凯苦笑,“真的放我走?”

“嗯。”老板张开双臂,轻轻抱了一下王凯,“欢迎随时回来。这里永远是你的家。”

王凯笑一声,又看看老板,再回头,看到不远处依旧看着这边的吕秋,心里揪了一下,毅然转身上了车。

看着王凯上车,看着箱货缓缓离开,老板轻轻吐出一口气,对大队长道,“招一批工人和安保人员。嗯……工人有一两百个也就够了。安保么……越多越好。另外,陈沫和王凯走了,电力系统应该能恢复了。要尽快批量生产解药了。”

大队长叹道,“还要招工,又何必放这些人走?”

“呵,不放她们走,谁来给我们做免费的广告?”

“好吧,你想的总是这么周全。”大队长道,“我不解的是,为什么要放王凯和陈沫离开?这俩人……”

“没必要了,我们的目的已经达到。”

……

三个月后。

清冷的夜晚,寒风裹着雪花肆虐。

堆满了积雪的大街上,一条长龙,从街头一直蔓延出去很远。

陈沫穿着厚重的棉衣,戴着棉帽,裹着棉衣,整个人圆圆滚滚的,像个皮球一样。看一眼前面漫长的队伍,再看看天,陈沫抱怨道,“真是扯淡了!谁说今天下雪,排队的人少来着?”

陈沫身后,赵文芳有些尴尬,道,“大概这么想的人很多吧。唉……”说罢,又低下头,看着手里的小册子,默默的背诵。

小徐扒拉了一下赵文芳的肩膀,看着她手里的小册子,道,“还没背会啊?”

“嗐,很多内容好不好。”赵文芳道,“昨天背了不少,今天早上醒来,打了个喷嚏,又都忘了。”

“没记住就没记住。”陈沫笑道,“跟喷嚏有什么关系!”

赵文芳没有搭理她们,只是继续默默背诵。眼看着明天就要考核了,要是再背不会,自己这个“安保”工作,可就保不住了。

如今这世道,若是丢了工作,日子就难过了。

小徐见赵文芳在学习,也不打扰她,直接来到赵文芳前面,抱着陈沫的肩膀,低声说道,“你那份工作怎么样?”

“还能怎么样?除了每天磨破了嘴皮子,冻得脚趾头发麻,倒也没什么了。”陈沫抱怨了一句,又忍不住往队伍前面看了一眼。

这条排队的长龙,从那个名叫《第十二区第九十八社工所》的地方开始。

社工所,是专门发放变身病毒解药的地方。

解药很有效,可以让变身者体内的变身病毒趋于安定状态,不再进行任何演变,从而保障变身者的生命维系。

不过,解药却并非可以彻底解决变身病毒的问题。

一粒解药,只能维持一个月。

一个月之后,如果变身者不继续服用,体内的变身病毒,就会再次活跃起来。到时候,病毒很可能会持续演变,最重要了变身者的性命。

陈沫的心情很不好,叹一口气,又跺了跺脚,道,“听说一次只给十二粒,也就是说,一年之后,还要来排队。”

“为什么给这么少?”小徐不解。

“说是服用了药之后,病毒虽然蛰伏了下来,但也还在进行极为缓慢的变化。一年以后,应该需要改良解药。还说是需要解药的人太多,一下子,也没有那么多,只能给十二粒。”陈沫想起了两个月前,化工厂里的工人和安保因为研制出解药而欢呼雀跃的画面。

如今想来,这解药——似乎比变身病毒还具有毒性。

至少,在服用解药之前,变身者可以安安稳稳的活很久。

一个多小时候,三人先后递上“社民证”,领取了属于自己的那一份解药。

“竟然是免费赠送的。”小徐感慨道。

陈沫苦笑,看看天色,道,“走吧。”

三人骑上电车,一路回到了处在城乡结合部的小徐的那栋楼。到家的时候,已经深更半夜了。

陈沫一路来到顶楼,推开门,看到了坐在客厅里正在看电视的王凯。王凯穿着厚重的睡衣,转脸看到陈沫,问道,“买到没?”

“嗯。”陈沫应一声,坐在沙发上,从怀里摸出一个小瓶子,放在桌上。

王凯拿起那小瓶子,打开来,看了看。愣了一下,苦笑道,“老板……不,社长放我们离开的时候,我还因为自己一直不信任她而有些自责。如今……我又开始小人之心了。”

当初的老板,如今自称社长,而那个曾经破旧不堪的化工厂,成了“总社”。

“还是怀疑她?”

“是啊。”王凯道,“不是没有可能。”

“免费的。”

“什么?”

陈沫有些累了,横躺下来,脑袋枕在王凯的腿上。“我说,这解药,是免费领取的。新闻上说的没错,就是免费赠送。”

王凯沉默下来。

陈沫道,“连象征性的成本费用都不要……是不是很奇怪?很明显,社长不是个爱财之人啊。”说着,陈沫微微侧身,看到王凯的鞋子,看到鞋子上的潮湿,眉头一皱,“今天你又出门了?”

“呃,你们这么晚没回来,我就出去看了看,也没走远。放心,没有人看到我。”王凯笑道,“大冷天儿的,裹的这么严实,又黑灯瞎火的,谁也看不出来我是个男人。”

陈沫眉头紧蹙,道,“忘了上次差点儿被一群女人抓走的事情了?”

“呃,我会很小心的,你放心。”

陈沫叹气,坐起来,看着王凯,道,“我知道,关在家里三个月,是很难受。可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我知道了,你就别嘟囔了。”王凯有些烦,“不早了,我睡了。”说罢,起身回了卧室。走到门口,王凯停下脚步,叹气道,“抱歉。”

陈沫张了张嘴,见王凯进屋关了门,只能叹气。看一眼茶几上的报纸,这是昨天的报纸。报纸的头版头条,写着一个浓墨标题:《为了全人类!》标题之下,配了一张彩色照片。照片里,社长领着一众总社高级骨干人员,面对着镜头,一脸凝重。

看着那个熟悉又陌生的女人的脸,陈沫想起了王凯的怀疑。

翻开报纸,第二版,是一个女孩儿,手里拿着装着解药的瓶子,涕泪横流的对着一个社工人员下跪。

北风呼啸,暴雪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一晚上的沉淀,外面的世界,彻底被掩埋。

陈沫早早醒来,推了一下身边的王凯。“起床了。”

“嗯。”王凯梦呓般的答应了一声。

陈沫也不管他,洗漱完了,来到一楼。小徐已经把饭菜摆上了桌,看到陈沫,问道,“王凯呢?”

“还没起呢。”

“猪一样。”小徐笑道,“我发现这家伙最近很懒啊。一天到晚的屁也不干,脾气还见长了。”

陈沫叹道,“他心情不好,算了。”

“就跟谁心情好似的。”穿着一身安保制服的赵文芳推门进来,皱了皱鼻子,“今天的菜很香啊。”

三个女孩儿落座,各自拿起碗筷吃饭。赵文芳吃的很快,“小沫,你老公呢?怎么还不下来?”

“操闲心。”陈沫道。

“嘁,咦?今天的蘑菇不错啊,比上次你买的那些强多了。在哪买的?”赵文芳问。

小徐道,“不是买的,是王凯他爸爸昨天下午送来的。”

“嘿,真好。”赵文芳道,“一不小心,农民又翻身了。这世道,有啥好工作,都不如有块地啊。”说罢,赵文芳又匆匆扒拉了两口饭,放下碗筷,匆匆往外走。“我去上班了!跟王凯说,最近安保巡逻的紧,千万别让他往外跑。万一遇到查社民证的,他就完了。”说着,赵文芳已经走了出去。

陈沫闷哼一声,继续吃饭。

小徐道,“听说没有?前些天,有个男人,跟王凯一样,免疫病毒,没有变身。”

“唔……”陈沫有些耳闻,道,“听说是死了?”

“是啊。”小徐唏嘘道,“据说那男人可惨了,被十几个女人关了一个多月,都脱相了。”

陈沫嘴角一抽,道,“这才几个月,至于这么饥渴吗?”

小徐道,“时间是不长,可心理压抑的厉害啊。人啊,总会有些发疯的。”

正说着,王凯从楼上下来,推门进屋。这家伙,只是洗了脸,头发也没有梳。有一撮都翘起来了,看起来很搞笑。

小徐忍着笑,道,“赶紧吃饭,都快凉了。”

王凯坐下来,拿起筷子,道,“小芳呢?”

“上班去了。”小徐道,“她说最近严查,你别往外跑了。”

“嗯。”王凯答应了一声,又对陈沫道,“那份宣传工作,不想干就别干了,换一个吧。”

陈沫道,“我也不想干,可没办法啊。现在工作难找,又养了个小白脸。必须要辛苦工作才行!”

王凯脸色微微一变。

小徐见状,赶紧道,“赶紧吃饭吧。”

陈沫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有些尴尬,道,“我开玩笑呢。”

王凯苦笑,“嗯。”

小徐和陈沫吃完了饭,上班走了。

留下王凯自己一个人,坐在沙发上,守着一堆残渣剩饭。

枯坐了良久,王凯才起身,把碗筷收拾了。回到五楼,沙发上坐下来,看着茶几上那张旧报纸,王凯的心情压抑的厉害。

他本来以为,解药制作出来之后,一切也就尘埃落定了。

可万万没想到,这解药,竟然算是另外一种病毒。

唉……

老板——社长啊,你到底是不是故意把解药做成这样?亦或是确实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

为了钱吗?

免费发放药物,显然不是。

为了权力吗?

王凯不能确定。

呆滞良久,王凯忽然愣了一下。朝着阳台那边看去。阳台上,厚重的窗帘遮挡着视线。外面看不到里面有个男人,里面的男人,也看不到外面的花花世界。

啪——

王凯确定自己没有听错,似乎有谁在外面咋玻璃。

这是谁家的熊孩子?!

王凯起身,来到阳台上,小心翼翼的将窗帘拉开一条缝。

楼下,有个人,正举着弹弓,朝着楼上打出一颗石子。

啪的一下——

还好玻璃是钢化玻璃,不至于被打烂。

“神经病!”王凯咒骂了一句,强忍住冲着楼下大吼的冲动,遮上窗帘,回了客厅。

啪——

啪——

那家伙肯定是精神有问题,竟然在不停的朝着五楼的玻璃打石子儿。

良久,王凯心中起疑,又来到阳台,拉开窗帘缝隙往下看。

那人仰着脸,看着五楼的阳台。

王凯仔细看去,不由一愣。

这人,看起来有些眼熟。

想了想,王凯猛然一惊。

楼下这个神经病,竟然是当初化工厂里的一个员工!

王凯跟她不熟,没打过交道,但也见过许多次!

她来这里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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