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3.
浑身上下一会儿冷, 一会儿热, 背脊抵着冰冷且坚硬的墙壁,蜷缩在薄薄的被絮中。
混混沌沌, 浑浑噩噩。
有无数杂乱的碎片从他眼前闪烁而过,有无数的画面、无数的场景、无数的声音,还有无数的人。然而交织在了一处, 嘈杂做了一团, 教他根本分辨不出,那些究竟是什么。
嘴唇动了动,口里说不出的干涩。喉咙火烧火燎, 皲裂一样的疼。
楚歌挣扎许久, 断断续续, 终于挤出声音:“……统子,我是病的第几次了。”
沙沙的电流响在脑海:“天天都在病, 你叫我咋数咧。”
钝痛中有激烈的咳嗽, 也不知道是从哪里传出,好些时候了, 楚歌从嗓眼儿里抿出了丝丝缕缕的腥甜味。
是血。
喉咙被咳破了。
这身体当真是虚弱到了极致,或许可以说得上是衰败了。
一日病愈, 翌日病起,来来往往,反反复复, 竟从没有个康复的时候。
他想要安安生生的过日子, 但身周总是有数不清的意外与变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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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 这件事情,究竟是真的,还是假的呢?
若果有人当真把他救下,若果那个人当真是陆九,那么陆九,又是什么时候……才赶到的呢?
有人提着头颅,狠狠地朝着墙上掼。
血顺着额角流下,一滴一滴,殷红的鲜血仿佛正在眼前。
坠落到了面上,滑落过了下颔,粘腻的令人恶心。
泼天盖地的鲜血。
只要一回忆,仿佛就陷入了挣不脱的血色深渊,头痛欲裂。
系统说:“你一直都有晕血的毛病,就是因为这件事吗?”
楚歌努力地回想,却痛苦的发现,竟然什么都回忆不起。
是吗?
原来这件事就是缘由吗?
他晕血的根子,其实是在这里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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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笃笃笃!”
朦朦胧胧间听到了隐约的声响,分辨来正是敲门声。越是不理睬,就敲得越是着急。
那被敲响的正是他的门扉,一下下,咚隆隆,逃也逃不开,避也避不掉。
便是想要假装没有听到,也做不到这样自欺欺人。
迫不得已,楚歌拖着自己的身躯爬起来,一脸苦笑:“……统子,你猜,这次来的是谁?”
仿佛又回到了上一次生病的时候。
是颜老师,班老师,还是其他的什么人?
来者他并没有料到。
“谁?”
“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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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答总是简短的,声音亦是极其熟悉的。
却教楚歌微怔。
他没有想到,来的人竟然会是陆九。
昨夜里踏着冷风离开了,今日中迎着朝阳再度找来。
一见着他,神情里的焦虑就松缓了几分,然而下一刻,又化作了一种隐隐的恐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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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歌开口,把自己都给吓了一跳,没想到不过一个晚上,他的嗓子就已经像是破锣。
“……你怎么找到我家的?”
陆九简短的笑了一下,解释道:“我昨晚见你住在三楼,能够从下面的坝子上看到窗灯的,也就只有这一户了。”
很容易就能够推测出来,一点儿也不难。
今日里睡起,他原本还在犹豫,要不要不请自上门,然而眼下见了楚歌的脸色,却无比庆幸,他找了过来。
那一看就是大病的样子,整个人的重量,仿佛都倚在了门框上,全凭此撑起。
更不要说开口的嗓音,嘶哑而粗粝。
他的手背贴上了楚歌的额头,立时便被手下滚烫的温度给吓了一跳,顿时就着急了起来。
陆九道:“你额头这么烫,自己都没有发现吗……我看你好像都发高烧了。”
楚歌咳了几声,终于缓过气:“可能是昨晚吹了点儿冷风,有些感冒。”
陆九道:“吃药了没?”
楚歌没回答。
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陆九一下子就急了,抓住他的手腕:“你赶紧去把衣服换了,我送你去医院。”
楚歌只摇头:“哪儿用得到这么小题大做,吃点药,睡一觉,在被子里把汗捂出来就好了。”
陆九道:“你需要去看医生。”
楚歌坚持道:“家里有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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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九嘴皮子都说破了,只想要把人劝服,跟着他去医院。
然而这个病人半点都不配合,怎么劝也劝不动,始终坚持着不去医院。
他实在是没有办法,又看着楚歌摇摇晃晃、下一刻就要栽倒的模样,连忙把人逮着,按到了床上。
药在靠墙的桌下的抽屉里,陆九一抽出来,登时间就被里面大大小小的药瓶给吓了一跳。
林林总总五花八门,他赶紧找出来退烧药,烧了热水,一并送进去了。
楚歌蜷在床上,整个人都软绵绵的,没有力气,被扶起来,把两粒胶囊吃了下去。
陆九硬邦邦的道:“先看烧能不能退下吧,要是退不了你就跟我去医院。”
楚歌听着这气鼓鼓的语气,也说不清是什么,一时间,竟然有些想笑。
却听陆九道:“为什么你不想去呢?”
就这么小会儿,这问题他已经问了好几次了,仿佛不得到答案,就会一直问下去。
楚歌软绵绵的说:“不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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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不喜欢?”
——因为他不喜欢墙壁惨白的颜色,不喜欢里面刺鼻的消毒水味道,也不喜欢躺在病床上、什么也做不了的无能为力感。
更因为……
在那个见惯了人间生死离别的地方,他已经送走了所有的亲人。
没有谁能够留得住。
他轻轻地闭上了眼睛,假装自己因疲倦而陷入了困意,陆九亦不曾再追问,只坐在床前。
渐渐地,就真的睡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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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子里有食物散发的香气。
楚歌醒过来的时候,就惊动了坐在床边的人。
陆九眼底含着点儿笑意,测了测温度,发现虽然仍旧有一点儿低烧,但比先前好得多了。
楚歌的头脑仿佛也清醒了一些。
他有些奇怪:“你从哪儿找到的温度计?”
陆九道:“书柜里的紧急医药包。”
话一说完,又想起他打开那个抽屉时所看到的东西,大大小小的药瓶,摆的满满当当,几乎都没有缝隙。
普通人家只会准备些寻常的药物,而那一抽屉里弯弯扭扭的字母,歪歪斜斜的外文,昭示着绝非如此,必然是家中常年都有病人。
陆九随口道:“你都烧的这么厉害了,怎么也不见你家里人?”
空气仿佛凝固了一瞬。
楚歌的手轻颤,低声道:“他们都已经去世了。”
陆九一怔,立刻道:“对不起,我不是要故意……”
楚歌勉强的笑了一下:“没什么,我明白的。”
生老病死,人间常态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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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病中的人,仿佛特别容易脆弱。
一勺热气腾腾的粥塞入了口中,熟悉至极的味道,忽然间,教人扑簌簌的就落下泪来。
陆九先时还没有发现,见着泪水的那一刻,就急起来,叠连声的问道:“怎么了啊,楚歌,是不是太难吃了啊……不好吃就不吃了,你别哭啊,有什么话就说出来,不要自己给闷在心底。”
楚歌有些哽咽:“……是你做的吗?”
陆九讷讷道:“我看你家里还有米和青菜,就用你家里的锅烧的,手艺不太好,难吃的话你就不吃了啊。”
“没有的啊。”楚歌又塞了一勺,任熟悉的滋味化在口中,努力压制下泪意,“你的手艺很好,真的。”
陆九语气小心翼翼的:“那你怎么哭了呢?”
楚歌抬起头,一语不语的望着他。
颊边仍有泪痕,眼中仍盈泪水,陆九一时间就慌了,连连道:“好了好了,我不问就是了,你别哭。”
他看见楚歌的嘴唇动了动,像是想要说什么话,到底没有吐出来。
神情里却有种近乎于迷茫的怔忪,又有一种深深的困惑。
陆九心中一跳。
分明楚歌已经没有再哭了,可是看着他的这个样子,陆九心里就难过起来。
——如果今天他没有来,那么楚歌是不是就一个人,烧得人事不省,生死不知?
他已经没有亲人了。
陆九抿唇道:“我不问了,如果你想说,你就说,不想要……那也不要再想了。”
烦恼而痛苦的事情,不如直接忘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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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的人,又是熟悉,又是陌生,又是了解,又是不懂。
整片脑海,都被一个问题深深的占据,困扰他许久。
——为什么要施以援手?
楚歌解不出来这个谜题,看不清楚这个疑团,跳不出来这个怪圈。
忘不了陆九冷淡的样子,也忘不掉他极其震怒的神情,抓着人的脑袋,狠戾的仿佛要把那个保安活活掼死。
从偏远县城的马路牙子,到都市背后的狭窄小巷。
教人说不出的迷惘与惆怅。
楚歌低声道:“……统子,他是不是看见了我所有狼狈时候的模样。”
系统道:“那不然呢?”
仿佛所有的落魄,都分明的落入了一个人的眼底。
楚歌苦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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巨困
明天大概会修的qw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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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漆夜〗、平陆成江x3、颖河、华澜的地雷
2018.8.20(记住全网小说更新最快的龙坛书网:【告知书友,时代在变化,免费站点难以长存,手机app多书源站点切换看书大势所趋,站长给你推荐的这个换源APP,听书音色多、换源、找书都好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