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德九年六月初四，夏，一个宁静而寻常的日子。

凌晨五更时分，李世民从太极殿中悄悄离开，并暗中来到太极宫以北的玄武门前。黎明的一丝曙光下，他已经隐约见到城门楼上站立着的是自己的王府亲兵，只不过全都改换了皇宫禁卫军的衣甲。除此之外，程咬金、秦琼、侯君集、长孙无忌等人，以及刚刚归降秦王府的玄武门守将常何、敬君弘也都赫然在列，所有人都在焦急地等待着什么。

“快！是殿下到了！”

在城楼上见到李世民的身影，矮胖的长孙无忌立即惊喜地呼叫了一声。很快，众人便将李世民迎到城楼上。当得知李世民奏请李渊的事情没有意外时，所有人都忍不住长舒了一口气，心想这最后一步已经完成，接下来就要看天意了。

此刻聚集在城楼上的除了王府众将，便是一百余秦王府将士，因为害怕打草惊蛇，所以李世民并未将所有王府中的所有部署全部带来，而是将剩余的七百余人交由此刻身在王府中的房玄龄、杜如晦节制。一旦事情有变，只需李世民一声令下，那七百余人便会迅速赶来玄武门。

虽然大敌当前，可是此时的李世民并没有显得太过慌张，他先是和刚刚归降的常何、敬君弘二人闲聊几句，以彻底打消二人的顾虑，二人受宠若惊，纷纷表示愿效死力。

五更已到，李世民的神情逐渐变得郑重起来，他扭头看了看程咬金等人，程咬金会意，这就低声道：

“殿下放心，东市的三百幽州骑兵已经被系数铲除，卢侍卫他们和二郎手下的那些将士在之前便已经到了，现在被安排在玄武门外附近。另外，二郎应该是去接敬德，很快便到。”

程咬金说的不错，朱灿在东市大战之后的确是特意去接尉迟敬德前来，在这种生死关头，他还没有忘了这个一心想要向李元吉复仇的猛将。

对于这一点，李世民心中有数，当下便笑了起来：

“不错，今日缺谁也不能缺了敬德，否则我李世民岂不是成了言而无信之人？也罢，我们便再等二郎片刻。”

说罢，便在城楼上闭目养神起来。

朱灿没有让众人等候太久，事实上，他自东市大战过后便马不停蹄地向将军府赶去，接到尉迟恭后又飞速赶来，其时间拿捏得刚刚好。

一路上，朱灿一边护佑着重伤初愈的尉迟恭，一边仔细查看着附近的动静，并没有发现什么意外。此时距离尉迟恭受伤已经过了大概十余日，在朱灿的用心调理之下，尉迟恭原本强壮的身体也在迅速恢复，现如今，他股间的伤势已经基本愈合，骑马不成问题，只是若要动手就有些难了。

一路赶来，尉迟恭沉默寡言，并没有多问什么。显然，他这几日虽然一直在家养伤，但是对于最近发生的事情却十分清楚。只是唯有一点令他放心不下，那就是李世民此举似乎太过冒险，一旦被对方有所察觉，那便是大难临头了。

“二郎，你说殿下他有何计谋能令太子和齐王安心进入玄武门，如果依你所言，这二人当真是布下杀局等候秦王殿下的话，在此紧要时刻，又岂会轻易上当？”

说白了，尉迟恭对这一点想不明白，他生怕此计会提前泄露，或者太子和齐王若要率领长林兵随行，那么李世民等人也将反而受制。

此时的朱灿自然也不知道李世民是以什么样的计谋将那二人哄骗，不过他心想以秦王府众人之能，此事应当不会太难，只是不知当朱灿得知正是自己在这件事上沦为砝码的话，会是什么感想。

当下，朱灿随口一笑道：

“尉迟叔叔放心，秦王殿下自有安排，我们只管准时赶到即可。”

尉迟恭眉头微皱，没有多问。二人一路急行，很快便已经见到夜色下玄武门的影子。此时，朱灿左右一望，便已经隐约见到隐藏在附近的郑阿生等人，郑阿生还特意露出头来向自己点了点头，显然是表示一切已经安排妥当。

当下，朱灿心中大定，等到微微抬头，便看到两名秦王府侍卫前来接应了。

对于朱灿二人的到来，城楼上众人自是早已察觉，二人缓步上楼来，李世民一见朱灿便忍不住低声一笑，同时拍着他肩膀道：

“二郎，昨夜辛苦你了。”

朱灿当下苦笑一声，心想昨夜确实辛苦，先是飞奔着赶回长安城，紧接着是布置东市大战，到最后还要前去将尉迟敬德接来，这其中可谓是没有丝毫松懈。

“呵呵，殿下客气，二郎幸不辱命。”

朱灿随口笑了一声，他向李世民身后一看，只见传说中的玄武门九将已经全部到齐，侯君集、张公谨、刘师立、公孙武达、独孤彦云、杜君绰、郑仁泰、李孟尝，再加上自己身后的尉迟敬德，刚好九人，这与历史所述完全一样。只不过除此之外，本该出城领军的程咬金、秦琼二人此刻也在场，所以便成了十一将。

原本，朱灿心中还有所芥蒂，想要将雪娘子行刺之事向李世民解释一二，不过话到嘴边，却已经被对方拦住。

“二郎不必多说，今日大事要紧，其余之事日后再论。”

李世民笑着看向朱灿，又道：“说起来，昨日一早的事情还是我们愧对于你，我也没有料到大哥他会突然间打起你的主意，幸好你和你师傅随机应变，否则我李世民心中何安。”

说罢，李世民还特地询问了朱氏夫妇的现状，朱灿心中感动，表示自己爹娘现在一切安好。

与朱灿见过后，李世民径直走向一旁的尉迟恭，他见后者此时行动无碍，显然重伤初愈，不由得心中大慰。其余程咬金等人见状，也不由得心中喜悦。

李世民与尉迟恭交心多年，事到如今已经不需多说什么，当下，二人用力握了握手掌，李世民郑重道：

“敬德，今日当如你所愿，也兑现世民当日所许之诺。”

“多谢殿下。”

尉迟恭双目含泪道。当下，尉迟恭心中担忧，还是不免将刚才的疑问说了出来，闻言，李世民等人的脸色微微一变，李世民叹息一声，就要向朱灿说明实情。

然而，就在此时，众人忽然听闻玄武门下有脚步声传出，仔细一看，却见是一个老太监提着灯笼从太极殿方向走来，似乎正一路查看着什么。

“嗯？不妙，应该是父皇派人来叫我。”

见状，李世民脸色一沉。

果然，不多时，城楼下的敬君弘上来禀报道：“殿下，是陛下身边的王公公，是来找殿下你的。”

李世民微微点了点头，思虑片刻，忽然向城楼下笑起来道：

“呵呵，原来是王公公，你不在父皇身边伺候，来这里做什么？”

突然出现在城楼上的李世民显然让那老太监吓了一跳，当下，只听下方传出一道尖声细语：

“秦王殿下，原来你在这里，陛下有令，让您在太极殿中等候，怎地却来了这里？”

李世民脸色不变，随口问道：“哦？那父皇此刻在哪里？”

“自然是在太液池画舫之上等候三位殿下了，秦王殿下怎会不知？”

“那好，既然如此，公公稍等片刻，本王即刻就来。”

一边说着，李世民一边向身旁的卢涯使了个眼色。很快，卢涯下了城楼，众人在上面只见下方人影一闪，那老太监便被强行拖离城门处。

片刻后，李世民神色郑重道：“看来父皇毕竟也对我起了疑心，今日若大事不成，我们就彻底没有机会了。”

说着，目光一一看向众人。

长孙无忌点了点头，低声道：“殿下放心，刚刚有消息来报，太子和齐王已经从东宫出发，片刻之后便可到达。”

“哦？那随行几人？”尉迟恭紧跟着问道。

“不足百人。”

“果真？”

闻言，众人无不大喜，心想这样一来大事可成。就连此时的朱灿也忍不住心中惊喜，他心想现在看来历史进程还是走上正轨，无论刚才李世民使用什么计策将太子和齐王骗来，只要他们二人不起疑心，那么玄武门之变的结果便不会改变了。

此时已经快到五更一点时分，城楼上的所有人都在紧张等待着。然而，正当众人的神经都紧紧绷着的时候，城楼不远处忽然响起一阵轻微的风声，当下，尉迟恭大叫一声，急忙拦在李世民面前：

“不好！殿下小心！”

风声过后，众人隐约见到一个黑影在不远处飞速闪现，继而消失，在场中除了朱灿，没有人看清刚才突然偷袭的人究竟是何模样。

“不……不可能……怎会这样？你不是答应我了吗？”

一时间，朱灿的脸色都变了，刚才那人影虽然一闪而逝，但他还是隐约看清了一些，因为他对那道身影实在是太过熟悉了，再加上刚才凌空而来的那件异物，这一切都与朱灿的想象十分靠近。朱灿不愿相信刚刚出现的是自己心中所想之人，他的心脏在剧烈跳动着，额头上早已冷汗淋漓。

“敬德，你怎样！”

此时，李世民等人正急忙查看尉迟恭的状况，然而出乎意料，尉迟恭并没有受什么伤，而是在手中紧紧握着一块石子，那石子上还紧贴着一张纸条。

此刻的尉迟恭也是脸色大变，不过和朱灿不同，他并没有看清刚才的那道身影，但是对方投掷石子时传来的力道却让他大感骇异。直到现在，尉迟恭的手掌还在隐隐作痛，他扪心自问，此生见过臂力如此精强之人只有薛万彻一个能够与其媲美，甚至就连薛万彻也是略有不及。

“是什么人！居然如此了得！”

尉迟恭心中惊叹着。

而就在这时，李世民等人已经匆忙将石子上的那张纸条取了下来，纸条上只有寥寥几笔字迹，然而众人一见之下却不由得神色大变：

“什么！长林兵全体出动！这怎么可能！”

一声惊叫，长孙无忌几乎是不相信自己的眼睛，无论刚才是什么人传来这道信息，事到如今众人已是不敢不提防。

“卢侍卫，速速前去传信，令王府中的众将士速速赶来！”

“不必！已经晚了！”

一声低喝，李世民拦下了长孙无忌的这道命令，众人循着他的目光望去，只见北方黎明的一丝曙光下，李建成和李元吉的身影已经隐约可见。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