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延厉固然是幽州大将,然而论其马槊技艺,却比不上尉迟恭,甚至还不如李元吉,因而朱灿仅仅是使出‘夺槊三式’中的第一式,他便已大败落马。
落马后的刹那,呼延厉已知今夜再无侥幸,心中不由得后悔起来,早知如此,刚才在夺取马匹之后他便该迅速率众人突围,这样的话,至少能将消息通报到东宫。
今夜,呼延厉算是彻底败在朱灿、程处默这一对师徒手上,程处默倒也罢了,可是朱灿至今深藏不漏,却让呼延厉大感脊背生寒,心想秦王府中何时出现了这样一号人物。
“兀那小子,今夜我呼延厉死则死耳!不过你到底是何人,还请报上名来!”
一声暴喝,呼延厉落马之后也不挣扎突围,而是朝着朱灿大叫起来。
闻言,朱灿微微一笑,道:
“呵呵,在下不过是无名之辈,将军定然没听说过,既然如此,又何必多此一问?”
一边笑着,朱灿向身旁的郑阿生点头示意,后者立即便派人将呼延厉紧紧绑缚起来,呼延厉自知无机逃生,因而也丝毫不反抗。
“好!你不透漏你的姓名也罢,不过我呼延厉却也想死个明白!”
此时的呼延厉满脸愤色,还是紧盯着朱灿道:
“在我死之前,我想知道你今夜是否果真奉秦王之令前来,如果是的话,那就是说在太子和齐王动手之前,秦王殿下已经要先下手为强了,对否?”
“哦?原来将军是执意要死个明白?”
闻言,朱灿微微沉吟片刻,随即点了点头,表示肯定。事到如今,他也看出呼延厉此人并不惧死,只是心性直爽,不愿莫名而亡。心中叹息一声,朱灿心想此等人若不是不幸走错路,那么日后该是一个大有可为的栋梁之才。
见到朱灿点头,呼延厉终于是无话可说。一时间,他那张满是髯须的黑脸上露出一种精疲力竭的神色,似乎之前已经对自己的下场有所预料,如今不过是因为无奈而慨然神伤罢了。
“唉,罢了罢了,”
呼延厉当即叹息一声道:
“主上啊主上,我早前便劝你不要轻易与太子为伍,可你偏偏不听,试想那秦王李世民纵横天下十余载,一向罕逢敌手,他又岂是那么容易被算计的?可悲可叹,皇族争储,皇室之人死不足惜,却要无辜连累我们这些外人了。”
这一声叹息颇为悲切,让闻者众人不由得心中一动。呼延厉口中的所谓‘主上’,无疑便是现如今的幽州之主李艺,现在看来,之前李艺投靠李建成时,这呼延厉并不赞成,而这次前来长安也是被逼无奈之举了。
历经彻夜大战,此时已经是三更早过,到了四更时分。在朱灿的周密安排之下,东市之中的这场战斗进行得十分隐秘,至今都没有惊动任何外人。然而,现如今时间已经不多了,按照计划,玄武门将在五更一点时分提前打开,而朱灿要在此之前就前去与李世民等人会合,他必须利用剩下的短暂时间来将其他所有事情都一一安排好。
转头四下看看,朱灿只见此时的那三百幽州骑兵已经死伤殆尽,至今只剩下区区三十余人,己方虽然也难免死伤,但是相比起来已经是可以忽略不计了。
原本,那剩余的幽州将士还心存侥幸,以为自己可以反败为胜,可是当他们见到连呼延厉也无奈被俘之后,便彻底失去了斗志。
卢涯、郑阿生等人早已将这些仅存的敌人紧紧包围起来,如果打定主意,顷刻间便可以彻底结束这场战斗。
眼见此时的朱灿有所犹豫,卢涯不由得眉头微皱,低声道:
“朱校尉,大敌当前,现在可不是优柔寡断的时候。”
朱灿自然明白卢涯话里的意思,他转头看看郑阿生,只见后者目光笃定,显然也是这个意思。
“唉,罢了,”
一声叹息,朱灿目光看向卢涯,下令道:“卢侍卫,其余所有人都可以杀掉,不过这位呼延将军却最好留下,秦王殿下一向爱才如命,你意下如何?”
“这……”
卢涯闻言略显为难,不过片刻后还是点点头,随即向身后的部署挥了挥手。
有了朱灿的命令,剩余那三十余名幽州骑兵很快就被屠戮一空,卢涯手下的王府侍卫手段干净利落,一切都只在顷刻之间。
此时,呼延厉眼见此情此景,心中也大概明白朱灿的意思,当下便惊怒道:
“混账!让我和兄弟们一起——”
话没说话,呼延厉的嘴已经被人堵住,随即被强行拖着离开东市之中。很显然,明日过后,朱灿将对他另有安排。
呼延厉被带下之后,今夜这场东市之战终于彻底结束。卢涯、郑阿生等人忙着收拾己方亡者的尸体,朱灿下令稍作整顿,同时特意去对老姜、杨老头儿等人安抚了一下。
今夜之战让朱灿真正认识到了朱老三手下这些将士们的战斗力,虽然阔别沙场多年,可是这些人的本事却没有减弱多少,相反还因为经验丰富而变得越加老辣。严格说起来,一对一的话,只怕卢涯手下的那些王府侍卫都敌不过他们。
心中想着这些,朱灿不由得越加欣喜,战斗过后,他见买胡饼的老姜此刻正坐在地上低头沉思,脸上还浮现出一丝温柔神色,心中一动,朱灿便已经明白过来。
“老姜叔,你现在不用担心婶婶她们,”
当下,朱灿低声笑道:“之前我已经让老郑叔他们前去安排你们每个人的家属,明日大变过后,只要你们愿意,你们随时可以去过自己喜欢的生活。”
眼前这些将士们大多是被自己强迫着再度卷入这场斗争,朱灿心中一直有愧,正因如此,他才想要竭力帮助他们保全其各自的家人。
闻言,老姜先是一愣,随即也笑起来:
“呵呵,二郎,让你见笑了,你放心,无论如何,叔叔我先陪你走过明日一遭再说。”
说着,手中斧头一提,便从地上站了起来。其余杨老头儿爷孙俩、姚氏兄弟等人也都是同样的心意,当下振奋精神,齐齐笑起来。
要说今夜之战中收获最多的,无疑是小程,此刻他正围在朱灿和卢涯等人身旁,一遍遍地讨论着刚才大战中的刀法。
朱灿笑着摸了摸小程的头,道:“处默,你刚才做得很好,从今往后只需记住一直如此便可。”
“是,师傅。”程处默大笑答应。
眼见众人已经大致整顿好,朱灿微微收拾心神,看向卢涯道:
“卢侍卫,现在这最后一个隐患已经被我们拔除,你这就派人去通知殿下一声,好让他们安心。还有,老郑叔他们我也都交给你统领,记住,待会儿一到四更将近时分便从这里出发,五更之前前去与殿下他们会合,到时候如何安排人手,殿下他们自会吩咐。”
“嗯,我明白。”
卢涯点了点头,同时一手指向那些马匹道:“那这些马匹如何处置?”
朱灿沉吟片刻道:“也一并带去,以备不时之需,不过一路上要万分小心,切勿打草惊蛇就是。”
闻言,卢涯这就前去准备,现在距离五更时分还有不到一个时辰,众人在东市之中暂时藏身,之后便需迅速赶往玄武门会和了。有了这批人马,朱灿心中会更有底一些。
“嗯?二郎,那你呢?你不和我们一起吗?”
突然间,郑阿生见到朱灿似乎另有心事,不由得问道。
眼见朱灿点头,郑阿生不由得急了:
“二郎你要去做什么?不行,现在这个时候我怎能让你独自一人外出,若是有个万一,我们众兄弟该如何向大哥大嫂交代?”
为免众人担心,当下,朱灿只好笑道:
“老郑叔你们放心,二郎此去并无危险,只不过是去接一个人罢了。明日大变谁都可以错过,却唯独此人不能,否则二郎和秦王殿下都要沦为背信之人。”
“哦?二郎你是说……”
恍惚间,郑阿生也有些明白了,细想之下只好点点头,只是嘱咐朱灿多加小心。
一切安排妥当,朱灿向众人道个别,这就牵过一匹马来向东市外飞奔而去,他现在所要去的地方距离玄武门还颇为遥远,等到再返回来应该就应该已是黎明时分了。
朱灿离去后,卢涯、郑阿生等人依命整顿人马,他们将刚才的战场简单收拾一下,之后便一直潜伏在这里。没过多久已经是四更将近时分,眼见时候已到,卢涯一声令下,众将士约五百余人便悄无声息地离开东市。他们所要去的地方位于太极宫以北,同时也是整个长安城的最北方,今夜过后,那里将注定会成为历史记载的所在。
很快,卢涯等所有人马也都消失不见,只留下了满地还未处理的尸体。夜色下的东市迅速恢复宁静,仿佛之前的一切从未发生过。
然而就在这时,一道人影宛如从天而降,孑然立在其中的一间店铺屋顶。这道人影在夜色下看不仔细,可是很明显,之前东市中所发生的一切都被他看入眼中。此时,来人站在屋顶上沉吟许久,目光遥遥望着朱灿远去的方向。之后,他便忽然一转身,沿着卢涯等人的方向而去了。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