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疾驰,不到片刻钟,朱灿便已经返回朱家。此时朱氏夫妇还未起床,朱灿下马之后毫不犹豫,直接便闯入自己的房间。
“师傅!你的伤势如何!”
刚一进门,一股血腥之气已经扑面而来。整个房间中一片混乱,地上散落着许多破碎的衣衫和带血的纱布,房间正中央还生着一盆柴火。
此时,雪娘子正坐在那盆柴火附近,她身上的夜行衣已经脱下,重新换了一件平常穿的白色袍衫。洁白的白色衣衫已经被点点血渍浸染,雪娘子右臂一侧的衣衫被撕下,此刻正露出一条洁白玉臂以及那臂肘处的鲜红伤口。
“嗯?阿灿!是你!”
清晨的雪娘子明显是刚刚返回朱家不久,她脸上至今还弥漫着一股挥之不去的杀气和落寞,当朱灿闯进门的时候,雪娘子正左手持刀,咬着牙触及右臂肘处的伤口。一见到朱灿,雪娘子顿时有些慌了神,她当即便将身后的夜行衣扯过,盖住了右臂处的伤势。
“阿灿,你要做什么!还不出去!”
大惊之下,雪娘子已是有些恼怒,不由得瞪了朱灿一眼。
然而,此时的朱灿却没有想那么多,他眼见地上散落的许多带血衣衫,再看看雪娘子满是苍白的神色,心中不由得一痛。
“师傅,让我看看你的伤势。”
低头闷哼一声,朱灿向雪娘子走近,他随手一扯,便将后者盖在右臂上的夜行衣扯去,随即便再次见到雪娘子右臂处的殷红伤口。
啪!
一声脆响,雪娘子本能地甩了朱灿一个耳光。眼前之景可谓十分旖旎,雪娘子的玉臂洁白如雪,那伤口处的鲜血不但没有显得污浊,反而更添娇艳。
然而,雪娘子毕竟还是个女子,她原比朱灿大不了几岁,此刻被朱灿如此肆无忌惮地侵犯,那一个巴掌已经是很客气的了。
打过之后,雪娘子也略感后悔,她知道朱灿纯粹是因为关心自己才会举止冒犯,一时间也不知说什么好。
“阿灿,师傅没事,不过是一点小伤罢了。”
片刻后,雪娘子淡淡说了一句,她刚才打朱灿时所用的正是受伤的右臂,因为猛然用力,此刻伤口早已经再次泛出血来。
朱灿没有多说什么,他脸上至今还浮现出一大块通红,可见刚才雪娘子那一巴掌着实不轻。不过他并不在意,甚至也不再多问一句话。当即,只见他一手轻轻扶起雪娘子的右臂,同时另一只手顺势从柴火盆中拿起一把早已烧得通红的短刀。
嘶~~~
整整小半个时辰,房间内一片寂静,只能隐约听闻朱灿用短刀割裂腐肉以及雪娘子忍痛闷哼的声响。
还好,雪娘子受的伤不重,右肘处虽然被羽箭贯通,不过没有伤到筋骨,相比起她昨夜给整个太极殿带来的伤亡,这点儿小伤几乎是可以忽略不计了。
很长时间以来,因为多有实践,朱灿的‘柳叶刀’已经精通到令雪娘子都骇然的地步。整个过程中,朱灿小心翼翼,但却一言不发,雪娘子低头看着这个比自己不过小了两三岁的徒儿,心中不由得满是欣慰的叹息。
又过了一刻钟,雪娘子的伤势终于被彻底处理好,朱灿为她小心绑上干净透气的衣衫,随即转过身让后者自行换了干净的衣物。
一时间,二人心中各怀心事。雪娘子换过衣物后便怔怔看着窗外,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最后,还是朱灿忍不住首先开口:
“师傅,伤势虽然不重,不过毕竟有些伤筋动骨,近一个月来,你最好不要用刀了,否则以后遗祸无穷。”
“嗯,为师明白。”
淡淡地,雪娘子答了一句,脸上丝毫不见其他神色。
“师傅,难道你就不想对徒儿说些什么?”朱灿紧紧盯着雪娘子道。
“嗯?阿灿,你想知道什么?”
雪娘子勉强笑了一声,淡淡道:“你也知道为师毕竟算是江湖中人,那些年来在长白山上也难免与人结下仇怨,现在不过是与人动手时不小心罢了,你又何必如此郑重其事呢?”
看来,直到现在,雪娘子还是不愿将自己的事情告诉朱灿。
当下,朱灿心中更加感到可气:
“与人动手时不小心?师傅!徒儿知道普天之下能伤到你的有几人,难道这些人现在竟然恰好就在长安!还有,师傅你告诉徒儿,在这世上,除了你我师徒外,还有谁能够用得了这柄‘飞刀’!”
叮!
一声轻响,朱灿惊怒之余,直接将一柄短刀钉在了地上。这柄短刀正是刚才他从秦王府拿来的证物,此物不但造型别致,上面还刻有一些细致的纹理,只有他才认得是雪娘子的随身兵刃。雪娘子门下有‘天罡三十六刀’,而这‘飞刀’绝技便是其中最为惊世骇俗的一种,若是旁人,纵然有了这种兵刃,又如何能够使用?
眼见朱灿取出那柄‘飞刀’,雪娘子的脸色这才不由得一变:
“阿灿,你从哪里得到这东西?”
话音一顿,雪娘子恍悟过来,冷冷道:
“是李世民给你的吗?好一个大唐秦王殿下,他居然能够就此怀疑到你的身上!”
雪娘子目光阴寒,显然也没有料到自己这么快就会暴露行踪,而且第一个前来质问自己的居然就是自己的徒儿。
朱灿见雪娘子如此淡然,不由得更加恨铁不成钢:
“师傅,此事并非秦王殿下如何精明,而是你行事时太过鲁莽,居然将随身兵刃落下!而且你可知道吗,现在整个秦王府都知道徒儿精通刀法,就连李元吉等人也十分清楚,昨夜若不是你运气好,再加上有秦王殿下刻意遮掩,现在你我师徒只怕早已经身在大理寺了!”
“你在怪为师连累你?”
雪娘子转头看向朱灿,目光再度变得寒冷起来。
“不,你是我的恩师,又是阿灿的救命恩人,我岂有怕被你连累之理?”
朱灿顿时苦笑一声,道:
“师傅,打从一年多的那天起,阿灿的命就是你的了,这一年多来我时刻告诉自己,为了报答救命之恩和授业之情,我朱灿随时可以为你豁出命去。可是,师傅,无论如何,徒儿总该有知道真相的权利吧?你踏足险地带我来长安我不怪你,你孤身一人冒死入宫行刺我不怪你,就算日后你我因此受死我也不怪你。师傅,徒儿现在就想知道为什么,你就当让我在临死前想个明白可好?”
朱灿情绪激动,说话时不由得双目泛起泪光。
此时,雪娘子也大为心动,不由得心软下来。
“阿灿,看来,你对昨夜的事情全都知道了?”
雪娘子看向朱灿道。
朱灿淡然点了点头。
“那你可知道李渊是否已经身死?”
说这话时,雪娘子的语气明显有些紧张,等到看见朱灿微微摇头之际便不由得浑身一颤,随即整个人松懈下来。
“唉,师傅,其实你自己心里早就明白,”
朱灿叹口气道:“昨夜你那最后一记飞刀虽然击中,但最终却只是打在李渊的肩头之上,今日一早,李渊尚能召集群臣议事,又岂会有性命之忧呢?”
“哼哼……”
朱灿话音一落,只见雪娘子脸上满是怨毒的神色,随即便咬牙冷笑起来,:
“怪我,是怪我太心软了!昨夜若是在那飞刀之上涂上剧毒,李渊便非死不可!”
闻言,朱灿不由得猛地一惊,心想若然如此,李渊还当真难逃一劫。朱灿知道,雪娘子幼年时曾漂泊江湖,她平生最为精通的固然是刀法一道,但在下毒这种江湖伎俩上却也颇为擅长,昨夜她应该是顾及自己刀法的名声,所以不屑于在刀刃上涂抹剧毒,否则李渊现在必然是中毒将死的下场!
想到这里,朱灿连脸色都变了,他想如此一来李渊竟果真是侥幸逃过一劫,而从中也可看出雪娘子竟是多么想要将其置于死地,否则她便不会说出刚才那番话来。
“师傅!究竟为什么,究竟你与那李渊有什么深仇大恨!”
此时,朱灿再也忍不住,脱口向雪娘子问道。
雪娘子淡然看了朱灿一眼,咬着牙一字一顿道:
“不,不是私仇,而是国仇家恨!”
“国仇家恨?”
闻言,朱灿不由得大吃一惊,他细想之下,雪娘子至今不过二十岁出头,与现如今几乎是花甲之年的李渊的确不会有什么私仇。那么这样看来,应该是雪娘子的上一辈人死在李渊手上,所以才令雪娘子如此念念不忘,而且一旦涉及到‘国仇’,那么雪娘子的上一辈也定然不是什么寻常人物了。
隋末,李氏王朝起于太原,这数年来南征北战,东征西讨,被其灭亡的诸侯势力不知有多少,而如果说最有可能对李氏王朝无比痛恨的,那应该是——
“师傅,你——”
猛地,朱灿脸色大变起来。他目光一转,顿时停留在钉在地面上的那柄飞刀之上。
飞刀之上刻着一个‘杨’字,朱灿还记得,曾经有一次自己便无意间发现过这个‘杨’字,当时还令雪娘子大为惊怒,只不过那时自己并没有太过在意罢了。现在看来,这个‘杨’字无疑是雪娘子的一个身份象征,雪娘子如若姓杨,那么她的真实身份便呼之欲出了!
“师傅,你和前隋有什么关系!”
终于找到事情的突破口,朱灿不由得眼前一片恍然。然而,事实的真相却令他感到更加惶恐不安,现如今出现的场面几乎是他所能想象中最坏的一种!
顿时,朱灿的心都几乎要提到嗓子眼里,他双目紧紧盯着雪娘子,却见后者神情一片淡然,只是目光微眯,浮现出一阵冷笑。
“呵,阿灿,终于还是被你猜到了吗?”
淡淡地,雪娘子笑了一声。
这下,朱灿的脸色彻底变了,他正要继续追问下去,却忽然间听到门外响起一阵紧凑的马蹄声,紧接着依稀是朱老三出门见客的声音。
“嗯?这才是清早,有谁会来我朱家?”
猛地,朱灿浑身一颤,随即伸手一按,将雪娘子紧紧按在座上。
“不应该啊……难道朝廷这么快就能追查到这里?除了秦王殿下他们,谁还能在这么短时间内就猜到是师傅所为呢?”
第一时间,朱灿以为是皇城中的禁卫军前来捉拿雪娘子,这令二人全都变得紧张起来。按照朱灿最初的想法,一旦这种情况发生,他将不顾一切护送雪娘子离开长安城,但这样一来朱氏夫妇和李世民等人必然受到牵连,可是若任由雪娘子被抓去,那她将再无活路。
一时间,朱灿脑海中飞快闪过无数念头,他努力想要找出一个万全之策,却始终没有头绪。
就在这时,只听外面的朱家大门已经被打开,紧接着是许多人进入朱家大院。
院外的朱老三显然也被这来势汹汹的许多人吓了一跳,当即冷笑了一声:
“嘿,我道是谁,原来是太子殿下大驾光临!太子殿下屈驾寒舍,草民真是有失远迎了啊!”
朱老三的话音无比清晰地传入到朱灿二人耳中,顿时,二人齐齐大惊起来:
“太子殿下?是李建成!”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