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牛刀!
朱老三的记忆没错,此刻朱灿所使的刀法便是学自雪娘子门下‘地煞七十二刀’中的千牛刀!
三十六天罡刀出世制胜,七十二地煞刀入世救民。
也许没有人能够想到,堂堂一代刀法宗师门下,居然会有一种刀法是用来杀猪卖肉的!可是事实就是如此,在雪娘子门下的‘地煞七十二刀’之中,其刀法绝技的涉猎十分广泛,其中大多数能够运用于世间各行各业,造福黎民。
当日,朱灿的‘柳叶刀’能够用于治愈外伤,可算得上是入了郎中一行;而现如今,这门‘千牛刀’用来杀猪卖肉,也算是入了屠户一行。
嗤!嗤!
轻微的声响依旧从朱灿眼前的肉案上传出,直到这时候,朱灿依旧是一副不紧不慢的模样,只有当他的长刀运行至某一处时偶尔停顿一下,这时他的眉头会微微一皱,之后再继续游弋下去。
朱灿的动作不可谓不慢,当对面的西市屠户已经开始卖力剁肉的时候,他的长刀依旧戳在那半扇猪肉当中,由始至终从未分离过。
然而,细心的人便会发现,朱灿的动作虽慢,但是从他刀下切出的猪肉全都是整块,且精肉、肥肉二者分明,没有丝毫混杂;反观另一边,那西市屠户虽然早早便将所有软骨剔除下来,可是在他刀下的猪肉混在一团,且还要不断从一些软骨上分离,看起来十分忙乱。
“咦?阿灿这是要……”
朱老三身旁,郑阿生等屠户似乎终于有些反应过来,一个个面露狐疑,看向朱灿。
“对了!”
终于,范仁平一声低呼,似乎彻底醒悟,只听他惊喜叫道:“这次判定身负的关键不在用时长短,说到底,臊子的精细程度才是最关键的所在!只要阿灿能在这一点上获胜,那就不必在乎什么时间问题了!”
一语惊醒梦中人,顿时,郑阿生等人全都反应过来。
之前他们以为双方的刀法技艺不相上下,所以最关键的便是争分夺秒,可是现在,朱灿的出现使得这场比试开始走向另一种形式。这样下去,时间问题早已经不复存在了!
一朝惊醒,郑阿生等人全都面露喜色,一个个万分紧张地看向朱灿。这次,他们豁然开朗,顿时便又觉得朱灿的行事动作有条不紊,很有条理性,只见他从一开始就将精肉、肥肉彻底分开,这样,最终剩下的便只会是骨头。
所谓磨刀不误砍柴工,朱灿眼下的进度虽然缓慢,但是只要继续这样下去,越到最后便会越加方便快捷,反倒比那西市屠户要干练得多!
想通这一点,郑阿生等人心里终于有了底,心想原来朱灿事先早已有了对策。朱老三也是喜不自禁,连他也没想到朱灿能带给他们这许多惊喜。
朱老三等人都是多年屠户,对这一行十分清楚,再加上旁观者清,所以能够一眼看中要害。除此之外,围观的众多百姓以及那薛姓男子却没有这种眼光,因而至今都还以为是朱灿落入下风了。
不过很快,有些人还是从朱灿的刀法中看出了什么,他们隐约觉得此刻的朱灿与多年前一个故事中的人物有些相似。而那个故事的名字叫做——庖丁解牛。
相传,在《庄子》一书中曾经出现一位厨师,这位厨师以尖刀解剖活牛,能使之契合牛的骨节机理,到最后连骨头都不曾碰到过。
庄子以这件事来诠释其逍遥自然之道,而落到一些世俗人眼中却是演变为一门旷世绝技。
这位厨师生平宰杀千牛,所以他的刀又名‘千牛刀’,而这三个字到最后已经是变为利刀的代名词,同时这门绝技也让后世无数厨师屠户所景仰。
此时的朱灿并不知道那所谓‘庖丁解牛’的事情究竟是真是假,后世的语文课本上也仅仅拿它来解释什么‘熟能生巧’之类的意思。不过这些并不重要,最重要的是,这门‘千牛刀’的绝技历经无数岁月最终是传到了雪娘子手里,而且恰好是几天前被朱灿学到!
在‘地煞七十二刀’中,这‘千牛刀’也算是一个异类,要想真正精通,至少也要苦练数年,朱灿现在至多只是个半吊子。不过还好,朱灿之前曾在朱家试过‘解猪’,现在虽然还不大熟练,倒也足够应付场面了。
说到底,这‘千牛刀’也不过是一门刀艺,没有传说中那么玄妙,朱灿现在只需以尖刀刺入猪肉,再以刀刃感觉其中的猪骨,这样缓缓切割下来,便是一整块一整块的精肉和肥肉了。
千牛刀讲究刀身细长且薄,最重要的是锋利,眼下,朱灿手中的长刀正好合适,所以他才将刚才那柄宽面屠刀随手抛弃了。
因为心里有底,所以从一开始,朱灿便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此刻只见他一边默默地运转刀法,一边却在心里念念有词,不由得轻声笑起来:
“呵呵,庖丁解牛……想不到啊,老一辈祖宗先贤的绝世刀法到我这里要稍稍堕落一下,变为庖丁解猪了?哈哈哈哈……”
到后来,朱灿已经是忍不住大笑出声。在外人看来,完全是一副胜算在握的模样。
“喂!臭小子!你有什么好笑的,死到临头还不自知吗!”
听闻朱灿的笑声,对面那西市屠户不由得大怒起来。他原本还想讥讽几句,却被身后的薛姓男子大喝一声道:
“住口!还不速速抓紧时间取胜!”
“是。”
西市屠户心中不忿,可是表面上却没敢流露出来。不多时,他手中的屠刀已经挥舞得越发快,原来他此时已经将那半扇猪肉彻底分离,眼下的肉案上就只有精肉、肥肉、软骨这三处堆积,之后只需将其分别切做臊子就行了。
眼见这一幕,围观的众多东市百姓不由得面露失望神色,心想这场比试终究还是要败了。
然而,就在此时,只听朱灿猛地一声低喝,却是见他将手中的长刀微微一旋,终于从那半扇猪肉中脱离出来。
“咦?这是怎么回事?”
一声惊呼,众多围观者全都惊骇地瞪大眼睛。原来,当朱灿的长刀飞出之际,眼前的那半扇猪肉已经彻底分离开来,除去两堆精肉、肥肉的肉片之外,那半扇猪肉的骨架居然是完好无损,就像是死后腐朽多年一般!
“什么!怎么可能!”
见状,那西市屠户早已大惊失色,就连那薛姓男子也是瞬间脸色大变,无论如何没有想到事情会演变成这样。
“哈哈哈哈!二十多年屠户又如何?今日还得败在我朱灿手下!”
此时的朱灿早已大笑起来,他随手将那两堆精肉、肥肉的肉片抛入半空,长刀横竖一挥,已经差不多变为两堆肉末臊子。紧接着,朱灿又将那半扇猪肉的骨架摆在肉案上,也不换刀,顺手便是一阵斧劈。
咔嚓!
伴随着一阵阵清脆的声响,所有猪骨全都被朱灿的长刀切断,继而斩为粉碎,就连少数几根坚硬的肋骨也不例外。
好刀!
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由得看向朱灿手中的长刀。能够以如此轻薄的刀刃斩断猪骨,这柄刀的价值不言而喻。他们不会明白,朱灿的这把刀乃是从雪娘子门下继承而来,和雪娘子随身携带的那柄‘雪长刀’都不相上下,可以说是世间罕有的利刃了。
咚咚咚!咚咚咚!
两个肉案上同时响起疯狂的响声,朱灿和那西市屠户用尽最后力气,将肉案上的三处猪骨、猪肉切为粉碎。这是整个比试过程中最为简单的步骤,但也是最为耗力的步骤。
霎时间,所有人的目光全都聚集在那两块巨大的肉案之上。他们只见二者手下的骨肉臊子正逐渐成型,可是若论其色泽纯度,却是迥然不同。
慢慢地,朱老三、郑阿生等人脸上的笑容越发明显起来,反观另一面,那众多西市屠户和薛姓男子却是目瞪口呆,宛如做了一场噩梦似的。
哐!
时间流逝,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候,几乎是同一时间,两人都停下手中的刀,那西市屠户将手中屠刀猛地戳在肉案上,朱灿却是将手中长刀用手一抹,只见刀刃锋芒毕露,依旧没有受到丝毫破损。
顿时,整个屠户铺子里就只剩下两道沉重的喘息声。
“哈哈哈!赢了!赢了!精是精,肥是肥,骨是骨!我这辈子就没见过这么精细的臊子!朱大哥,我们赢了!”
一声高叫,却是朱灿身后的众多屠户们终于发疯一般地呼喊起来。
此刻,呈现在众人面前的两座肉案上分别是两幅场景,西市屠户那边虽然将臊子切得够细,但是难免精肉中掺杂着肥肉,肥肉中夹杂着骨渣,并不能算真正的精细;反观朱灿一边,因为从一开始就将三者分开,所以切碎之后精肉是精肉、肥肉是肥肉、骨渣是骨渣,几乎没有丝毫混杂!
尽管朱灿刚开始的动作很慢,但是事实证明,这样的方法可以避免精肉、肥肉混淆,同时也节省了将三者缓缓分离的时间。
顿时,屠户铺子外的众多围观者一阵涌进来,他们只见朱灿一边的臊子果真是罕见的精细,比起西市屠户那边强过太多。
事实摆在眼前,胜负之数已经不用再多说了。
“哈哈!好一个朱家二郎!这门绝技是谁传你的,以前连你老爹都从未用过!”
欣喜之下,众多百姓们纷纷大喜叫嚷起来:
“不错!这门绝技只怕连朱老三也不会!依我看,一定是你那位美女师傅所传授,可对?”
“美女师傅?咦?我记起来了,朱家二郎失踪一年后倒是平白捡了一个师傅,据说朱家二郎曾向人家学过一年多刀法,难怪现在身手不凡!喂!那群西市的杂碎们,还不从这里滚出去!”
一阵阵喝骂声传来,却是众多百姓们怒指那几位西市屠户,想要将他们赶出东市。
此时,那群西市屠户们眼睁睁等着朱灿肉案上的肉末臊子,脸色通红,依旧没有回过神来。
说起来,这一战朱灿胜得实在侥幸,若不是前几天刚好学会‘千牛刀’,只怕现在便是另一番场景了。
心中长舒了一口气,朱灿先是回过头和朱老三、郑阿生等人交换了一下眼神,之后心中定计,这就跳上高处,指着自己的肉案向众人笑道:
“呵呵,今日多谢诸位叔叔伯伯们捧场。这许多东西今日便送给大家了,精肉去做馅儿,肥肉去喂牲口,骨渣还可以熬汤喝!大家不必客气,日后若有需要,尽管上这里来!”
“好!二郎好大方!多谢二郎!”
朱灿话音刚落,只听呼啦一声,众多百姓挤上前去,将所有猪骨、猪肉一阵打包带走,一个个全都喜气洋洋地去了。在这群百姓看来,今日之事至多也就是两伙儿生意人的相互打压,不算什么大事,既然胜负已分,那就不会再有别的事情了。
眨眼间,整个屠户铺子里就只剩下朱灿和那薛姓男子两拨儿人,这两伙儿人现在的心情可谓是迥然不同,一个在天上,一个在地下。
“阿灿,干得好!”
默默地,郑阿生等一众屠户向朱灿挥了挥拳头,可见心里有多高兴。尤其是郑阿生,只见他脸色虽然苍白,却在一瞬间兴奋得面色潮红起来。
而直到现在,那群西市屠户还没有反应过来,只见他们时而看向朱灿等众人,时而又看看那薛姓男子,一时间不知所措,彻底慌了手脚。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