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卿大人,刚才的那人果真是当今太子殿下吗……”
宁静的大理寺正堂,李世民等人早已匆匆离去,就只剩下胡佑之和刘思协三人。
此时,刘思协三人身上的破旧袍衫已经不见踪影,三人各自穿着自己的内衣,虽然是夏日,可是正堂之中不见阳光,倒也有些阴冷。他们三人身旁还有三件脱下来的衣衫,不过一见到那些价值不菲的丝绸,三人压根儿就没敢将它们套在身上。
片刻前,李世民等人刚刚从大理寺正堂离去,但胡佑之并没有跟随他们。此时,他听闻刘思协的问话,不由得有些失神地点点头:“不错,那就是当今太子殿下,也是昔日的秦王。从前无缘相会,可是直到今日,我才知此人不愧是人中之龙凤……”
今日与李世民一见让胡佑之心中颇多感慨,甚至不自觉地被对方的魅力所折服。想当初,他曾对李世民的拉拢无动于衷,可那是因为自己还不了解对方,而今日一朝相见,胡佑之便感觉到自己胸中升腾起一股热浪,仿佛无处倾泻一般让人憋得难受。
聪明人和聪明人之间总有一些惺惺相惜之意,胡佑之甚至没有察觉到自己已经在不知不觉中不遗余力地帮助李世民,而对于从前对李渊的忠心却早已是抛之脑后了。
“当今太子殿下,果然是和传闻中一样气度不凡!”
一旁,刘思协并没有感觉到胡佑之的异样,而是对李世民由衷赞叹起来。他现在已经知道李世民等人要去干什么,可是自己不过是个小小人物,并无力阻止,而且有胡佑之在前面挡着,料想日后纵然有什么意外,也不会倒霉在自己头上。
心中这样想着,刘思协忍不住打听道:“正卿大人,那‘天字十三号’的犯人果真是来头如此之大,以至于连太子殿下都想要救他吗?”
“嗯?老刘,你说什么?”
眉头微微一皱,胡佑之转过身来,他没想到自己手下的这个九品狱丞居然还知道了一些事情。
见状,刘思协自知失言,急忙掩口道:“不不,小的该死,小的什么也不知道。”
胡佑之诧异地看了对方一眼,最后不由得莞尔一笑,心想此人在大理寺多年居然只做一个小小的狱丞,实在是有些屈才了。
这样想着,胡佑之顺口问道:“怎样?昨日那犯人入狱之后可还好吗?”
“嗯,好,一切都好。”刘思协急忙点头道:“只有一点,便是此人与那些禁卫军似乎有些过节,小的担心那些禁卫军若有心加害的话,只怕……”
“放心,这种事不会出现的,”
胡佑之摇摇头道:“老刘,你别忘了我们大理寺是什么地方,没有太极殿上传来的命令,谁敢轻举妄动?”
闻言,刘思协只得点点头,但随即又将昨日夜里地牢中的动静说了出来。
“哦?你说那人和之前那两个‘地字号’犯人也有过节?”
当即,胡佑之感到略微诧异,他是堂堂大理寺之首,对于薛万彻、呼延厉这二人的身份自然十分清楚,现在看来,纵然他没有向李世民等人多问什么,可是那犯人既然和此二人结怨,可见当日的那场宫变之中,此人的确是扮演了极为重要的角色。
心中微微一叹,胡佑之也不由得对朱灿起了极大的好奇心,他此时想起刚才刘思协的那句疑问,不由得朗声一笑道:
“呵呵,老刘,既然你问了,今日本官便明摆着告诉你,当日,那位‘天字十三号’曾伤过前齐王殿下李元吉,劫持过前太子李建成,甚至还行刺过当今圣上!你说,他的来头到底是大还是不大呢?哈哈哈哈!”
猛然一阵大笑,将刘思协三人的脑袋震得发晕。三人仔细回味着胡佑之的话,六只眼睛早已瞪得如铜铃般大小。
就在此时,胡佑之不愿多言,这就挥挥手道:
“好了,老刘,你们先在这里等候片刻,等他们出来后便照例将衣服换过来。记住了,今日之事只可烂在你们肚子里,如果谁若是说出去,可就别怪本官救不了你们!”
话一说完,胡佑之也不多留,头也不回地转身回到内堂。
那刘思协三人还没从震惊中醒转过来,只是茫茫然点了点头。
……
炎炎夏日,正当刘思协三人还在正堂中惊骇之际,李世民等一行人已经来到大理寺后院的那所庭院外。
来此之前,众人特地到大理寺外将马匹牵来,并且重新跨马前行。此时,李世民骑着一头青色大马在前,尉迟恭、程咬金等人跟随在后,众人之中却惟独少了长孙无忌、房玄龄和杜如晦三人。不过,如若仔细观察,便会发现此时的长孙无忌三人已经换上了一身破旧的衣衫,同时推着一辆破车在不远处静静等候。
很快,双方彼此示意了一下,李世民当即放开脚步,任由胯下青马踏着小碎步向前方走去。
笃笃笃!笃笃笃!
清脆的马蹄声毫不掩饰地传入到大理寺后院,此时清晨已过,早已是上午时分,慵懒的日光从头顶照耀下来,让乌善等禁卫军顿觉一阵疲惫。昨夜,这许多禁卫军在地牢外整整守候了一夜,虽然期间有过换班休息,可是一个个脸上也难掩倦容。
昨夜过后,宽敞的庭院里早已扎起近十顶简易的行军帐篷,此时乌善正在其中一顶帐篷中小憩片刻,忽然间被一阵马蹄声惊醒,不由得勃然大怒起来:
“狗娘养的!是什么人在外面纵马!还让不让老子睡觉了!”
一声怒骂,乌善‘噌’地便从帐篷中窜了出来,他昨日接了这个倒霉差事已经十分憋闷,现在又以为是自己的某个属下不小心惊了马匹,便一心想要趁机发泄一下脾气。
可是,很快,乌善发现自己错了,原来他走出帐篷后便发现四周的众多禁卫军个个严守岗位,并无人纵马,而且刚才那一阵马蹄声似乎是从庭院外传来。
“头儿,这可不是兄弟们……”一旁,一位禁卫军不由得抱怨一声。
乌善脑袋一清醒,顿时便察觉不对,当即低喝一声道:
“废话少说!都给老子眼珠子机灵点儿,我倒要看看是谁敢在堂堂大理寺内纵马!”
微微定了定神,乌善从帐篷里取出自己的铠甲,同时一声令下,四周的众多禁卫军便弯弓拔刀,个个严阵以待起来。
“来者何人!速速报上名来!”
一脚踢开庭院大门,乌善迎着那阵马蹄声响处就是一阵高喝。
此时,他已经遥遥看到不远处有一行约六七骑正在向这里赶来,而且对方在听到自己的话音后居然是不管不顾,一路横冲直撞而来。
乌善心知事有蹊跷,没有再胡乱开口说话,而等到他仔细定睛一看,便不由得变了脸色。
此时,李世民、尉迟恭等人一路小跑,早已纵马赶到后院门外。亲眼见到牢狱外的众多禁卫军,李世民两眼皮不由得一跳,不过他表面上依旧是一副不管不顾的神色,竟是直接纵马骑行到院子里。
对面,乌善被李世民的举动吓了一跳,急忙向身旁一闪,这才没有被李世民胯下的马伤到。
“太子殿下,您!”
心中有气却不敢撒,乌善的脸色不由得憋的通红。
此时,李世民身后的程咬金却是一副恶人先告状的神色,冲乌善一瞪眼道:
“该死,你是什么人,也敢对太子殿下大呼小叫!”
乌善被程咬金言语一激,顿觉无言以对,之后便索性不说话。而直到此时,李世民一行也被迫纵马停在了院子里。
见状,乌善眉头一皱,当即弯腰行了一礼道:
“微臣乌善,叩见太子殿下,不知太子殿下今日前来有何贵干?”
“哼!”
一声冷哼,李世民的脸上满是不耐烦的神色:“你既知我是太子,刚才又岂敢那般拦我?”
李世民的语气咄咄逼人,幸好那乌善也不是什么没见过大场面的雏儿,当即跪倒在地道:
“微臣该死,之前不知是太子殿下驾临,言语上多有不敬,还望殿下见谅。”
说着,其余大半禁卫军也一起跪了下来。
“行了,废话少说,让本宫进去。”李世民故作不耐烦,手中再度提起缰绳。
乌善眼皮一跳,当即拦在李世民身前道:“太子殿下且慢,奉陛下旨意,近几日内若无陛下手谕,任何人不得进入大理寺地牢,即便是太子殿下您也不行。”
“什么!放肆!”
李世民佯怒道:“你可知你在跟谁说话吗!若本宫执意要进去呢!”
“殿下恕罪,微臣也是奉旨办事。”
乌善一低头道:“若太子殿下执意要进,还请先返回太极宫向陛下请来一道旨意,否则恕微臣不敢轻易放行。”
“什么!你!”
李世民大怒,不过他并未过多纠缠,而是猛地调转马头,这就率领众人向原路返回。
“嗯?这……”
见此情景,反倒是对面的乌善有些不知所措了。今日这一幕有些出于常理,按理来说,以李世民素来的在外名声,他纵然想见朱灿,也绝不会是如此莽撞行事,再者,更不会一遇到困难便如此轻易退去。可是今天据乌善所见,却是有点儿……
一时间,乌善有点儿想不明白,他事先已经料到李世民会来大理寺探望朱灿,可是想象中却不应该如此轻易就能够应付,这种感觉就仿佛自己回身打空了一拳一般。
眼见着李世民一行人将要从庭院中离去,乌善心中不免有些担心起来,他只觉得今日的李世民不同于往日那般通情达理,反倒像是个睚眦必报的小人,如果真是这般,那么自己日后岂不是要有什么苦头吃了?
正这样想着,李世民一行人的马蹄声出现一阵骚乱,原来就在此时,有三人恰巧推着一辆破旧的木车从门外挤了进来,木车上堆着好几个扎口麻袋,看上去似是粮食一般。
“嘿嘿,借过借过,奇怪,今日这里怎么又多了些乱七八糟的人。”
一边推着木车,为首那人不由得骂了一句。
紧随其后,另一个看起来年轻些的笑了一声道:
“刘叔,依我看今日的这些饭食着实不错,那些犯人们可是有口福了。”
一行马匹和三人一车交叉而过,那辆木车甚至还险些将李世民的马给惊到。
“该死!这三个白痴不要命了吗!”
嘴里一声低骂,乌善直是看了个胆战心惊,眼见李世民等人从容离去,这才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而就在此时,那三人一车也一起想着庭院里的一间茅屋中推了进去。
长长地,乌善不由得松了一口气,他眼见李世民一行人已经不见踪影,向身旁众人吩咐几句后便返回帐篷里继续小睡。今日之事虽然颇有蹊跷,不过乌善一时间也有些摸不着头脑,便索性不再多想。
同一时间,乌善不会看见,此时纵马离去的李世民等人已经在不远处停了下来。眼见推车入院的那三人顺势向地牢走去,李世民的脸上不由得浮现出一丝笑容。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