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长安?
雪娘子的话自然而然也让朱灿脑海中产生这个念头,他乃是穿越而来,本就不是长安中人,说不上对这座历史古都有什么留恋之情,更何况现在雪娘子的心愿已了,朱灿为免事情再有反复,心想若能够追随她一同浪迹天涯,那也是一个极为不错的选择。
大唐朝地大物博,以朱灿师徒的本领,山南海北,大可以任意去游玩,如果事情果真如此,岂不是十分美哉?
朱灿正沉浸在美好幻想中,然而很快,他便被心头一念当头棒喝,猛地惊醒过来:
“不行!师傅,我们二人一走了之固然容易,可是之后呢,李渊如若有意寻根究底,必然能够继而找到我爹娘和老郑叔他们,我不愿再让他们受到连累。”
雪娘子早已料到朱灿会有此顾虑,当下,她目光紧盯着后者道:
“那我们便将你爹娘一同接走,从此以后我们便为他们二人养老送终,如何?”
朱灿心中一动,但终究还是皱眉摇了摇头:
“只怕不行,若只是你我师徒二人,那便孑然一身,了无牵挂,外面的世界天高海阔,即便是后有追兵也奈何不了我们。可是如若再带上我爹娘,他们却如何能受得了这份苦?更何况还有老郑叔他们。”
话音一顿,朱灿皱眉道:
“再者,如若此事当真,我们一味躲避终究不是办法,就算躲得过一时,也是躲不过一世的啊。”
朱灿的本性便是不喜欢躲躲藏藏,即便再大的困难,直面面对总比被人从背后追赶要容易得多,这句话可算是说出了他的心声。
“这么说,你是不愿离开长安了?”
雪娘子的脸上流露出失望神色。
朱灿低头沉默片刻,顿时有些欲言又止起来,他心想在这件事上自己或许还能侥幸有一线生机,而如若雪娘子的身份被最终查出,那便是一定没有活路了……
雪娘子和朱灿相处日久,对他的本性可以说是极其了解,当下还未等朱灿开口,雪娘子便冷笑起来:
“阿灿你不必多说,你只顾你自己大仁大义,难道我杨雪就是贪生怕死之辈吗?更何况此事之中倒有一大半是因我而起。你放心,既然你不愿离开长安,那我们师徒二人就一直留在这里,我倒想要看看那李渊能否找得到我们,就算找到我们之后又想要如何处置!”
雪娘子语气中血性不少,话音一落,她便负手背靠朱灿,独自默然起来。
朱灿明白,以雪娘子的本性,哪里会惧怕什么李唐王室的权威,真要到了生死关头,只怕又是一出大闹长安城,继而将自己救走的场面。朱灿担心雪娘子刚刚熄灭的仇恨火种会再因此事而复燃,心中不免大呼不得了,不过现在看来,也只有见步行步的份儿了。
“呵呵,”
沉默半晌后,朱灿干笑一声道:“师傅莫急,此事毕竟还暂且没有定论,或许最终那李渊并没有发现我们,又或者事情并不像我们所想的那样,如果侥幸如此,那便是万事大吉了。”
朱灿的话有点自欺欺人的意味,闻言,雪娘子双眉一簇,似乎想要说什么,但终究是没有说出来。
“嗯,罢了,不论如何,为师的心愿已了,昨日你既然帮我杀了李建成,现在我便也陪你一同度过难关。至于以后的事情,那便另说吧。”
气氛沉默起来,朱灿正在埋头想着什么,忽然间,他又听闻门外传来一阵琐碎的脚步声,朱灿心知是程咬金他们赶到,索性便提前把门打开,让天际间最后一抹余晖照了进来。
伴随着一阵脚步声,程咬金、尉迟恭等众人已经出现在庭院外。
原本,众人在送走李世民后,一路上还在想着如何探视朱灿师徒,毕竟他们对于雪娘子此人还十分陌生,甚至有一种挥之不去的忌惮。可是突然间,众人见到朱灿把门打开,连雪娘子也早已苏醒站立在房中,便不由得吃了一惊。
此刻,他们众人的目光全都聚集在雪娘子的背影上,每个人手心冒汗,脊背发凉,只觉得自己的心脏都不由得跳快了几分。
就是此人,朱灿的授业恩师,一个看似美丽而纤弱的女子,实则却是一名武艺绝顶的惊世强者!
众人虽大多没有见过雪娘子,但是关于她的传闻却早已如雷贯耳,那日入宫行刺李渊,击毙数十名禁卫军后扬长而去,李渊等人甚至连她的面孔都没有见到过;昨日宫变时来无影去无踪,以一招飞石传讯将众人耍的团团转;太极殿内以惊世绝技救走李建成,轻易对付李世民的以‘大羽箭’发出的‘三箭连珠’,就连一向对自己的箭术颇为自负的李世民事后也只能甘愿认输!
更有甚者,此人连同徒儿朱灿在昨日长安城西大战文肃所带领的众多禁卫军,文肃去时有近千人马,返回时居然只剩下区区二百余!而那数百禁卫军居然都是这师徒二人独自击杀!
程咬金等人还记得,昨夜长孙无忌将重伤的二人秘密送回后,整个人兀自有些回不过神来。而当他为众人仔细描绘之前的场景时,所有人仿佛见到了雪娘子临危之际随手发出上百支飞刀的画面,那是一种让人一想到便会心跳加快的可怕武艺。
对于雪娘子,程咬金等人的内心中其实颇为矛盾,一方面,他们刚刚得知原来昨日宫变时是此女在幕后兴风作浪,最后甚至差点救走李建成,使得大事功亏一篑,所以众人对她其实颇有怨恨;可是另一方面,此女乃是朱灿的授业恩师,更堪称当世罕见的奇人,众人心想若能将其拉入己方阵营,那该是何等的畅快人心!
程咬金、尉迟恭、秦琼,乃至李世民,对于这些在战场上杀伐惯了的武将而言,雪娘子这样的绝世强者是值得敬畏的,原秦王府众将中本以尉迟恭武艺最高,不过现在看来,居然只是和朱灿媲美,却难以企及雪娘子这样的高度。这样的事实让所有人感到既羞愧,又尴尬,更加有些兴奋难耐起来。
眼看着众人的目光由憎恨变为忌惮,再到敬仰,朱灿已经对程咬金等人的心中想法略有了解。
不过雪娘子不同,在她眼中,既然十年来惦念的仇恨已经了结,那么现在也就只有朱灿一人算是她的一份牵挂,除此之外,任何人都不如其法眼,更何况雪娘子还一直以为当初是这些人出卖了朱灿。
感受到众人汇聚的目光,雪娘子微一回头,一种冰冷而疏远的眼神顿时让众人吓得退后了一步。
朱灿也顿感无奈,他心想雪娘子和李世民等人之间还是有许多芥蒂未除,短时间内只怕是难以让他们和睦相处了。
一阵尴尬过后,最终还是脸皮最厚的程咬金率先干巴巴笑了一句,问道:
“呵呵,二郎,你的伤势怎么样了?还有你师傅……她也还好吗?”
“哦,师傅的伤势也已经稳定,不成问题,”
随口答应了一声,朱灿一心想让这两方人马暂时分开,这就扯着程咬金向外走道:
“对了程叔叔,你们来得正好,恰巧我心里还有许多疑问要问你们。咦?秦王——哦,不,太子殿下去哪里了?”
“啊?太子殿下吗?他有事先返回东宫,今晚就不回来了。”
“嗯,也罢,那这件事我只好和你们说了。”
……
深夜,秦王府的正厅中灯火通明,不过片刻,朱灿已经坦然向程咬金等人问出关于刚才雪娘子所说的事情,而程咬金等人一阵犹豫后,最终也只得如实相告。
关于那日夜里未经朱灿同意便实行计划的事情,其实众人心中一直心存愧疚,秦琼当下解释道:
“二郎,此事的确是我们和太子殿下行事冒昧,不过当时情况紧急,你又身在东市,难以通知,我们商议之下才决定权益行事,还希望你不要往心里去。”
“哦?原来那日太子殿下果真是以此为借口才令陛下下诏宣建成、元吉入宫的?”
情不自禁地,朱灿苦笑了一声,他心中倒是没有怪什么人,因为他知道那是权宜之计,就算当时自己在现场,只怕也会毫不犹豫地同意这种做法。可是现在看来,此事接下来引发的后果却是有些太过重大了:
“那么照如此说,我师傅刚才所言其实全都属实,现如今陛下已将此事挂在心中,一心想要揪出那个所谓的‘贼人’,并将其当做昨日宫变的元凶?”
“这……”
顿时,程咬金等人无言以对,原本他们暂时还不想将此时告诉朱灿,不过没料到雪娘子早已对这一切了如指掌。事到如今,众人也只好承认一些事情,不过幸好,对于郑阿生等人被擒一事,朱灿却还一直蒙在鼓里。
“二郎你放心,”
当下,尉迟恭率先道:
“虽然此事已经引起陛下的注意,不过那是因为他一时心中怨愤,所以想要借机发泄而已,待到过几日太子殿下想出办法,必能够让陛下打消这个念头。又或者,等到最后陛下追查无果,便也会自动放弃了。”
如果之前没有郑阿生等人失手被擒,那么尉迟恭的这些推测其实是可以成立的,只可惜以现在来看,他们不过是在骗朱灿罢了。
眼见朱灿没有起什么疑心,众人心中全都松了一口气,程咬金紧接着道:
“不错,二郎,现在建成和元吉已死,昔日‘太子党’烟消云散,我们还有什么好怕的?这几日,你就和你师傅一直在这府里养伤,只要我们一切小心,谁又能想到你是藏在这座原秦王府中呢?”
事到如今也只好如此,朱灿无奈点点头,道:
“那好,不过还有一件事,我爹娘至今还在城南十里外的姚家村,程叔叔,请你们派人前去照料,令他们暂时不必入城,还有郑叔叔他们,他们现在应该都还安全吧?”
“好,好,二郎放心,这些事我们一定替你去办。”程咬金急忙道。
“嗯,那我便放心了。”
微微一笑,朱灿根本没有多怀疑什么,不过一会儿,已经放心离去。
朱灿离去后,在座众人面面相觑,无不齐齐叹息一声,尤其一想到明日朝会,更加不由得心中忐忑起来。
直到许久后,尉迟恭率先站起身道:
“好了各位,今夜我们便在这府里守护二郎一夜,明日一早,大家一同入宫上朝,究竟事情如何,就要看明日的局面了。”
闻言,众人各自点头,很快便纷纷散去了。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