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刘梁低声喊出那一声“冲”时,阮萍的心几乎跳到了嗓子眼上,但还是毫不犹豫地跟了上去,只觉得这辈子从未像眼前这一刻这么紧急过,脸上竟泛起了红潮。
这会方胜也心慌的厉害,但是这冲出来的提议本是由他提出的,他是万万没有退缩的道理,一边向前狂奔,一边暗中祈祷,可见万要在巡逻的守卫赶来之前爬上城墙,并且别被中间门楼上新换的守卫看见。
他们藏身之地距城墙有十五丈,巡逻的守卫距拐角大约有十丈,然而他们是狂奔,守卫们却是匀步行,应该能赶在守卫出现之前爬上城墙,另外,今晚有星无月,目不能视百步之外,那中间的门楼距东北角的角落可比百步远多了,如此算来,他们真正的危险并不在从藏身处奔向城墙下的途中,而在从城墙下往上爬的过程!稍微值得庆幸的是,东北角的角楼上那些守卫下去时带走了角楼上的大部分火把,如今只余两个,且已烧了多时,不甚明亮。
四个人只觉得耳旁生风,十五丈的距离倏忽即过,竟真没被人现,然而此刻谁也不敢松懈,方胜和刘梁同时从怀里迅取出飞天爪,抓着绳子抡了两圈,便听“嗖嗖”两声,两个飞天爪倏地向上飞去。
“丁!”
“丁!”
方胜一喜,低声道:“成了!”
刘梁和方胜各自拉了拉绳子,现飞天爪已经在角楼上勾实,当下竟各自让开,刘梁把阮萍推到绳子前,而方胜则对倪翔驰做了“赶紧爬”的手势。
阮萍饱含深情地看了刘梁一眼就利索地向上爬去,方胜不无羡慕地看了看刘梁,蓦然现倪翔驰竟然也在看着他,幸好倪翔驰不是“饱含深情”,而是“饱含不屑”……
方胜冲倪翔驰撇撇嘴,也不说话,转身抓着绳子就开始往上爬,心道,让你装酷,待会老子爬上去就把绳子收了!想到这时方胜已手脚并用爬过了城墙半截,他到底是男子,这时比先他一步往上爬的阮萍还高了不少,于是偷眼朝南边看一眼,只见东南角的角楼之下已然火光大亮,巡逻队排头的几人已经转过弯来,当时便吓得他一哆嗦,哪里还敢停留,以最快的度向上爬去。
这一幕下面的刘梁和倪翔驰自然也看见了,直紧张的二人手心后背全是汗。然而二人又怕飞天爪禁不住两个人,竟不敢向上爬,只能仰头向上看着,恨不得能在方胜和阮萍下面托二人一把。
如今他们所能依仗的便只有这漆黑的夜色和运气了,只希望那巡逻队里没有眼力过人之辈,不然两个大活人立在空无一物的城墙下,实在跟荒漠里的两棵野草没什么两样。
终于,方胜双手攀在了角楼边沿,猛一用力,整个人便翻了进去,见四下无人,也不敢出声,赶紧抖了抖绳子,示意倪翔驰赶紧向上爬。接着方胜便来到阮萍所爬的那个飞天爪之旁,看已经都够着阮萍,低喊了一声“我来拉你”,也不管阮萍同意不同意,已经一把抓住阮萍的小臂,便像是打水一般直接把阮萍提了上来。
阮萍一落地就脚下一软,差点站不住,正看到方胜那取笑似的目光,当下眼睛一瞪便要方胜忙板起脸,把右手食指在嘴前一竖,做了个禁声手势。
然而经方胜这么一闹,阮萍心中的惧意立刻减弱不少,也不由佩服方胜胆子大。另一边,城墙下的巡逻队固然在慢慢向东北角靠近,刘梁和倪翔驰也各自以度向上爬着,眼看都已爬过了半截。
就在这时,方胜突然现有些不对劲,原来他们这边的角楼上虽只有两个不甚明的火把,但倪翔驰和刘梁向上爬的时候还是会在城墙上留下极长的影子,如果中间的门楼上有人看到,纵然看不清人,自然也能猜到有人正向上爬!另外,那群巡逻的守卫已经更近了,他们却是平视甚至仰视,会比中间门楼上的守卫更容易现这边的异常!
方胜登时大急,猫着腰来到角楼边缘,用力抖了抖倪翔驰的那根绳子,然后冲着倪翔驰摇了摇手,示意他不要动。接着不管三十七二十就开始向上拉绳子,倪翔驰如果自己向上爬的话其影子起伏自然较大,现在只是由方胜拉着上升,便没那么明显了。方胜拉着倪翔驰上升的度可比倪翔驰自己爬快多了,很快便过了刘梁。刘梁只朝倪翔驰那看了一眼,也终于现了不对劲,那影子未免太过显现了,不由得又想起自己来,只怕比倪翔驰还要显眼得多,当下再不敢动了,只等着方胜来拉他。
等方胜一把拽住倪翔驰的胳膊把他整个人提上去,两人便一起来到刘梁那根绳子前,同时用力向上拉。才拉了没几下忽听阮萍以极低的声音急道:“快别动了,和巡逻队离得太近了!”
示意倪翔驰拽住绳子,方胜伸头向外一看,暗骂一声乖乖,说什么也不敢动那绳子了,巡逻队距刘梁悬挂之处最多三十丈,只要有任何风吹草动就必然被下面的巡逻队现。然而就让刘梁在那挂着危险也是极大,万一有人抬起头来,只需一眼,九成会现刘梁。
这一刻众人的性命竟然取决于下面的巡逻队是否有人抬头看,方胜想想都觉得要崩溃,恨不得找个没人地方大喊大叫泄一番,然而这会他肯定是连大气也不敢出一口的了,只觉得背后出的汗已经快把衣服浸透了。
这一刻,时间仿佛变慢了一般,任他们怎么盼,下面的巡逻队就是走不到头,然而对他们来说,即便巡逻队走到头他们的危险也远远没有结束,因为他们必须等巡逻队走到头并拐回去之后才能把刘梁拉上来。
方胜突然觉得这一定是老天在跟他开玩笑,因为就在他们等得快要崩溃的时候,他听到了角楼下面楼道里传来的谈笑和脚步声,换班的守卫要上来了!方胜只觉得自己快要疯了,然而那仅仅是一种为了泄而产生的负面情绪,他的真实反应则完全是针对现状而,呼吸渐渐变得平稳,最终几乎无声,眼睛眯了起来,尽量不外泄一点光彩,便如一头伺机而动的猛兽一般。
受方胜影响,倪翔驰和阮萍二人也冷静下来,倪翔驰将手中绳索缓缓缠到一根柱子上,腾出手来,无声地抽出了自己的剑。方胜只看了一眼,便知倪翔驰手中的剑必然是欧阳冶所赠,其纤细的造型以及暗青色的光泽,都不是普通匠师能够做到的。
三人全都悄悄地拿了武器藏身于楼梯口左侧的一个平台之后,静等下面的守卫上来。
几息之间,方胜便已确信将要上来的守卫共有四人,于是朝阮萍和倪翔驰伸出了四个手指,两人同时点头,看来判断和方胜一样。
接着方胜指了指自己的鼻子,先竖起三根手指,接着又竖起四根手指,嘴则做出“第三、第四”的口形,然后又指了指阮萍,伸出两个手指,做出“第二”的口形,而第一个自然留给了倪翔驰。他这番表达并不复杂,阮萍和倪翔驰一下就明白过来,俱是点头赞成。
下面的说话声越来越大,四个守卫距楼顶已不过几步之遥,而与同时,不用看方胜也能估摸出城墙下的巡逻队肯定正好走到角楼之下,对于在那挂着的刘梁来说,也正是最危险的时刻。方胜不由看了阮萍一眼,只见阮萍却是一脸决然,显然到了这功夫这个女孩已经豁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