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郊九皇子府,冷凝轩。
王若茀正对着妆镜朝自己发髻间插支碧玉簪,她将发钗固好,对着镜子左右又瞧了瞧,觉得还是不甚满意,“阿若,去取我妆奁里的那支红梅攒珠金步摇。”
阿若一愣,“可是皇子妃及笄时那位送的?”
王若茀拔下发髻中的碧玉钗,伸手端起一盒胭脂朝面上轻施,“对,正是那支。”
她胭脂不过只涂了半面,却不知为何双颊都娇粉羞羞,跟滚了火似。
“这恐怕不妥吧,若是让府邸的人查了出来...”
“让你去你便去,何须磨磨蹭蹭!”王若茀扭身不悦瞧着阿若。
阿若无可奈何,绷了绷唇只好翻箱倒柜找出妆奁里的那支红梅步摇。
王若茀趁着她拾掇东西的空子又为自己描了黛眉,涂了口脂,从头到脚都悉心装点了一个遍儿。
瞧这架势,是准备出府逛逛,又或是专门为了谁而打扮的。
自从王若茀入了九皇子府,这梳妆打扮也都懈怠了,平日能让人瞧得过去就行,万般不会盛装争艳。
说句不好听的话,姚侧妃收拾的都比王若茀瞧着像正妃娘娘...
女为悦己者容。
一个娇娘子,只会为了自己心爱的郎君而刮面梳妆,精致打扮。
阿若找到了红梅步摇,赶紧攥着走至王若茀身旁,“奴婢找到了。”
“快...快给我簪上。”
阿若看了一眼手中的步摇钗。
她虽算不上慧眼出众,可也好歹见多识广,瞧过不少女儿家的精巧首饰。
手中的这一支红梅步摇,做工粗糙不说,就连梅花上头攒的小珠也是最劣质的那种珠子。更别说金钗样式,一点儿都不新奇,款式显老的不行。
这样一件儿东西,连她自己都不愿意去戴,可自家皇子妃却是拿来当宝贝般。自从收下这份及笄礼时,便舍不得让人摸,更别说往发髻中去簪了...
今日能将这东西拿出来,显然是对自己的打扮上了心。
阿若仔细替王若茀将发钗簪好,她清秀的眉眼泛着心疼。
那粗糙的物件儿一看便是从大街上随意买来的,何曾值得让人视如珍宝。
王若茀轻轻抚了抚自己的发钗,扭头笑意盈盈问着阿若,“可是好看?他瞧见了,能明白我的心意么?”
阿若苦笑着哄声,“该明白的,自然能明白...”
可明白又能如何,那位殿下不过是在利用自家皇子妃罢了,何谈痴痴真心。
王若茀满意起身,又兴冲冲走至屏风后换了一件悄艳衣裳。
待一切拾掇毕了,日头已经从山底下爬了出来。
王若茀让阿若去后院找了驾马车来,说是好久没出过府门,想去京中逛逛铺子,顺带挑些新鲜玩意儿买回来玩。
她虽然在府邸处处受人限制,这儿不能去,哪儿不能瞧,可总归没被人软禁起来,该出府时也能顺顺当当就出去了。
人走了不久,墨崖轻敲了书房门。
“进来。”瀛夙搁下手中的奏折,端起桌旁的黑色勾花茶盏饮了口热茶。
墨崖迈步进了房中,将门阖上才冷声道,“冷凝轩昨夜收到了咱们的假消息,今早上急不可耐替咱们前去将瀛栖的老巢探一探。”
瀛夙把玩儿着腰间挂的坠子,“金岐的细作据点咱们查了多年都没查出来,如今不过动用了些笔墨便能轻而易举的知晓,也不知瀛栖将人硬塞进咱们府中,到底是帮了他,还是害了他...”
“若是查出来了据点,可要将人抓获?”
“不必!他既然敢把据点设在城中,自然是有所防备的,我们若贸然出手,说不定还会被倒打一耙。”瀛夙修长的玉指轻叩桌面,眉目深深如池,难以让人琢磨透彻。
自从秋闱而归,瀛夙便是知晓唐丰的身份已然在瀛栖那儿暴露了。
那日唐丰夜里送来的秘条,正是瀛栖本打算给王若茀的。
秘条上,瀛栖写下了自己打算在秋闱之夜时掳走虞娇娇,让王若茀切勿从中插手,坏他好事。
只可惜,这秘条没让王若茀先瞧见,反倒落入了瀛夙手中。
瀛栖这一计未成,又反被人给算计了,还险些在昭帝哪儿失了荣宠。他回府后,自然是先复盘将事情枝叶末节给细想清楚,到底是其中哪一个环节出了岔子,让自己计策扑空!
思来想去,便是觉得那最为普通的贩菜小厮最是可疑。
这秘条只经过他的手,而王若茀一般瞧过了自己秘条绝对会顷刻焚烧殆尽。
那贩菜小厮模样太过似普通人,浑身无半分暗卫的气息,就像是真的平平无奇下三阶的商贩。
可正是这般普通,才让瀛栖最后怀疑上了。
瀛栖虽然洞悉了唐丰身份,可王若茀还是被蒙在鼓中...
昨夜,瀛夙模仿了瀛栖字迹给王若茀写下一封秘条。
秘条中写的是今日邀人在老地方一叙!
其实瀛夙也在赌。
王若茀对瀛栖忠心耿耿,为了他愿意背弃整个王氏,更愿意嫁给了不爱之人,只为探取他九皇子府中的消息。
既能做到如此,想来应该在瀛栖那儿有些分量,说不定她知晓瀛栖最常在宫外卧据的地方。
而那卧据之处,十有八九是瀛栖用来联络金岐细作的据点!
既然唐丰已经暴露,眼下便是只能赌王若茀知晓那隐藏在京中多年的金岐细作据点。
早上听府中耳目来细说王氏细致拾掇自己的做派,瀛夙便明白他赌对了!
如今京中暗潮汹涌,各方势力都隐隐不安,相互试探对方的底牌。
王渝州野心勃勃,私下与不少权贵交好,暗中还养了一批精锐。
瀛栖和魏晟煜勾结,二人一个有金岐大族扶持,一个掌管东瀛十万军队,合在一起也是让人头疼。
瀛夙扫了一眼墨崖,“待这据点被咱们给抄了,瀛栖那儿定会怒不可遏,着急想赶紧出手对付我。趁他心乱如麻时,你大可安心去跟那骨家人袒露个底儿。”
墨崖双目微缩,眸底凝着一股子摄人的厉气。
他等这一日太久了,可总算是等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