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正不可能白吃白喝,他付给卓琳每天十元钱作为住宿和伙食的花销。
一觉睡到第二天上午,赵正被卓秋喊醒了。他起床转了一圈,餐馆现在没什么生意,只有一个厨师坐在门口拍苍蝇,赵正地了一根烟过去,和他聊了两句,居然也是来自赣省的。
两人聊了一会天,卓秋和卓琳也从二楼下来。
“去不去逛逛?”卓秋问道。
赵正摇了摇头,“不了,你们去吧。我自己去外面看看。”
太平镇临靠深城,但有铁丝网加持,一般人进不去。去深城要办理边防证,到了还得办暂住证。因为这地方实在太过特殊,是目前全国唯一一个经济特区,传说遍地黄金,全国人民打破脑袋都想挤进去捡钱。
你说赵正有没有边防证和暂住证?
有就怪了。
主要是时间不允许,一个边防证办下来的时间,黄花菜都凉了两季了。第二是滨江镇的边防证不是想办就能办的,有名额限制。至于暂住证,边防证都没有怎么办理暂住证?
这是一个死套,很多去深城的人其实都没有这两个证件。靠着蛇头帮忙,跟偷渡似的穿越封锁线。他们其中的大部分人会被遣返,剩下的像活在黑暗里的老鼠一般,不敢轻易见阳光。
见赵正不去逛街,卓秋也没勉强,两姐妹撑了伞,自顾自地走了。
赵正看着外面的阳光实在是太毒辣了,心说这鬼地方确实一年四季都不用穿两件。
太平镇可能在90年代初期算是还不错的镇子,但在赵正的眼里,和2019年的乡下差不多。这里也有很多工厂,满街的美容美发,还有影吧、录像厅。格局单一,基础设施实在太差。按理说这里商机无限,但不是赵正的目标,他没有时间和金钱来布局,想要挣快钱,还得去深城。不过他不会去找蛇头,因为“蛇头”这两个字会让他觉得自己成了19世纪被贩卖到北美大陆做苦力的猪猡。
赵正心里想着事,走着走着就一脑袋撞在了别人的身上。
没想到一抬头,居然还是个熟人。
“周红中?”
周红中跟做贼似的,连忙“嘘”了一声。
赵正心说干嘛呢,鬼鬼祟祟的。周红中把他拉到一旁的角落里,道:“小赵,我好像在做犯法的事。”
“什么情况?”赵正乐了,这小老头儿还知道什么事犯法?
周红中吞了一口唾沫,“这里不好说,去我租的屋子里。”
“你还租了房子?”
“没。”周红中四周环顾了几眼,压着嗓子说:“是我们同乡租的,就是他叫我来的。”
“那走!”赵正有些好奇,什么事把周红中吓成这样。
两人在镇子上绕了几个街角,最后进了一个旅馆。周红中一开始还吞吞吐吐,后来说开了之后,便也就没那么多顾忌了。
原来,周红中的同乡在贩运烟草。
80年代后期,出现过这么一群人。他们走南闯北,最后都跑到广省来了。这些人经常坐着火车,扛着黑色的或者蛇皮编织袋的大包小包,打开包里一看,全是一条一条的卷烟。那时候还没有统一管制烟草行业的中国中烟,各地都有自己的烟厂和品牌,比如云省的红河、红塔山、阿诗玛、广省的百顺、五叶神,湘省的芙蓉、白沙、长沙,沪市的红山茶、红杉树、牡丹。因为运输原因和地方保护,各省的很多烟草品牌都不出省甚至不出县。
改开以后,内陆陆续有了一些进口香烟,比如七星、三五、希尔顿。进口烟一般走胡建,但也有相当一部分从香港到深城,再通过烟贩子带到各地。
而在一个地方出现的外地烟,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都不是正规渠道进来的。全靠一大包一大包从沿海地区人工扛回来。
在烟草管理法出台之前,这样的行为处于灰色地带。各地也抓,严重的时候火车站都有人堵。
而1992年,刚好是烟草管理法出台的第一年。
赵正想了想,安慰道:“没有事,只要不是没交税的进口烟,别的国产牌子一次性不要带四十九条以上,就不犯法。”
周红中愣了愣神,“真的不犯法?”
赵正点了点头,“五十条才构成犯罪,四十九条是极限。但是我得提醒你一句,如果碰到烟草稽查,这些烟也会被没收。”
周红中听了以后就开始局促地笑,“我哪有钱一次带四十九条烟?”
赵正一进门就瞟见角落里放着一个黑色的大袋子,里面装满了东西,方方正正的。
“那是烟吧?”
周红中一下子就紧张了,“不是我的,是我朋友的。”
赵正心想这老小子精得很,于是笑道:“我又不是烟草稽查,你慌什么。”
周红中嘿嘿嘿地点头,说:“我也就是带了几条百顺,我们那你也知道,抽好烟的不多。”
赵正起身打开那包,果然看见里面躺了至少上百条百顺,“一趟能赚不少吧?”
“就几百块……”周红中隐瞒不下去了,但还在挣扎,“这些也不全是我的……”
赵正深吸了一口气,在心里默默地计算了一下。
他也是个烟民,对于百顺不陌生。相信大部分烟民尤其是南方的对这个牌子也不会陌生。这个牌子的香烟在赣省的价钱是一包五块钱,卖的贵的地方也有,一包五块五甚至六块。这在当时,五块五一包烟已经相当奢侈的,赣省九十年代初期,很多人还在抽两毛钱一包的壮丽,两块钱的芙蓉请客才看得到。至于五块钱往上的红塔山、阿诗玛,那基本小康家庭才抽得起。
主要还是穷。
但是稍大一点的城市比如新城、宜城渐渐地越来越多五块钱左右的消费者。
不过从零售商进货的话,赚的就是跑腿钱。从烟草公司拿烟的话,要形成一定规模,不然别人不理你。而且外地人没有关系进不了货,还得找烟厂的关系。
赵正看着眼前这一袋子烟,忽然有了一个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