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是不是来到了另一个世界?”凯瑟拉轻声对兰尼斯特说。皮克斯尔发现自己根本找不出什么话来安慰她,特别是当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是哈西·哈贝尔的时候。
“深水城。”德莱蒙平静而严肃地说。
“你到这里来可是离家太远了,”另一个渔人对他说,“足有一千多里。”
“一千五百里。”灰胡子纠正他。
“而且只能从陆路过来,”另一个人笑着说,“你们的胜利号装上轮子了吗?”不但是这六个人,其他几艘赶过的小船上也都爆发出一阵哄笑。
“我还应该看见一队驽马吧。”另一个人的嘲讽又引起更多的笑声。
即使是德莱蒙也不禁微笑起来,知道了自己的船还停留在这个世界,他感到一阵安慰。“这是因为魔法师的法术,”他向众人解释,“我们本来在剑湾的海面上行驶,位于月影群岛西南五百里的地方。我们在那里遭遇风暴,我们的魔法师”——德莱蒙回头看了一眼哈西——“就用法术将我们带到了这里。”
“他带错路了。”一个人高声说。
“但他让我们离开了外海,”德莱蒙的笑容渐渐消失了,“如果我们还留在那里,我们必死无疑。请告诉我,好人们,我们在哪里?”
“这里是伊珀斯湖,”灰胡子回答,然后他指了指背后,“那是卡顿岛,岸边的是卡顿城。”
德莱蒙并不知道这些名字。
“那里是落雪山。”船长又指着身后的山脉说。
“南方,”凯瑟拉突然说道。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到她的身上,“我们到了远离深水城的南方,”她说,“如果我们从这个湖继续向南行驶,我们就会到达深流。然后是维尔红流域;最后进入内海。”
“你说的不错,”灰胡子告诉她,“但你们船的吃水会让你们无法驶入莎兰湖。”
“而且除非你们有翅膀,否则你们绝对过不了裂隙山脉!”灰胡子身边的人补充道。不过他们已经不再嘲笑胜利号了。现在,在场的每个人都已经体会到问题的严重性。
德莱蒙长叹了一口气,回头看着哈西。而魔法师只是愣愣地盯着甲板。“我们以后再关心该去什么地方吧,”德莱蒙说,“现在要抓紧时间整修胜利号。”他又转向灰胡子,“我害怕你们的湖没有足够的水深。请问哪里能找到一处合适的港湾?我们可以在那里修缮我们的船只。”
渔人船长指着卡顿岛,那里有一座向外伸展的长码头。
“岛北边的水更深些。”他旁边的人告诉德莱蒙。
“但那座长码头是私人领地。”第三个渔人说。
“我们会帮你请求允许停靠的。”灰胡子向海炅号上的众人保证。
“要修理这艘船,可真不容易呢,”德莱蒙叹了口气,“我们失去了船帆,舵轮也损毁了。我对这里的水域丝毫也不了解。”
“互相介绍一下吧,船长……”
“德莱蒙,”胜利号的船长回答,“船长德莱蒙。”
“我的名字是特杜克,”灰胡子说,“幸会。”他在说话时向其他船只打了个手势。那些船已经聚集到胜利号旁边,都想看看新来客人的样子。
“我们可以把你们拖入码头,卡顿有不少船匠,他们会帮助你们修好胜利号的。”特杜克继续说道,“即使是你们的桅杆,我们也能找到足够高的树,为你们做一根新的。凭我对我们这里人的了解,你们要付出的就是足够多的在剑湾航行的冒险故事。”
“我们有很多故事可讲!”德莱蒙对他说。
渔船纷纷将绳索挂在胜利号上,开始牵引纵帆船进入港口。
“这里水手之间的友情就像兄弟一样。”兰尼斯特说。
“看起来是这样的,”德莱蒙表示同意,“如果我们要替换船员的话,我知道该去什么地方寻找了。”船长望向哈西。魔法师还在用那种被遗弃的眼神盯着甲板。“你做得很好,哈贝尔大师。”听到德莱蒙的话,魔法师的面庞立刻焕发出夺目的光彩。“我们本来必定要死在那个连海图上都没有标出来的地方,现在,我们全都安然无恙地脱险了。”
“但跑到了一个湖里。”哈西说。
德莱蒙挥手示意他不必在乎现在的状况,“罗丽兰会找到我们,你们两个一定能找到方法让我们回去的。至于说现在,我的船和我的人都已经安全了,这才是最重要的,干得好!”
哈西真正地感到快乐起来。
“但我们为什么会来到这里?”凯瑟拉禁不住问道。
“命运的迷雾,”兰尼斯特和哈西不约而同地说。
“这意味着我们需要到这里来,”魔法师补充道。
“什么样的需要?”凯瑟拉继续问。
“当然是那个任务!”哈西高声嚷起来,“不是这样吗?”他环视四周,仿佛自己已经解释了一切。但集中在他身上的目光里似乎并没有他要寻找的理解。“在那场暴风雨之前,我们的目的是……”
“深水城,”德莱蒙回答,“你的法术并没有让我们靠近深水城。”
哈西疯狂地晃动着双手:“不,不。不是深水城,而是一位牧师,或者是一位魔法师。我们去深水城只是为了能找到他们。”
“那你认为我们在这里才能找到我们所需要的施法者,而不是在深水城?”兰尼斯特对此深感不可思议,“在这座远离家乡的小镇上?”
“善良的特杜克船长。”哈西朝船头的方向呼喊。
“在这里。”回应的声音从遥远的前方传来。特杜克的船处在拖船队伍的领头位置。
“我们正在寻找一位牧师,”哈西喊道,“一位非常强大的牧师……”
“凯德立,”特杜克毫不迟疑地回答,“凯德立·邦那杜斯,你在诸国中再也找不到更强大的牧师了!”特杜克洋洋自得地夸耀着,仿佛凯德立是全卡顿的共有财产。
哈西向他的朋友们抛去一个胜利的眼神,“命运的迷雾。”他特意加重了语气。
“那我们能在什么地方找到凯德立呢?”德莱蒙问,“卡顿城么?”
“不,”特杜克回答,“要向山里走两天,那里有一座叫做‘高飞之灵’的神庙。”
德莱蒙看着哈西,没有再提出任何问题。
魔法师的双手拍到一起,“命运迷雾!哦,一切都契合得那么完美。”他突然变得非常兴奋,仿佛又想出了一个主意。
“就像胜利号和一个湖那样契合得完美。”凯瑟拉话中的讽刺意味非常浓重,但哈西根本就没有听见。
“没辙了吧?”年轻女子笑着问他。
“没关系。”兰尼斯特试图打破眼前的尴尬。德莱蒙紧咬嘴唇,竭力不让自己粗野的笑声抹煞哈西的光荣。
“嗯,这些字母一定有某种奥妙,”哈西自顾自地说道,“我必须对它们进行一番探索!”
“先探索一下你的脑子吧,”凯瑟拉说完这句话以后,又压低了声音。所以她的后半句话只有兰尼斯特听到了,“最好带上一个大灯笼和矮人隧道背包。”
随后传来的是一声低笑。
“你的父亲!”哈西突然又跳到凯瑟拉面前。吓得年轻女子差点一拳打到他的脸上。
“我爸爸?”她问。
“!”哈西,兰尼斯特和德莱蒙同时高喊。皮克斯尔和船长也装出一副兴奋的表情。
凯瑟拉又开始呻吟。
“没错,没错,阿莱格里·战锤,”哈西喃喃自语,同时急促地来回踱步,“里里。哦,我必须探索这些字母的相互关联,必须!”
“那么你觉得哈雷有什么相互关联呢?”凯瑟拉问他。哈西心不在焉地点点头,径直向德莱蒙的私人房间走去。那里实际上已经成为哈西的私人房间了。
“哈雷?”船长问凯瑟拉。
“胡说八道的傻瓜(ba里里lingfool)。”她和兰尼斯特一同给出了答案。三个人终于爆发出一阵狂笑。不过,凯瑟拉、兰尼斯特、德莱蒙和其他所有人都不能否认,正是这个胡说八道的傻瓜救了胜利号,并让他们更加接近既定的目标。
他们是绝对的存在,信念的执掌者。善良的神祗与邪恶的魔鬼,他们为了争夺凡间生物的灵魂,展开了永无休止的战争。莉莉安,代表着至恶;梅莉凯,代表着至善。如同黑与白的相对,其间绝没有混沌或暗影。
善与恶是绝对严格的区分。真正的邪恶行为中不可能有丝毫正义,其中绝无混沌或暗影。尽管一个善良的行为经常会带来好的结果,但对行为本身的判定绝对要根据产生它的意图。我们对绝对存在者的信念的浓缩就是这种判定。但真正的凡间种族又如何呢?这个世界上的智慧生物――人类、精灵和矮人、侏儒和半身人、地精和巨人。善与恶在我们中间混淆,绝对不复存在。
对很多人来说,这样的判定很容易做出:我是皮克斯尔,皮克斯尔是邪恶的,因此我是邪恶的。
他们错了,如果无法做出自己的选择,又怎能算是智慧生物?没有了独立的意志,也就不会有邪恶与善良。诸国中确实存在着种族和文明的差异,地精就表现出普遍的邪恶,而地表精灵则有着明显的善良倾向。但即使是这些在许多人眼中代表着绝对的善与恶的种族,它们的行动也要由独立个体的意志作最终决断。我知道一位并非邪恶的地精,我自己也是一个没有屈从于本族文化的皮克斯尔。但只有极少的皮克斯尔和更少的地精能够走上我们的道路,所以,他人的成见始终存在。
最为奇怪,也最具多交性的种族非人类莫属。他们没有恒久的特质,也就不存在特异的个体。他们对外界的感知和领悟对于他们的行为有着极为巨大的影响。他们的意图经常被隐藏起来。没有任何种族能像人类那样善于用正义的面具伪装自己。他们习惯于编造各种各样的理由,将自己的行事说成出于善良的目的。而他们欺骗最深的,往往却是他们自己。人与人之间的杀戮和战争多至不可计数。两支杀人的军队,却同时拥戴一位善良的神祗。
他们的神真的会站在他们一方,会存在于他们的心中么?
善良并不是一种感觉。一个文明中的“善良”不可能在另一个文明中就变成了“邪恶”。也许风俗习惯和行为方式会有很大差异,但善良是绝对的。
善良是对生命与爱的赞礼,是对于他人的宽容,是帮助他人,让这个世界变得美好的愿望。善良让我们摒弃虚荣和嫉妒,让我们与他人分享我们的欢乐,并为他人的成就而感到高兴。善良不仅仅是正义,它存在于每一颗心中。如果一个人做了一件邪恶的事,即使他戴上了完美的面具,也无法掩盖真实。他的本心无法用任何东西去掩盖。
我们每个人心中都有一块无法避开事实的地方,我们的良心在那里对我们进行审判。承认我们自己的所做所为就是把我们放在那个审判台前。在那里,程序无足轻重,被关注的只有善良和邪恶的意图,没有理由遮盖的意图。
凯德立真心实意地前往那个地方,我看到了善良在他的心中开花结果。高飞之灵――最为宏伟,也是最为谦逊的人类成就。
阿尔萨斯?因莫比莱也会前往那个地方,那可能要到他死的时候,但他还是要去。那是我们共同的归宿,当他真实的邪恶暴露在他面前的时候,他将承受无法忍耐的痛苦。我祈祷他能快些前往,我的希望并非出自仇恨,仇恨是一种空虚的情感。但愿因莫比莱能按他自己的意愿让他的心灵看见真实的他,并从此改正自己。他将在苦痛中得到快慰,否则在他现在的道路上,他的心灵永远也无法获得真正的平和。
我随着我的心灵,尽量长时间地站在那座审判台前。(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