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让你感觉不是这样吗?”
“你也不满意贝兰尼有跟我作伴的兴趣,”德尔切莫斯大胆地说。
希拉微微一怔,在座位里挪了一下,德尔切莫斯知道他击中了弱点。希拉粗鲁地对待他也许除了嫉妒之外别无他由,在这一想法的支持下按照自信的德尔切莫斯的思路,为什么不是呢·盗贼举起他的高脚杯,向海盗首领敬酒。
“为更好地了解彼此的价值,”他边说边碰了碰希拉的杯子。
“也为更好地了解彼此的期望,”海盗回答,他的笑容更深了。
德尔切莫斯也咧嘴笑笑,思考着如何将这家伙的热情火焰转化为狂野的乐趣。
他没有得到期望获得的。
片刻之后,德尔切莫斯磕磕绊绊地走出希拉的屋子,他的头抽搐地疼痛,海盗在仍旧带着她的那种笑容时,瞄准他,给了他一下左钩拳。德尔切莫斯向前推进,却被希拉激烈的反应搞糊涂了他刚挨近她身边,轻轻将手背拂过她红润的脸颊盗贼咕哝了一串各不相同的诅咒,跌跌撞撞走向贝兰尼的屋子。德尔切莫斯不大习惯从女士那儿得到这样的待遇,女巫打开门,挡住去路,对他的愤慨一清二楚。
“跟一头被捆住的獾调情了?”贝兰尼冷笑着问。
“那样还更好一点,”德尔切莫斯回答,试图进入屋子。然而贝兰尼始终把手臂拦在他面前,挡住去路。
德尔切莫斯探询地望着她。“你肯定不是嫉妒吧。”
“你这么肯定地确信这一事实,看来对自己的价值评估相当准确,”她回答。
德尔切莫斯想要回应,但这一次攻击起作用了,他停下来,稍稍向女子致以一礼。
“嫉妒?”贝兰尼怀疑地问。“根本没有。我还以为你现在至少已经跟茱尔派帕上了床。但你的品位实在让我很吃惊。我不认为希拉喜欢你这一型,她也不是你喜欢的类型。”
“很明显你的怀疑是正确的,”盗贼评论道,一边揉了揉瘀青的太阳穴。他又开始往前走,这次贝兰尼让他通过,进入屋子。“我怀疑就算你追求那家伙也不会有更多运气。”
“你花了太久才领会到这一点,”贝兰尼一边回答,一边关上门跟在盗贼背后进来。
德尔切莫斯倒在一张柔软的毛皮床上,翻身向着咧嘴笑的女巫投以一瞥。“一个简单的警告?”他问。“你就不能事先这么做?”
“然后错过那些乐趣?”
“你没有错过很多,”德尔切莫斯说,并张开双臂伸向她。
“你需要给伤口按摩一下吗?”贝兰尼问道,她没有动。“或者你的自尊?”
德尔切莫斯对这个问题只考虑了一小会儿。“两者都要,”他承认,然后女巫走近前来,笑得更厉害了。
“这是我最后一次警告你,”她一边说,一边滑到床上他的身边。“跟希拉克里纠缠,她会杀了你。我是说你幸运的话。如果不是,她很可能会告诉卓古鲁加你对她有意思。”
“女食人魔?”德尔切莫斯惊骇地问。
“如果你跟那家伙搞上了,又没被杀死,布鲁格肯定会杀死你。”
贝兰尼移得更近一点,试图亲吻他,但德尔切莫斯转过身,任何关于激情的想法突然都飞走了。
“卓古鲁加,”他说,一阵颤栗爬过他的脊椎。
冰冷的风呼号着从右侧吹向他,莫德里奇·卡尔沉重缓慢地继续前进,面对持续而寒冷的压力,低下头与肩膀。他在一条高悬的通道上,尽管他不喜欢待在外面的开阔地,这一段风化的道路是目前为止残留积雪最少的路径。他知道自己是白色衬底上的一个黑点,敌人也许在一里开外就能发现他,但他也知道,除非他们是空中飞行的生物而且体形够大,足以抗衡冬季的风否则永远无法靠近他。
他所期望的是以前的伙伴们也许会发现他。否则在这样一片辽阔而高低起伏的地形中,他如何才能找到他们呢·在这里,视线总是被最近的山峰挡住,距离总是严重地扭曲。有时候下一个山坡看上去也许是很短的一段路程,那儿的每棵树都能辨别出来,但是实际上在许多里之外,常常有不可逾越的障碍阻挡莫德里奇·卡尔,一条深陡的沟壑,或者无法攀援的表面,使他要绕行数日才能抵达那里。
我怎么能指望找到他们呢·野蛮人问自己,不是第一次,甚至不止第一百次。他为自己的愚蠢摇摇头,在那个宿命的早晨,他走出路斯坎北门,然后又在恐怖的风暴过后继续走入群山,而那时南向的路看上去要容易得多。
“如果派格里斯和其他人找到一个掩蔽所,一个可以在那儿过冬的小镇,那我不是傻瓜么?”野蛮人问自己,并且大声笑出来。
是的,这大约是可能达到的最无望的程度了,在广阔而荒凉的旷野上寻找他的朋友们,在如此混乱的环境下,他也许会在他们若干码之内经过而根本没注意到。但是当综合前因后果考虑了一下,野蛮人仍然意识到他并不愚蠢,他做了自己需要做的,尽管成功几率很低。
莫德里奇·卡尔在制高点上停下来,环顾四周,看着周围的山谷,看着在他面前忽隐忽现的山峰,看着右边一片冷衫树林,那是两侧铺满白色的山脉上一块深绿色斑点。
他决定去那儿,在那些树的遮掩下向西行进,直到到达能将他带回雪之国度的山路主干道。如果半路上他找到了以前的伙伴们,那最好。如果没有,他就继续往十镇去,并待在那里直到派格里斯和其他人来找他,或者,如果到了春季他们还没有到,可以让商队签约雇佣他,一路回到深水城。
莫德里奇·卡尔遮起眼睛以避开光亮和被风吹动的雪,挑选他的行进路线。他不得不继续穿越面对巨大山脉的开阔地,然后沿着陡峭的西侧走下去。至少在那个山坡上有树,他可以将体重倚靠在树上,减慢下坡的速度。如果试图从现在这片荒凉的区域走下去,并且滑倒的话,那他真的得要翻滚很长一段路。
莫德里奇·卡尔再次低下头,在风中倾身向前,奋力前进。
倾斜身子让他付出了代价,他踏在一块石头上,石头向右倾斜的坡度要比看上去更厉害些。他的毛皮靴子在结冰的表面上没吃到什么力,失去平衡的莫德里奇·卡尔无法及时校正,以止住打滑。他双脚向前飞了出去,臀部重重地落地。他正在滑行,手臂狂乱地挥舞,试图找到一个支撑物。
他放开巨大笨拙的长雉刀,将这柄武器稍稍扔到边上一点,这样它就不会在他身后翻落到他头上了。他无法减慢速度,不久就变成了弹跳,而非滑动,一个前滚翻,撞上一块巨石,将他抛向侧边。他背包上的皮带松脱,其中一条散开,另一条扯断。它落在他身后,盖子掀开,一路下滑时,他的补给品掉出来,在后面排成一线。
莫德里奇·卡尔继续翻滚弹跳着下落,将背包,长雉刀和顶端的通道远远抛在身后。
“他受伤了!”杜德蒙船长说,他看着野蛮人长途剧烈的翻滚,声音因焦虑而升高。
他和罗比拉德在海灵号上他的私人房间里,盯着一碗施了魔咒的水看,法师用它来占卜到处游荡的野蛮人在哪儿。罗比拉德不喜欢这类占卜法术,对此也不是很精通,但他已偷偷将一枚魔法别针插在莫德里奇·卡尔银色狼皮衣服的内襟里。那枚别针跟这只碗相调谐,连罗比拉德也能得以看见那个在远处的男子,尽管他的力量在于召唤,而非占卜。
“呆子,”罗比拉德平静地评论说。
他们默默地看着,杜德蒙咬着自己的嘴唇,这时莫德里奇·卡尔在他长距离滑行的山坡底下爬了起来。野蛮人向一边倾侧,说明一个肩膀受伤了。他四处走动,显然试图找到一条最好的路径取回装备,两人注意到他明显的跛脚。
“没有帮助他无法回到上面,”杜德蒙说。
“呆子,”罗比拉德再次说道。
“看看他吧!”船长喊道。“他本来可以转向南的,就象你预测的那样,但他没有。不,他出发去了北方,进入冰冻的群山,一个很少有人愿意去的地方,即使是在夏季,即使是结团而行,敢于孤身一人的就更少了。”
“这是自然的法则,”罗比拉德语带嘲讽地说。“那些独自尝试的人很可能都已经死了。傻瓜总有办法把自己清除出家族血统。”
“你要他去北方,”船长尖锐地提醒。
“你也这么说的,说了许多遍。而且不是为了要让他倒下死去。你坚持莫德里奇·卡尔是一个值得拥有象派格里斯与艾琳娜那样朋友的人,坚持他要去搜寻他们,不管成功机会多么小。”
“现在你看看,我坏脾气的朋友,”杜德蒙边说边把手臂朝外挥向水碗,挥向顽强的莫德里奇·卡尔的影像。
他显然很痛,但只是扭曲一下脸,将疼痛抛开,那个男子正一一向上爬回山坡。野蛮人没有停下,没有愤怒地喊叫,也没有把拳头向着空中击打。他只是挑选路径,毫无怨言地沿着它攀爬。
杜德蒙看着罗比拉德,就象法师看着占卜碗一样专注。最后,罗比拉德抬起头来。“也许这个莫德里奇·卡尔比我相信的要强一点,”法师承认。
“我们就让他在那儿孤独冰冷地死去吗?”
罗比拉德叹了口气,然后低吼着使劲用双手搓自己的脸,使得他枯瘦的脸庞显出红润的光泽。“自从他到达深水城长长的码头上跟你说话的那一天起,他就完全只是个麻烦!”罗比拉德一边咆哮着说,一边摇摇头。“不,甚至在这之前,在路斯坎,当他试图杀”
“他没有!”杜德蒙坚持,他对罗比拉德揭开这个旧伤口很恼火。“那既不是莫德里奇·卡尔,也不是那个叫作德尔切莫斯的小个子。”
“随你怎么说。”
“他毫无怨言地承受苦难,”船长继续说道,再次将法师的目光引向碗里的影像。“但我认为莫德里奇·卡尔很可能曾经在恶魔凯尔西德南斯手中面对折磨,在那之后,他甚至不将这样的风暴当作苦难。”
“那就没什么问题了。”
“但现在呢?”船长追问。“莫德里奇·卡尔漫无目的地在冬季的群山里游荡,永远也不会找到他的朋友们。”
杜德蒙从随之而来的叹息中可以断定,罗比拉德完全理解他。
“我们昨天刚发现一条海盗船,”法师指出,如果杜德蒙听得见的话,也仅仅是嗫嗫嚅嚅。“很可能早上我们会战斗。你无法承受”
“如果我们再次看到那海盗船,而你还没有回来,或者你还没有准备好战斗,那我们就躲开她。我们在追击时可以超越任何一艘船,因此在撤退时也能逃脱。”
“我不喜欢用传送法术到不熟悉的地方,”罗比拉德咕哝说。“我可能在太高的地方出现,然后坠落。”
“那就在你离开前激活一个飞行术或者漂浮术。
“也可能会太低,”罗比拉德阴沉地说,因为这个可能性总是有的,任何一个法师如果在传送术另一头出现的位置太低,会发现自己在岩石和泥土当中粉身碎骨。
杜德蒙对此无以答复,只是耸耸肩,但这不是真正的辩论。不管怎么说,罗比拉德只不过在抱怨,他完全愿意去那个受伤的人那里。
“在跟任何一条海盗船交战前,等我回来,”法师一边咕哝,一边从他众多的口袋中摸索出需要的法术材料,可以让他安全地尽可能安全地去莫德里奇·卡尔那里。“如果说我真能回来的话。”
“我充满信心。”
“你当然是喽,”罗比拉德说。
然而法师其实并没有真正明白对方的意思,不过他还是忍住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