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里西拉没有哼哼,没有摇头,没有表露出任何争执的迹象。她只是长时间死死地盯着泰米格斯特看。管家吻了吻她地脸颊走开了,他考虑着自己应该立刻召城堡的马车过来,然后开始去履行自己作为迪达拉戈领主使者的职责。
当那辆装饰精美的马车沿着满是尘土的小路驶过来时,贾卡斯库利同那些人类、侏儒工人一样从泥泞的地里抬起头来。马车停在了德尼甘德蕾家的小屋前。一个老人从车门爬了出来,缓缓走向房子。贾卡的眼睛微微地眯了起来。突然间他想到其他人可能正看着他,于是马上又恢复了自己一贯的具有代表性的那种样子。
毕竟,他是贾卡斯库利,奥克尼每个年轻女性的梦中情人,特别是住在这间现在门口停着奥克尼领主马车的房子里的那个姑娘。漂亮的玛萝达对他魂牵梦绕的渴望就这个年轻人而言可不是一件小事,但是,当然地,贾卡是不会让任何其他人看出他现在的焦虑的。
“德尼!”在另一块地里工作的一个长着又长又尖鼻子的驼背侏儒叫道,“德尼甘德蕾,你家来客人了!”
“或者是因为考虑到你的无赖才来找你的!”另一个侏儒大声喊道,然后所有人都发出了一阵快乐的笑声。
当然,贾卡除外。贾卡是不会让他们看到自己在笑的。
德尼甘德蕾跨过泥煤地中的田埂望向那些还在大笑的人,他想得到些解释,但是那些人只是冲着他家的方向点着他们的下巴。德尼跟着那个动作看过去,发现了马车,之后他马上开始向家狂奔。
贾卡斯库利一直盯着他看,直到他跑到家为止。
“你在想些什么呢,男孩?”贾卡身边传来一个询问的声音。当他转过身时迎上的是一个没有牙齿的老头,这个鲁莽的家伙用手摸了摸贾卡那卷曲的棕褐色头发。
年轻人厌恶地摇了摇头,注意到那个老挖掘者手指上覆盖着的黑色泥煤。他再次摇了摇头并用力地拂了拂头发,然后在那个人第二次摸向他的头发时拍开了那只手。
“呵呵呵,”老头哈哈笑道,“看来你的小妞已经迎来了一个追求者。”他窃笑着。
“而且还是那样的一个老家伙,”另一个人说道,明显也像参加对贾卡的这场揶揄。
“但是我想我可以提供给那个女孩自己一个尝试。”贾卡旁边的那个肮脏的老傻瓜说道。然后当他瞥见贾卡皱了一下眉头时,那个老东西就笑得更大声了,因为他最终还是引起了男孩的些许反应。
贾卡慢慢地转过头,打量着地面和那些工人,那些零星散布在半山腰上的房子,远处的奥克城堡,以及在其前面那又黑又冷的海面。四年前,是大海将他、他母亲、及他舅舅带到这个被遗弃般的地方的。贾卡不知道为什么他们要来奥克尼——他之前对自己在路斯坎的生活是很满足的——除了同他那父亲在一起时以外,那人经常残忍地殴打母亲。他怀疑当时他们是逃跑的,或许是为了逃离他那父亲,或者说是刽子手。
看起来斯库利家族有一种典型的规律,因为在贾卡还是个刚学会走路的孩子时他们就已经做过一样的事了,从他们祖居的剑湾诸国一直逃到了路斯坎。当然,只要他的父亲,那个贾卡几乎不认识的恶毒的人找到他们,那么他一定会为了那次逃跑而把自己妻子以及她的兄弟统统杀死。或者也许贾卡的父亲早就死了,那么现在拥有家族血统的就只有贾卡的叔叔,兰皮尼。
不管怎么样,这些对贾卡来说都无所谓。所有他知道的便是自己现在所在的这个地方,一块可怕、多风、寒冷、贫瘠的封地。直到最近,他所认识到的唯一一件好事便是这个地方永久性的忧郁消沉大大增强了他的诗人天性。尽管他经常将自己想象成为一个很罗曼蒂克的英雄,但现今贾卡已经度过了他的十七岁生日了,他不止一次地考虑过跟随那些偶尔路过的极少数商人中的某一个离开这里,投身进广阔的世界,也许回到路斯坎,或者更好的选择,沿路一直到强大的深水城去。他计划着某天以某种方式去实现自己的运气,也许能一路回到剑湾诸国呢。
但是那些计划都已经被束之高阁了,因为现在奥克尼另外积极的一面已将自己显露在了年轻人面前。
贾卡无法拒绝某个年轻的甘德蕾女孩对他的吸引力。
当然,他不会让她或者其他任何人知道的,直到他能够确信女孩会给他自己的一切。
匆匆走过马车后,德尼甘德蕾认出了那个车夫,一个灰白胡子的侏儒,德尼知道他叫莱恩木门。莱恩微笑着冲他点点头,这使得德尼稍微放松了些,但他仍然以迅捷的脚步走进了门。在他那小餐桌旁坐着奥克城堡的管家。正对着坐着的是德尼生病的妻子,柏丝特,她那喜气洋洋的表情是这个挖泥煤农民已经很长很长时间没见过了的。
“甘德蕾先生,”泰米格斯特优雅而客气地说道,“我是泰米格斯特,奥克城堡的管家,代表迪达拉戈领主的使者。”
“我知道。”德尼谨慎地回答。他的眼睛一直没有离开过老人,德尼甘德蕾绕过桌子,避开剩下两把椅子中的一把后站在了他妻子身后,将双手放在她的肩膀上。
“我刚刚在向您的妻子解释我的领主,也是您的,希望您的长女今晚能受邀去城堡共进晚餐。”管家说道。
这个令人吃惊的消息犹如一根木棍结结实实地击中了德尼甘德蕾,但是他最终维持住了平衡和自己的表情,稳定了下来,转而用目光询问着泰米格斯特那老练阴沉的双眼。
“当然,他已为玛萝达小姐准备了合适的衣服,就在马车里,您肯定会赞成的。”泰米格斯特以一个令人舒适的微笑结束了自己的话。
自尊的德尼甘德蕾望向那微笑的表情、客气恭敬语调的背后,在那里他看到了一种恩赐的态度,认出了泰米格斯特的那份自信。他们当然不会拒绝,泰米格斯特这样相信,因为他们只是肮脏的农民。这是来自奥克尼领主的召见,甘德蕾一家一定会热切、饥渴地欢迎这种召见的。
“玛萝达在哪里?”那男人问他的妻子。
“她和托瑞一起去买东西了,”女人解释着。
德尼没有忽略妻子声音中微弱的颤抖,“去买一些鸡蛋做晚饭。”
“玛萝达今晚能吃一顿晚宴,并且可能不止一个今晚。”泰米格斯特说道。
德尼再一次清楚地看到了那种可怜的恩惠,这使得他想起了自己一生中的很多事情,他那些孩子注定的命运,他所有的朋友,以及他们的孩子也是同样。
“那么她会来吗?”在一阵令人不舒服的沉默之后泰米格斯特提醒道。
“那要玛萝达自己去选择。”德尼甘德蕾尖锐地回答道,尽管他并不是故意这样说。
“啊哈,”管家点头微笑道,一直在微笑。他从椅子上起身,同时示意柏丝特继续坐着,“当然,当然,但是请一定要来,并请接受这晚礼服,甘德蕾先生。这由你交给那位年轻的女士会更好些,如果她在这里穿上那么就会容易多了。”
“那么如果她不想去呢?”
泰米格斯特拱起了一根眉毛,示意他认为这个她可能拒绝的想法是荒谬可笑的。“那么当然了,明天我会派我的马车夫回来取回晚礼服的。”他说道。
德尼低头看向他那多病的妻子,她那太过削瘦的脸上露出哀伤的表情。
“甘德蕾先生?”泰米格斯特问道,同时向大门示意着。德尼拍拍柏丝特的肩膀,然后同管家并肩走向马车。那个侏儒车夫正在那里等着他们,手里拿着那件礼服,他的手臂举得高高的以使得那精美的织品不至于拖曳到满是尘土的路面上。
“您一定要让您的女儿来参加晚宴。”泰米格斯特建议道,同时递过来那件只会使得德尼甘德蕾的表情更加僵硬的晚礼服。
“你的妻子病了,”泰米格斯特解释着,“毫无疑问在寒冷的冬天迫近之时一直待在一间四壁透风的房间里对她可没有好处。”
“听你这么说好像是指我们能在这件事里得到某个机会。”德尼回答。
“迪达拉戈领主是一个有着很多手段的人,”泰米格斯特解释道,“他有容易的途径得到神奇的药草、温暖的床,和强大的牧师。您的妻子要忍受这种毫无必要的痛苦真是太可怜了。”管家轻拍着晚礼服,“我们应该在日落时共进晚餐,”他解释,“黄昏时我会派马车经过您家的。”说完之后,泰米格斯特步入马车关上了车门。车夫一点都不浪费时间地策马绝尘而去。
德尼甘德蕾长时间地站在马车离去时扬起的尘土中,手里拿着那件晚礼服,眼睛盯着前边的空气。(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