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上的每个人都认识顿顿,”吉尔萨默特说道。“或曾经认识他。你不是一个小孩了,而且你的赌技显示出你是黄铜赌局的一个老主顾了。你一定认识,或曾经认识顿顿。如果他死了,那么我想知道他是怎么死的。如果没有,那么我想和他谈谈。”
半身人之间传递着严肃的眼神。“死了。”桌子对面的半身人说道,但吉尔萨默特从他说这话的语气和举止判断出这是假话,也就是说,永远的幸存者顿顿的确还活着。
但是,纪伯伦斯港的半身人似乎还都比较团结。
“谁杀了他?”吉尔萨默特决定陪他们玩玩。
“他生病了。”另一个半身人说道,还是那种快速的,暴露倪端的语气。
“那他埋葬在哪里?”
“在纪伯伦斯港死的人哪有被埋葬的,”第一个说谎者回答。
“扔海里了。”另一个说。
吉尔萨默特每听到一句话都点点头。事实上,听着这些半身人在互相推卸说谎责任的同时又建立起一桩精细的谎言令他感到十分愉快,更重要的是,这谎言对于杀手而言根本不难拆穿。
“嗯,你告诉了我很多事。”他说,松开了半身人的手腕。那贪婪的赌徒马上伸手立刻去拿硬币,但是,一眨眼的工夫,一把镶满珠宝的匕首适时出现,戳在半身人的手和金币中间。
“你答应给我钱的!”半身人抗议道。
“为这样一些谎话付钱?”吉尔萨默特冷静地问道。“我在外面问起顿顿,人们告诉我他在这里。我知道他还活着,因为我昨天还看见了他。”
几个半身人面面相觑,试图找出吉尔萨默特话中不合理的地方。他们怎么会这么容易就中了别人的圈套呢?
“那你谈到他时为什么要使用过去时?”桌子对面的那名半身人,也就是第一个说顿顿死了的那个问道。这个半身人觉得自己足够聪明,已经抓住了吉尔萨默特的一个谎言……事实也的确如此。
“因为我知道,你们半身人从不对不是半身人的人透露另一个半身人的行踪。”吉尔萨默特回答,他的表情突然转变为愉快的微笑,而这对于杀手来说可是不常见的。“我向你保证,我不是来找顿顿麻烦的。我们是老朋友,而且我们已经好长时间没见面了。现在,告诉我他在哪里,然后把你的钱拿走。”
几个半身人再次向四周张望了一番,然后其中一个贪婪地舔着嘴唇,饥渴地注视着那一小堆金币,指向大房间后面的一扇门。
吉尔萨默特把匕首收入鞘中,对几个半身人做了个像是致意的手势,离开了桌子。他自信满满地穿过房间走到那扇门旁边,连门都不敲就直接推开门走了进去。
那里,在他面前,一个他见过的最胖的半身人靠在墙上,他的宽度已经超过了他的高度。
他和杀手注视着对方,吉尔萨默特惊骇得甚至没有看到他旁边的两个基本没穿衣服的女性半身人。吉尔萨默特恐慌地意识到,那的确是顿顿泰戈维斯。尽管过了这么多年,对方增长了这么多的体重,他仍然认出了半身人,纪伯伦斯港最狡猾,最自信的骗子。
“敲门总是会被感激的,”半身人说道,他的声音十分难听,就好像这是从他那肥厚的脖子里费了很大的力气才压出来的声音。“设想一下,假如我的朋友和我正在进行一项更加私密的活动……”
吉尔萨默特甚至没有尝试着去理解这一切是怎么发生的。
“那么,你究竟想干什么?”顿顿问道,话刚一说完,他便将一块巨大的馅饼塞进嘴里。
吉尔萨默特关上门走进房间,把他和半身人之间的距离缩短了一半。“我想要和一个老朋友谈谈。”他解释道。
顿顿停止了咀嚼,注视着对方。很明显,他认出吉尔萨默特时大吃一惊,他被馅饼呛住,剧烈地咳起来,最后把一块还没嚼的馅饼吐在了盘子上。他的两名女随从收拾这一团糟的时候很好地掩盖了她们的厌恶。
“我没有……我是说,瑞吉斯不是我的朋友,我的意思是……”顿顿结结巴巴地说道,几乎所有人面对阿尔伯特兰斯洛拉尔的时候都是这副模样。
“放轻松一点,顿顿。”吉尔萨默特坚定地说。“我是来和你谈话的,没有什么其它的事情。
我并不关心瑞吉斯,也不关心你在普克之死中扮演什么样的角色。街道只对生者有意义,而不是死者,不对吗?”
“当然,当然对,”顿顿回答,吉尔萨默特看得出他仍然在发抖。他向前滚动了一点,试图至少坐起来,此时吉尔萨默特才注意到他的左腿上带着一个很重的脚镣。最后,肥胖的半身人放弃了自己的举动,滚回了刚刚的位置。“一个旧伤。”他耸耸肩,说。
吉尔萨默特没有就这个明显很荒谬的借口追问顿顿。他走到半身人身边,蹲了下来,把顿顿的宽松长袍掀开以便更清楚地看见那枷锁。“我最近才回来。”他说道。“我希望顿顿能告诉我,现在街道上的形势。”
“当然,还是粗暴而且凶险。”顿顿轻笑着回答,但他的笑声后来却变成了咳嗽。
“谁在统治?”吉尔萨默特以极为严肃的语气问道。“哪些公会最有势力?哪些士兵在保卫他们?”
“我真的很希望我能帮助你,我的朋友。”顿顿紧张地说。“我非常想帮忙!我绝不会向你隐瞒什么的,绝不会!但是你看,”他继续说道,同时抬他那上了镣的脚踝,“他们不放我出去。”
“你在这呆多久了?”
“三年。”
吉尔萨默特怀疑地、不快地看着这可怜的半身人,然后又疑惑地看向那对于顿顿来说过于简单的枷锁。从前,顿顿用一根头发就能打开这种锁。
顿顿举起他那双肥厚的手掌作为回应,这双手如此的肥胖,笨拙,他甚至不能把他的手指头并拢在一起。“我对它们已经没什么感觉了。”他解释道。
吉尔萨默特体内燃起了熊熊怒火。他觉得自己可能会忍不住用他的匕首把顿顿的肥肉全都割下来,但他没有这么做。相反的,他去检查顿顿的枷锁,粗鲁地扭动着它,看看上面有没有什么机关,然后摸向自己的开锁器。
“别,”一个尖锐的嗓音在他身后响起。杀手在他听到对方说话之前就已经感觉到了对方的存在。他快速转过身,做好了战斗的准备,一只手拿着匕首准备投掷。这是另一个女性半身人,穿着质地精良的紧身短上衣和马裤,有着厚厚的、卷曲的褐色头发和大大的褐色眼睛。她站在门口,两手张开举在头顶,她的姿势完全不可能对杀手造成威胁。
“哦,这样对你和我可都不好。”女半身人微笑着说。
“别伤害她,”顿顿向吉尔萨默特恳求道,并尝试着去抓住杀手的手臂,但他太胖了,他的手根本伸不远。于是他不得不滚回原来的位置,大口地喘着气。
吉尔萨默特的感觉一直都十分警醒,此时他注意到,顿顿身边的两个女半身人的手都伸向了秘密的地方,其中一个是把手伸向一个口袋,另一个则是去摸她自己的及腰长发,但毫无疑问,两个人都想要把某种武器拿出来。因此他马上便明白了,新来的这个女半身人是团体的一位领袖。
“瓦维尔泰戈维斯,听候您的吩附。”她优雅地鞠了个躬,说道。“听候您的吩附,但是不会听凭您任性。”她微笑着补充道。
“泰戈维斯?”吉尔萨默特柔声重复道,回头看了顿顿一眼。
“我的堂妹。”肥胖的半身人耸耸肩解释道。“纪伯伦斯港最有势力的半身人,黄铜赌局的新老板。”
杀手再度转过身,看到女半身人依然毫不慌张,双手插在兜里。
“你当然知道,我不是自己一个人来这里的,一个人来面对阿尔伯特兰斯洛拉尔的名誉可不是件聪明的事情。”瓦维尔说。
吉尔萨默特的想像中浮现了许多半身人埋伏在房间周围的景象,这使得他不禁露齿一笑。这让他想起了另一个类似的组织,帕格纳奇在比克艾斯利城堡的暗夜精灵佣兵团。当他不得不去见帕格纳奇的时候,对方总是戒备森严,吉尔萨默特也知道,如果他的某个动作稍稍做错了一点,或者他的动作让帕格纳奇,甚至某个卫兵认为是带有威胁性的,他的生命就将突然被中止。
但是就这件事情而论,他也不认为这个瓦维尔泰戈维斯,或其他任意一个半身人想要趁乱杀死他,以获得人们的尊敬。而且,即使他血液中属于战士的那一部分觉得瓦维尔的话是一种挑战,他也并不是为了打架才来这里的。
“当然。”他简单地答复道。
“现在周围有一些投石器在瞄准着你。”她继续道。“而且那些投石器的弹药装上了爆炸物。相当有破坏力。”(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