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州,阿巴格大荒原。
墨子明和霸下看着远处从团团烟雾中慢慢显现出来的人影,心头无不为之一颤。眼前这个虽然看上去只有十来岁模样的神秘人,绝非善类。
“三位,我们又见面了——比我预想的还要更快一些。”神秘人冷笑着,他的身子依旧隐在了那件宽松的黑袍下,令人看不清他地真正面容。
徐尘三人无人应答。
“你来这干什么?”九尾狐面色不善道。
“我感受到了这里的灵力波动,所以过来看一看。”
美妇人对此嗤之以鼻,显然根本不相信那个神秘人的话语。
神秘人转过了身,那张被黑袍遮掩的面孔朝向着那只小狐狸,后者则一路后退,哆嗦着躲到了美妇人身后:“这么说,那段消失的时间,你是被眼前的那个人救走了吗?”
那个人指的就是墨子明。
“什么,你说你之前把洁儿弄丢了。”美妇人周身顿时扬起一阵强劲的妖气,毫无征兆的,便朝着那神秘人隔空拍出了一掌。
那犀利的掌风如一道闪电划过,朝着那神秘人直击过去,但最后却偏向了一边,将神秘人身后的一块巨岩炸成了粉碎。
神秘人对此没有做一丝的举动,似是早已看穿了九尾的心思。
“九尾,洁儿不是现在安然无恙的回到了你身边了嘛。”
“你信不信我现在就杀了你。”九尾面露凶色,身上的白纱无风自在飘。
神秘人却不退反进,朝着那九尾一步步走了过去。
“九尾,我和妖皇的约定已经到了最要紧的关头了,现在你若动了我,你那青丘山也绝对不会好过的。”真的很难相信这样玩味的语调出自一段未满十岁孩童般的稚嫩话语。
美妇人脸色越来越难看,她知道那个神秘人说的是实话。她最后将头一扭,扭向了徐尘三人的方向。她的掌心中有暗劲在凝集,只等着对那三个毫无反抗了的人给出致命一击。
汗水从霸下他们的脖子上流了下来,他们死死地盯看着眼前那两个似人非人的怪物。虽然他们很想反击,但都已经没有了力气。
“九尾,这三个人你不能杀了他们,我要带走他们。”神秘人突然说话道。
“什么?”美妇人散去了手掌上的妖力,“之前是你自己说的,进阵眼者杀无赦。”
“哈哈哈,九尾,你什么时候这么听我的话了。”神秘人突然放肆地大笑着朝着徐尘他们走去。
霸下只感觉这自己就像那羊圈中的羔羊,而眼前之人,是比饿狼更可怕的存在。
“他们若是死在这里了,我会很头疼的。”
神秘人对着美妇人开玩笑似的说道,然后他俯身低头看着半跪在地上的霸下。
两者的距离不过几寸而已。
“你们不是想要知道那所谓的真相吗,想知道这巨大的聚灵阵到底为何存在,我可以告诉你们,所有的真相——”神秘人永远都是那副玩味的语调。
“你是人?”徐尘突然对着那神秘人冷冷说道。
“哈哈,我曾经是人呢,就在我的上一世。”神秘人走到那三人的中间,然后根本不给徐尘三人任何犹豫的机会,四人便化作了战场中的一阵浮尘,消失在了原地。
小狐狸小心翼翼地从美妇人身后走了出来,然后窜到了墨子明原先的地方反复嗅着什么,但空气中也只是剩下了墨子明身上那一丝淡淡的幽香。
美妇人看着眼前的小狐狸,半响后,只是微微叹息了一声。
原来世上真有姻缘这一说,眼前的洁儿又似乎勾起了美妇人的那段回忆,那么的相似。
武州,北都。
武州,西塞三州之一,位于戈尔丹草原的北上方,与草原中部的通州紧挨在一起。州的最西侧依旧是那座白雪皑皑的苍穹山脉,只是这里不是通州,没有那堵唤作“天墙”的一堵墙。
武州的民族素有着“马背上的民族”的称号,因为生活在这片戈尔丹草原上的,绝大部分都是游牧民族。
北都,武州的首府,位于武州的中部。
辽阔的戈尔丹大草原,一眼望去草长看不到边际。
草原上没有那些高大的楼阁殿宇,那些红瓦,那些飞檐,甚至于那些低矮的土坯房都没有。
对于武州的婆陀族而言,马背便是他们灵魂的归宿。
此刻,北都的金帐内。
虽已是初春时分,但戈尔丹草原上依旧湿寒。
摩萨耶这个三州的州候长正盘坐在金帐内的蟠梨木伏案边,大口的饮着温热的马奶酒。他的边上,乌拉提着他的大刀面色匆匆地从金帐外走了进来——一个曾经的摩萨耶伴当,现在的武州勇士。
“我的主人——”乌拉放下了他的大刀,单膝跪拜在地上,那挂着火镰、鼻烟盒的银挂坠腰带发出一阵乒乓的声响。
“发生什么了,咋咋呼呼的样子。”摩萨耶一脸的镇定。
“主人,瀛洲、涿州和怀州那边暂停派兵过来了。”乌拉不无担忧的说道。
“是因为澶北城那一战的缘故吗?”摩萨耶依旧一脸平静的样子。
乌拉用他的大脑袋想了想:“虽然那边没传来类似的消息,但多半是出于这样的原因,毕竟这次妖族行踪诡异,谁也无法保证下一次妖族不会出现在自己的州境里。”
“眼看就要到手的羊羔竟然就这样溜走了。”摩萨耶对此长吁了一声,但随后又笑了笑,“看来我们又要从头开始了。”
“主人……”乌拉根本读不懂眼前这个男人的心思。
“去外面走走吧。”摩萨耶说着,从伏案上站了起来,身上的玛瑙挂饰擦碰到了那条镶金的腰带,发出一阵叮叮当当的声响。
他拍了拍自己的鹿皮袍子,露出了自己脚上那双黑色的长筒靴子。
金帐外的蔚蓝色天空,数只长鹰翱翔于那万里无云的碧空之上,发出阵阵嘹亮的急鸣。
而在碧空之下的这片北都城内,武州的游牧民们正驱赶着他们的牛羊在一块块草色盎然的土地上停走作息。更远处的北都城墙边,则是一排排的武州士卒在哨岗巡逻,看上去个个都如一头小蛮牛般健硕,露着自己黝黑的臂膀,从那些帐篷间穿过。
“又是美好的一天啊,感谢神明。”摩萨耶虔诚地做了一次祷告。
乌拉见此,也赶紧做了起来。
“乌拉,我知道你和那些金帐中的汗王一样,是反对我最近的这些举措的。”摩萨耶眺望着远处的那几只苍鹰,正兀自翱翔着。
乌拉没想到摩萨耶会突然对他提起这些,顿时想要跪拜在摩萨耶面前,却被摩萨耶制止了:“可汗,乌拉不敢,乌拉不敢。”
“乌拉,你是伴我一起长大的,我们是出生入死的兄弟。”摩萨耶看着眼前这个比他还要壮上一些的男子。
这个儿时的伴当,现在的勇士。
“我愿一生追随着您,我的主人。”乌拉恭敬的半跪在了地上,没有半分的懈怠。
“你还记得那天吗,大祭司来找我的那次。”
“乌拉记得。”
“其实那天,大祭司对我的以后的运势做了一次占卜。”摩萨耶平静地说着,像是平常跟乌拉谈论女人一样。
乌拉却瞪大了眼睛。
“大祭司说这天下的走势要变了,而我就是那起始之人。”摩萨耶捋着自己那编成麻花状的粗粝头发,然后转向了乌拉,“乌拉,这是不是很可笑的说法。”
乌拉不敢出声。
“我当时也是这么觉得的,直到一个月后,妖族突然侵占了天墙。”摩萨耶说道这里时突然变换了语气,脸色也变严肃了,“这让我不得不重新思考大祭司的话。”
有骑兵从远处骑过,然后遥遥地下马对着摩萨耶行跪拜之礼,然后又骑马匆匆而去。那个骑兵或许永远都不知道,就在这同一刻,他遥遥跪拜的可汗正在诉说着何等气魄的心声,即使那可汗在笑着对自己挥手。
“乌拉,你相信这个世上真的存在命运吗?”
乌拉不知该回答有还是没有。
“乌拉,你知道我想到了什么吗,我想到了我的小时候,那即使骑着马在草原上大喊大叫一天都没有人会理睬我们的时候。”
摩萨耶看着身边跪拜着的乌拉,一双平静眼睛里似乎闪烁着光芒。
而乌拉也似乎开始明白了摩萨耶的心意。
“最后,我选择了服从我的命运。”摩萨耶将头再次扭向了前方,因为他看到乌拉的脸不再迷茫,“我选择征服这个世界。”
乌拉看着眼前那个豪气冲天的男人,这个他一生追随的主人,他的思绪似乎又回到了那年的那一刻。
二十年后,当他以为眼前之人已经满足于武州州候这处终极时,却没想到这个男人真正想要征服的是整个世界。
“我的主人,但是‘虚’不会允许你这么做的。”乌拉小心翼翼地说着,像草原上其他勇者一样直来直去,“那‘四位战神大人’也不是人能企及抗衡的。”
摩萨耶听到后,突然大笑起来:“乌拉,我说过的吧,这天下的运势变了。”
然后,摩萨耶指向远处的天空:“乌拉,告诉我你看到了什么?”
乌拉仔细地朝着那摩萨耶所指的方向看去,除了那几只苍鹰,便是一片蔚蓝的天空:“主人,我……我看到了,老鹰,天空。”
“哈哈哈。”萨摩耶一把将乌拉身后的长弓取下,然后引弓搭箭朝着那几只苍鹰射了过去,正中其中一只,顿时一道鹰血泼洒了出来,将半空染红了一丝,“我却看到了一抹血红,凄美而绚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