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申时。
木南和他的三千赤雀营将士已经风尘仆仆的来到了天墙下的玄武营驻地,而在驻地的前面,玄武营的统领,应山黎将军早已等候在那多时。
与木南的赤红战袍不同,作为玄武营的统领的应山黎身上披着的是一身玄黑的铠甲,铠甲由一块块上等的墨口铁锻造,每片铠甲约巴掌大小,总共花了五百八十六块衔接在一起。
这身严丝合缝的铠甲正面是刀枪难入,水火不侵,而胸口处则刻画着一龟一蛇,正是玄武。
“神佑人族。”两人将手摁在了胸前同时高呼。之后木南翻身下马,将头盔取下夹于腋下,露出他通红的皮肤和粗粝的头发,是赤屯族人特有的样貌。
“哈,怎么是木南老弟你啊,不应该是齐雯吗?”应山黎向木南走去,那结着辫子的长胡随着他的步伐前后摆动不止,他的块头看上去要比木南魁梧不少,步子迈的极大,走起路来虎虎生风着。
“应怀那边发生寒潮了,齐雯将军的白虎营要耽搁几日,所以州候就派我过来了。”木南一边指点着他的军士将那几车赤石卸下,一边向应山黎走去,“这批是里州加运过来的赤石。”
“那州候的武侯殿怎么办,不就没人护卫了吗?”应山黎追问道,赤雀营本是武侯殿里州候的贴身护卫营。
“之后齐雯将军会赶到武侯殿护卫州候大人的,前后差不了两天,出不了岔子。”
应山黎重重的叹了口气,似是对州候这次莽撞的行动不满。
“应将军,说说你这边的情况吧。”木南将头转向西边,远远的是一堵巨大的墙,从驻地望去,几乎遮住了大半个天空。
“天墙这边之前妖族倒是动作频繁,我们的探子也是死伤了好几个,最近两天却突然安静了,不知道它们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突然安静了吗?”木南皱起了眉头,那是他思考时惯有的动作,“确实是可疑啊——不过,我在来路上倒是有些耳闻呢。”
“木南老弟,什么耳闻?”应山黎好奇道。
“说是有几个农夫在月前的一个白日里,看到苍穹山脉上有一道玄黑色的流光划过,有看仔细的说这是只黑鸟飞过,留下的残影,反正不管怎样,那些看清楚的最后据说都瞎了。”
“哈,你是说那流光是‘墟荒’吗?十二灵鸟的故事,那不过是个传说,骗孩子的把戏罢了。”
“‘墟荒现世,浩劫降至’,这是‘虚’的传说。”
应山黎对木南摆了摆手。
“我看木南你是旅途劳顿,有些累了,所以想太多了,你还是先去休息一下吧,之后我们再安排对策。”
“应将军,还是先带我去看看那些死伤的兄弟吧,另外几年未见将军了,我想和将军你对饮上几杯。”木南摆摆手下令自己的赤雀营原地休息,但自己却并没有休息的打算。
“酒怕是没有了,自从天墙另一侧的妖族开始异动后,州候就下令不准喝酒了。”应山黎无奈的摊了摊手,他没有阻拦木南,而是直接带着木南向着不远的一处荒地走去。
一块贫瘠的荒地,黄土的泥地上只有零星的几团蕨草,中间密密的林立着无数的“墓碑”,
坟头上简单的插了根刻着名字的木桩便是一座坟,坟里躺着的都曾经是一个个活生生的人。
应山黎用手指着他附近的几根墓碑,平静的说道:“就是这几座了。”
那几座坟土透着潮气,坟头也是刚刚翻新的样子,木桩做的墓碑上有些甚至还留有着绿叶。
木南静静地看着,只是说不出话。
“妖族并不想让我们知道他们的行踪,我们的探子几乎都是有去无回,这些尸体都是后来巡山检查时找到的。”
边上有几个兵卒缓缓抬来又一具尸体,放到了一个新坑附近,白色的裹尸布上血迹斑驳。
“这是这次探路的最后一个探子,伤势最轻,本以为他能挨过去的,结果还是……”应山黎惋惜道。
木南走到那具尸体前,拂过布面,轻轻将裹尸布掀开。一具面色惨白的尸体出现在木南眼前,尸体密布着伤痕爪印,已经淤结成了疤,胸口被剜了一道巨大的口子,里面溃烂得不成样子。
“这伤痕……妖族把他当玩具了。”木南语气冷了下来。
轻轻地盖上裹尸布。
“应将军,我想马上和你讨论对付妖族的计策。”木南直起了身子,目光看向应山黎,而后者则对木南做了一个苦笑的表情。
※※※
外面的天气依旧寒冷,呼出的气息立马就变成了阵阵白雾,挥散不开。
徐尘正在城门边小憩,微闭着双眼,晒着一点都不暖和的阳光,似睡未睡的样子。
两个农夫从徐尘身边走过,脚步声显得很急,俩人的肩上扛着锄头,锄头上还带着新鲜的泥。这两人急匆匆地从城门的南侧向北侧跑去,穿过了那条进出城门形成的拥挤的人群。
徐尘睁开了眼,心中泛起起了一丝不好的预感。
那两个农夫急急忙忙地赶路,跑进了泥田里,脚踩在下过雪的泥路上,差点滑倒好几次,一点都没有察觉到身后的徐尘。
下过雪的庄稼地,周遭所见几乎都是一片苍茫。那些过冬的小麦就被盖在这皑皑白雪下,静静等待着来年春季的发芽。只见那两个农夫沿着田埂拐了三四个弯,穿过一堆低矮的草坯房,在前面突然出现一大块空麦田,里面已经围满了人。
人群围成一圈在交头接耳的议论,却谁不敢上前去。
那两个农夫跑过来径直冲进了人群,然后就听见其中一个人带着哭腔:“是毛子,真是他。”
徐尘不知何时也已经来到了人群边上,他轻轻推开人群,一眼就望见了里面躺着一具男尸。
心脏被掏空了。
周围并没有什么打斗的痕迹,只是撒满了一地的血浆。徐尘走上前去,仔细观察了男尸的伤口,除了胸口处有啃食的痕迹外,其他不过是些淤青而已。
“难道是那些东西干的。”徐尘心想。
一个老者拄着拐杖走了出来,对着人群说这是山鬼作祟,是在警告他们要拿出些祭品献给山鬼才是。
但马上便有人反对,给山鬼献祭品还不如去请个道师做个法。
徐尘注意到了边上的两个人,一身猎户的打扮,脸色却比其他人要难看很多。
“哥,这地有点邪门啊,我看我们今天晚上还是不要来这猎雪狐了吧。”看上去年小一点的猎人对着身边的哥哥说道。
“你他娘的是不是我亲弟弟啊,这么点事就怂成这样。”虽然哥哥看上去面色也有些难堪,但还是做出了很坚决的决定,“没事,说不定那劳什子的怪物山鬼已经走了,但雪狐可不是一直都有,一年中也只在这几日才会下山觅食,错过了又要等上一年啊。
“可万一那山鬼没走呢。”
“娘的,没走我就拿我背上的弓箭射死它,或者拿我腰间这把屠刀将它脑袋砍下来,我们又不是那手无寸铁的农人,我们有刀啊,煞气重着呢。”
“这,这,好吧。”弟弟显然被哥哥说服了。
人群里的议论声一直没有停下的意思,总是在窸窣的响着,完全忽视了中间那两个正整理尸体的农夫,徐尘转头看向他们,但那两个农夫却没怎么理会他。
“哥,你说这怎么办,我们怎么向毛子他娘交代。”
“还能怎么办,实话实说呗,人都死了——”
“那毛子他娘可真惨,去年丈夫死在了田里,今年他两个儿子,一个得哮喘死了,现在另一个儿子也——这造的什么孽啊。”
“别他妈说废话了。”另一个农夫其实也很难受,语气凝噎,“先把人带回去,把毛子的后事办了才是要紧。”
徐尘看着他俩把男尸用麻布裹好,一人一头抬在肩上缓缓的走出了人圈里。周围的人都自觉的让开了一条道,不想碰着那些晦气。
徐尘看着那两人的背影。
他还是无法理解这所谓的悲伤,即使眼前的人已经最自然的流露出了伤情。
人群在尸体被搬走后便陆陆续续散了,没有人报官,也没有人继续说些什么,就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除了地上的那一滩已经结成冰的红色血水。
天色也渐渐暗了下来,徐尘看着西边的天空,被夕阳照得通红的火烧云,红火了半边天,但正中间却似乎有着一团抹不开的阴霾,略显黯淡。
ps:如果你认为这只是一部大人物无病呻吟的传记小说,那你也错了,不信你就看到第十一章。
你想要的小人物的热血、感动、浪漫、唯美——我都能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