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荒万魂，此阵需要数以万计的精魂作引，所祭祀的魂魄越多，法阵的效果便越强，强至极处，可开天，可灭地。

天地间突然闪现过一阵的极光，就像盘古刚开天辟地所出现的第一道曙光一样，它照亮了天地的一切，亮得让一切成为了虚无。两只凶兽被困在了这个法阵之中，它们在惨叫着，挣扎着，却完全不能抵抗这份力量，只能看着自己的身体在光芒中慢慢消散，慢慢消散。

——它们又一次看见了幻象，它们慢慢停下了张舞的四爪。

——这是两位战神最后的灵魄化在阵法中的残象，这份残象将这两只上古的极凶之兽再一次代入，但这一次或许是永恒吧。

※※※

“你觉得你还有选择吗？”徐尘向着墨子明问道，他们两人站在战场之上，眼神却完全跳出了战场所在。

“这二十万人是无辜的，他们本该有一个足够幸福的生活，又或者死后会有一个相当的转生。”墨子明站在原地，他低下了头，他想挣扎着说服徐尘，却发现无力的文字连自己都说服不了。

“——他们本不该这样的，他们没必要背负这样的代价。”墨子明冲着徐尘大喊。

有一道声音突然从他们身边传来，那么空灵，那么缥缈，就仿佛来自无染的天际。

“但他们的付出或许是值得的呢？”

墨子明回身望去，两位战神大人已经颤巍巍地站了起来，并出现在了他的身边。

阵战神紫渊走到了徐尘的面前，很高，足足高出了徐尘一个头来，在紫渊大人面前，徐尘就好像还是个孩子。

紫渊与徐尘像是早已熟识，在紫渊走到徐尘面前之时，便是一手按在了徐尘的头上抚摸着，而徐尘竟然没有选择反抗。

“尘小子，想不到让你看到了这么狼狈的我。”紫渊的脸上露出了苦笑。

“紫渊大人。”徐尘低语。

“你就是墨子明吧。”另一侧，那位全身赤红的幻战神赤磷走到了墨子明的面前，“先知已经告知了我们一切了。”

墨子明一脸的茫然：“可我该怎么做呢，我不愿意，不愿意伤害他们任何一个人。”

战场在沸腾，将一切的声浪达到了极致，没有人能从这里逃脱，没有人能摆脱这天地间的枷锁。

“孩子，哈哈，看着你就像是看着千年前的我一样。”赤磷笑着，却是那么悲伤的颜色，“那时的我是清澈的，纯洁的像白绒。”

“——可总得有些悲伤的事情需要有人去完成，不是吗？”

——即使得不到任何人的祝福，甚至会被所有人唾弃，但还是要去做，出于你的本心，出于你对这个世界真正的爱。

“战神大人……”墨子明望着眼前的战神，他的身形变得虚幻了，他正在流逝着他的无上灵力。

“去吧，去做你认为对的事情，即使它是那样痛苦。”

墨子明的身形顿在了原地，他在做着最后的挣扎，谁都知道这样的痛苦，是最折磨人的。

但最终，墨子明还是踏出了那么一步，当他选择盘坐在战场之中时，眼神中便再也没有了仿徨，所剩下的，是眼神中将一切背负的决绝心念。

在他的座下，一个苍白色的法阵之环隐隐浮现而出。

“尘小子，这个送给你。”紫渊战神的身形也开始变得虚幻了，但是他掏出了一个琉璃的瓶子，然后往自己鼻息上靠了靠，顿时便有一阵青色的烟雾送入到了那只琉璃瓶中。

“这是——”徐尘接过那个瓶子，瞬间便是明白了瓶中所盛便是紫渊的记忆。

“我之一生，所得实乃我幸，所失实乃我命。”

之后，两位战神化作了一红一紫两道光，飞窜进入到了墨子明的法阵之中。同时，战场的四处，每一个流着血的角落，都袅袅升起了一阵阵的紫烟，伴随着撕心裂肺的哀嚎声，就像是整个战场变成了万魂的地狱了一般。

最后，那些魂魄化作的紫烟都向着子明的法阵吸卷而去，随着身处其中的墨子明不断变化的手法，更多更多的魂魄被吸入其中，而惨绝的哀嚎声却越来越响亮。

墨子明哭了，他的眼泪滴落在了面前的地上，迸溅开了晶莹的泪花。

徐尘望着这一切，手却不由的握紧了他掌中的琉璃瓶。

“大荒万魂，其无所名，启！”

阵中，墨子明向着天地间大喊，这一刻，一切都仿佛静止了一般，凝滞在了这一刻，谁也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谁也都不知道这个白衣的男子到底要做些什么。

直到一阵白光闪现。

※※※

凶兽不见了，战神不见了，那二十万的战死英灵和无数的妖兽骸骨也不见了，天墙的战场一下子变得空荡荡的，空荡地让人心发慌。

但这一切都远远没到结束。

即使天际已经泛起了鱼肚白来，晨曦的第一道光投射在了大地之上，但喊杀声却再一次的响起。

“给我杀，给我杀，给我杀——”双目赤红的妖皇在战场上发了疯似的叫喊着，他已经疯了，被魔化的凶兽夺去了心智。

但他身后的妖兽大军却听从着他的命令，又有无数的妖族从天墙处的狭缝涌出，再一次出现在了人族的战场之上。

只是现在的天墙已经不再那么黑暗，在阳光的照耀下，它被照得敞亮，带着血的峡谷是那么的刺眼。

人族这里还只有怀州军和少量的幸存者在轩辕红月的指挥下抵抗着，但他们已经心力俱疲，望着那看不到头的妖族大军，只剩下绝望。

就是在这样的时刻，在妖族以为它们能赢下这场惨绝的大战时，有一支漆黑的人族军队却突然冲进了战场，就像是一支黑色的利箭，长驱直入，刺穿了妖族所有的防线。

“小姐，那是什么？”子衿扶起因为虚脱而倒在地上的轩辕红月，他们的眼神都被那只漆黑的铁甲骑军所吸引了。

轩辕红月仔细看去，然后认出了那只铁甲骑军最前方的领头之人：“竟然，竟然是摩萨耶！”

震惊。

“什么？”子衿也是顺着小姐的方向看去，同样也看见了骑在战马上的摩萨耶，“真的是武州候。”

“呵——摩萨耶真是好计谋啊，想不到到了这样的时刻，他竟然还留着后手。”轩辕红月虽然嘴上这样说着，但她的眼神却被摩萨耶所率领的这支数千人的小队所深深震撼了。

看不见那些人的脸，所有人都带着兽面的铁面，全身又被厚重的铁甲所覆盖，彼此间用铁链相互衔接着，形成了一道无不牢靠的铁障壁来。就像是一台冰冷的屠戮器械一般，那只军队在这战场上肆意屠戮着，所过之处只留下一地的尸骸，他们挥舞着手中的长镰刀，映射着寒光，却同样轻松撕裂开了妖兽们厚实的鳞甲壁障。

铁浮图——他们就是这战场上真正的死神。

“小姐，这支军队——”子衿愣愣地看着那里，同所有人一样，都完全被眼前这支至强的军队所震撼。

“这就是摩萨耶的底牌吗，他一直留着这样强大的底牌吗？”轩辕红月也是愣住了。

——摩萨耶，这个男人，真的很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