寰州，益津关。

徐尘骑着飞马从那道雁山山脉和玄峰山脉两座小山脉间的峡谷中呼啸而过，不多时，他便是又见到了那处“一线天”的奇景。

日早已又上了杆头，那正午的阳光透过那“一线天”的缝隙投射到了峡谷内的地面上，细如一条丝线。

而峡谷中，依旧是那样的阴寒。

重经故地，记得上一次徐尘经过这里还是为了追赶霸下，并在这里遇到了两只妖兽诸犍，但都被徐尘轻松结果了。

现在，徐尘依旧在赶着路去寻人，只是这一次所寻的人不再是霸下，而是叫做墨子明。他放慢了前进的速度，让他座下的马儿呼着浓浓的气息从那里经过去，在他的前边岗哨处，已经又有人在巡逻着了。

“是什么人？”一声冷喝从徐尘的侧边响起，那是一个巡逻的哨兵。

徐尘没有说话。

这时，循着刚才那个哨兵的叫声，又有三四个穿着轻甲的哨兵从四周聚集了过来，手中都举着一把长铁钺，齐齐地指着徐尘的方向。

“你是什么人？”又有一人向徐尘问道。

徐尘这才停下了马，脸上还是那样面无表情，一双眼睛也是冷冷的。只是随后，徐尘缓缓从内袋中掏出了一个铜制的令牌，只见上面醒目的刻着一个大大的“寰”字。

“这是——”

“还不让路吗？”徐尘冷冷说了一句。

※※※

通州，晋羊城。

墨子明住于城中的第二日，一直心绪不宁的他总感觉像是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但又说不出具体要发生什么。

傍晚的霞光照耀在这个城中，斜立着事物的倒影。墨子明漫无目的地走在晋羊的大道上，一路向西走着，身边都是行色匆匆的人。

在这临近寒冬的日子，没有人愿意在大街上多做停留。

墨子明脑子里回想着在下天都之前的老君的话语，在神明抛弃了人族之后，人族的命运就真的掌握在了自己手中了吗？

他望着身边的行人，就像是产生了错觉，明明每个人都应该是独一的存在，但此刻在光照的阴影下，墨子明却觉得他们都是一样的脸谱。

——难道我所要救赎的，就是这些众生相的人吗？

墨子明第一次产生了这样的仿徨。

在越过一群聚在酒馆门口的酒客时，墨子明似乎从他们口中探听到了寰州所发生的事情，包括霸下已经当上了寰州的少将军而赶赴应天府郡这样的事情，这让原本想着能与霸下再次相会的墨子明失落了不少——那是他唯一的朋友。

墨子明也在那群人堆里驻足停留了下来，随后，那群酒客们便开始谈论起一些天南海北的事情。

“你们听说了没，其实着摩萨耶大人是神明下派的使者呢。”突然，话题被一个人引到了西塞州候长摩萨耶的身上。

“此话怎讲？”

“难道你们没看出来吗，自从天墙被妖族攻破后，摩萨耶大人一直在为人族联合的事情努力呢，而且他所做的每个决定都几乎是对的呢——”那人继续道。

“你这么一说，好像是这么个情况哩。”人群中纷纷有人点头赞同。

“说起来，摩萨耶大人倒真像是个救世的大英雄啊。”又有人对此说话道。

众人对此又是一阵应声的赞同。

墨子明疑惑地看着眼前那一堆人，事实上，他这一路走来，这样内容的谈话他已经听到了无数次，就像是被人故意带起的一样，关于摩萨耶的流言似乎在无形中扩散着。

“如果这一次摩萨耶大人能够将妖族拦在天墙之外的话，那么我便认同他是当世的第一勇士。”

人群的氛围似乎被带动了起来。

“恩，这次摩萨耶大人集结了西塞所有的精锐，想必是要与那杀千刀的妖族不死不休了。”

墨子明听着人群里这样的议论，却再也没有了刚来时的兴头，因为他真的快要听厌了。所以他起身，准备再次离开。

一阵寒风吹过，落在墨子明的身上，有些微凉。

但更让墨子明在意的，是那一阵风中一股熟悉又有些陌生的味道。

“恩？”墨子明转头对向另一侧的灌木丛，那股味道就是从那里飘来的。

一阵窸窣的响动。

就像是有什么东西躲在那里面一样。

又是一稀疏的响声，连同着那灌木丛都带起了一丝明显的抖动，只是这一切像是只属于有墨子明和那处草木，而远处的那些酒客们对此是一副全然无视的样子。

犹豫间，一只白狐突然从那处灌木中跳了出来，然后蹲立在了墨子明的面前。

墨子明愣住了。

——他只是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小……小狐！”

那只白狐在原地蹦跳着，打着转。

“你……你怎么会在这里？”墨子明的脑海中浮现出他与白狐最后分别时的场景，九尾、先知寂、还有那巨大的陨石天坑。

当然，最重要的，是墨子明想起了——这白狐是只妖！

白狐依旧在原地打着转儿，没有跑向墨子明，像是在等待着什么，而墨子明似乎能明白这一点：他是人，而她是妖。

也许从那日起，他们之间便是有了隔阂了，像是一道鸿沟。但墨子明却在犹豫着，他看着眼前的白狐，也是在质问着自己，下一步该怎么做。

白狐不再蹦弹了，而是安静的又蹲在了地上，一条雪白的尾巴在地上来回剐蹭着。

——是它救了我。

墨子明的脑海中闪过这样一句话，没错，那日在阿巴格大荒原，是这只白狐救了他。

——它也并不害人。

对于这一点，墨子明是如此的确定。

想到这，墨子明终于是半蹲下了身子，然后将手心向着白狐摊了开：“小狐，对不起——”

白狐猛地站了起来。

“——对不起。”墨子明轻轻地呼唤着白狐。

下一刻，白狐便是向着墨子明冲去，并一头栽进了他的怀里，剐蹭着，舔着，抓挠着。

“小狐，哈哈，你别这样。”墨子明用手轻轻抚摸着白狐毛茸茸的小脑袋，一阵的绵软。

之后，墨子明又陡然将白狐高举到了自己眼前，让白狐四仰八叉着，那颗小狐狸脑袋则是呆萌地看着前方的墨子明。

“小狐，这些日子你去了哪里呢？”墨子明轻声向那只小狐狸问道，而墨子明这样不寻常的举动也终于是引得旁人怪异的眼光来。

小狐狸摇着脑袋。

“——是回妖族的十巫山去了吗？”墨子明笑呵呵着。

小狐狸则开始对着他啾啾叫了起来。

“好啦好啦，放心吧，我不会让别人伤害你的。”墨子明说着便是将那只白狐放到了地上。

白狐挠着刚才被自己抓着的地方，像是在嫌弃……

“小狐，要和我走吗？”墨子明对着那白狐做了一个鬼脸道，他笑得很美。

白狐对此晃了晃他的脑袋，然后则是绕道了他的脚边。

两个影子，一人一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