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那个草丛旁边，有一座冷清的古庙。一个书生正坐在后房之中点灯看书。他来自山东曲阜，孔子故里。自小研习儒家经典，熟悉古往今来的典故，也知道民情悲苦，有心入世，做个扶危济难的人物，在青史上留下名姓。所以千里入京，要寻机得到权贵的欣赏。

这几日，因为暂无头绪，所以他借住庙中，正好继续研习经史。他闻得城内街上人马喧哗，打听到近来的事情。又看到京城百姓的生活，颇让他有所触动。

把书看了一会儿，他从书卷之中抬起头来，看看屋外的月亮，一时出神，看得出是在凝神思索。片刻之后，只见他微微一笑，抬起笔，蘸了蘸墨水，把书页展了展，在上面写道：“司马已死，汉室不安。治乱之中，谁主江山。”

写完，他嚯得扔下笔，一甩衣袖，站了起来。

而在长安城上，却有一朵五彩祥云，飘渺轻灵。一个老头子站在上面，面色平静得看着芸芸众生。当官的做贼的，富贵的贫穷的，当局的旁观的，欢喜的悲伤的，成双的孤独的，深沉的轻松的。他微微一笑，虽不是喜悦的笑，但是让人感觉一切都在他意料之中。此外并不做什么言语。当然他说了也未必有人听到。

此时，大司马府里，王莽正招呼宾客，指挥下人，忙得不可开交。淳于长在灵堂里面主持内事。常言道“红白喜事”，人来也去也，生命的开始与完结，好像故事的开头和结束，来时欢迎，去时欢送，都是喜事。因此众人交杯换盏，热闹情形好像新人结婚，若不是人们身上穿的白衣丧服，真看不出是一场丧事。

忽然，王莽抬起头来，直盯着长安上空那朵云彩，眼神如同有千里的穿透力，直看到老神仙的眼睛里。那眼神之中，陡然闪过血红光芒，如同傍晚时分的火烧云。正在静观的老头子吃了一惊，心虚腿麻，脚底不稳，险些从云彩上跌落下来。

这眼神让他颇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像是某个故人从旧梦之中走了出来。

老头子站定，摸摸额头一层冷汗，心中一股冷气陡然升腾。那云彩之下的繁华人间，和那可怕的眼神互相对比，他仿佛可以看见那硕红眼神陡然化作冲天火焰，繁华人间变成地狱，烈焰之中众人凄惨喊叫，皮肉焦灼化作烟气，把云彩都点燃了。他的心，随之“扑通扑通”剧烈得跳了起来。

此日后不久，王莽因为王凤的一纸荐书，入宫做了刘骜的黄门侍郎，与此同时，淳于长也和他一道入宫，做了同样的职务。

古人云“亲戚或余悲，他人亦已歌。死去何所道，托体同山阿。”王凤的死如同昨日的炊烟，缥缈如云般倏忽而逝，很快就连司马府的人都不在在乎这件事情了。

几十年光阴，化作南柯一梦，只余下神灵牌位，和子孙偶或的思念。

王氏家族又推举出同辈的王音代替王凤，成为新的大司马。大司马府上下洗刷干净，焕然一新，住进了新的主人。王音大胡子一把，哈哈大笑着前呼后拥迈入大司马府，心中满是对大权在握的欢喜，哪里还有点记挂旧主人的意思。

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大部分的重要角色都给换上了王音的人，当然不仅包括大司马府，还包括汉朝朝廷。

毕竟在如今，大司马等同摄政王。

而在府外，大司马的轮替不过一场大戏，戏后的人们早已忘却此事。偌大的长安城依然日夜不休得喧闹着。人们各逞所能，尽情挥洒时光和汗水，在血腥或者辉煌的盛世末尾，乱世来临前的最后一丝太平里，打着自己的算盘，经营自己的生活，好像如今傍晚借着最后一点光明起舞的广场舞大妈。（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