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十八的凌晨,胶州路看守所大门哐啷一声打开,一辆给看守所送菜的马车,在车夫的吆喝下,摇摇晃晃的驶出大门。
看着车夫赶车出门,年轻的看守阴沉着眼,手一扬,哐当一声就把大门关上。只是在目送马车时,嘴角浮起一丝冷意。
马车趁着黎明前的黑暗,顺着大路就飞驰而去。
在马车上,几个大箩筐堆叠在一起。车夫一边狠狠的抽打着马儿,一边张惶的回头看着来路。这趟差事,可不是送个菜这么简单。
现在马车上那些箩筐里,还藏匿着两个人。这种事虽然不是第一次做,可是一次性偷运两个人,还是很让人紧张。而且,车夫总觉得有人跟着马车追上来了,可每一次回头又什么都看不见,身后黑咕隆咚的。
马蹄踏着街道公路,踢踏踢踏直响。就这样紧张的跑了一袋烟的功夫,直跑得那马儿喘起粗气,打着响鼻。
乔家辉掀开箩筐,看了看四周,低声对车夫说道:“前面的路口你左拐进去……”
柯城也掀开箩筐,看马车走的这条街道,觉得这地方十分的僻静。
听乔家辉说马车要拐进小巷子,知道他可能想在这个地方算计自己,于是就没有说话。
乔家辉肯定不会是一个人的,他应该还有同伙。
马车一拐弯,就进了一个背街的小巷子,然后没多远就停下来了。借着黎民前朦胧的一点光亮,可以看清,这巷子很僻静。
乔家辉跳下马车,朝四周张望着,似乎在看什么动静。
柯城跟着也跳下车,问道:“老弟,你是不是还要等什么人?”
被柯城这么一说,乔家辉样子有些紧张,他似乎怕柯城跑了,安慰道:“老兄你等一会,有人来接应我们。”
柯城侧耳听了一下,说道:“你听,你说的人是不是已经来了?”
乔家辉也听出来了,从来路的确是有自行车骑行的声音,而且越来越近。
两人都伸头回望,果然,跟着马车的来路拐进来两辆自行车。柯城看这情形,右手揣进自己的裤兜里,手里摸着一把用看守所的铁钉磨的小刀。
这可是他唯一的自卫武器。
这铁钉磨的刀刃绑在牙刷柄上,大小跟四号手术刀差不多,只是没那么锋利。但是也可以轻易的割破人的动脉血管。
来人抵拢了马车一捏自行车的刹把就停下,从车上跳下来两个人。两人下车后,不知从自行车哪里抽出一柄短剑,气势汹汹的逼迫到柯城面前。
柯城一看这两人的气质,礼帽押着眉毛,眼里杀气腾腾的,又用的关孙六这种短剑,心里认为多半是日本人。
乔家辉脸色陡然变得不自然起来,他对柯城说道:“老兄,现在我可是帮你出狱了,你也得帮帮我才行。”
“德乔的事?”
“是啊,你是聪明人,知道德乔这个人可不一般。他身上带着日本人的情报,说大一点,事关整个东亚地区的安全。所以,无论他给你讲过什么,都很重要。我需要你把所以的话,一字不漏的讲给我听。”说着话,他还故意使眼色让柯城注意追上来的两人手里的短剑。
“老弟,可德乔的事,我都已经给你讲得非常清楚了。如果他真有什么情报,我留它干什么?如果能卖钱的话,我倒巴不得德乔的情报在我这里。”
“老兄提到钱,那好你开个价。”
柯城:“这怎么是钱的事。我是真没有什么情报,如果有,冲着你带我出狱这份情义,我一定免费给你。”
“看来老兄是不见棺材不掉泪,那我就对不住了。”
说着话,乔家辉就往后一靠,手一挥,两人持剑就准备动手。
柯城叹了口气,因为他原本叫丑宝给谢旌元带信,自己出狱时让他接应一下。所以他站在这里啰嗦半天,就是等着谢旌元现身能够化解此刻的危急。
现在看来,谢旌元可能错过了时机,毕竟出狱的时机并不确定。还有一种可能是谢旌元最近没有到看守所探望,所以,柯城要带的信并没有带出去。
总之,现在自己只能一对三了。如果马车夫也是他们的人,那就是一对四。
柯城说道:“既然老弟救我出狱,仅仅是为了想换个地方让我交代德乔的事,那我就不领情了。”说毕,柯城右手摸出铁钉小刃。
乔家辉冷笑道:“老兄虽然是孤岛求生的胜者,可这两位是香港三合会最厉害的杀手。我还是奉劝你,最好是就此罢手,说出德乔手里的情报下落。你我就分道扬镳,各走各路。”
“那就不要空话了,请吧!”
说着,柯城虚步向前双手护胸,右手的小刃贴近手腕,做的是一个匕首突杀的姿势。
两个杀手右手一抖,竟然舞出剑花,默契的朝柯城突刺而来,一出手就是狠招。
柯城几乎没动,他星眸一闪,就准备躲过第一剑,然后欺身靠前。
正在此时,在小巷的黑暗的深处,传来一个女人的断喝,“且慢动手!”
乔家辉忙举手,只见黑暗处走出一位身披大氅、西洋装束的女子。
柯城听到有人喊,也住了手。定睛一看,来人是个长得很漂亮的年轻姑娘。五官精致,高鼻深眼,皮肤白皙,有些异域风情。
这女子走到几人中间,她神色肃然的看着柯城,说道:“先生,我听说你是最后一位见到我父亲的人?你能告诉我他说过些什么吗?”
柯城一想,这难道真是德乔的女儿康妮?难道这个乔家辉真的是受德乔女儿所托而来的?
可自己也没有见过德乔的女儿啊?
于是,他问道:“你是谁?”
“我是德乔的女儿康妮。”
“你怎么证明自己是德乔的女儿?”
“我们之间素味平生,的确你很难相信我是谁?不过,你要是见过我父亲的一样东西,你就应该知道我是谁。”
“你说。”
“我父亲生前,一定随身带有一支木制的十字架。”
“那东西,要是见过的人都说得出来。”
“但是没有人知道,那是我父亲从他祖母手里得到的。”
柯城禁不住又打量起这位姑娘。她说这些话的时候,的确是诚恳的。
“但是,德乔的女儿康妮,不是才到香港吗?”
“我的母亲是位天朝人,所以我从小就生活在天朝,直到我十八岁左右才到了意大利上大学。所以,我的中文很溜。本来我跟父亲和母亲相约在香港见面,但是一直没有等到他们现身。我父亲以前就给我说过,在不得已时可以联络香港三合会的人……于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