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豆芽具有豆腥味, 乌尔汗不太喜欢, 姜芮之后没再让他品尝,但她还想让狄族其他人试试。
她并非一时性起才让乌尔汗尝试吃豆芽,也不是无缘无故在他面前提起大昭人的饮食结构。
她始终记得朝阳公主的遗愿, 希望两国能够交好,边境可以安宁。
但这种事, 并非通过一名和亲的公主就能一劳永逸。一时示好, 可以换取短暂的和平, 但是一旦这些游牧民族发生一点天灾人祸,食物短缺,他们本性中掠夺的一面就会抬头,生存的本能会驱使他们去进攻别的国家。
就算到时候她能够说服乌尔汗, 让他打消进犯大昭的念头,但他还有那么多族人, 一天两天或许他们会服从他, 长时间的饥饿和忍耐, 早晚会让他们舍弃这位不把族人安危放在第一位的王。
所以姜芮需要换一条思路, 不仅仅只是靠乌尔汗威慑族人。
她现在就是在做一点尝试,在她从前前往的世界中,历史上不是没有这样的事情发生。
目前看来,草原上这些部落都是完完全全的游牧民族,她想看看有没有可能,使他们慢慢转化为半游牧半农业生活状态。
北狄虽然气候较大昭寒冷,但不是没有耐寒的作物, 而且土地也还算肥沃,相信只要小心护理,肯定会有收获。只要食物来源广泛,品种增多,那生存下去的可能性必定会增大。
没有人不想活下去,如果不必冒着生命危险,就能得到足够的生存资源,恐怕除了战争狂,很少有人愿意发生战乱。
她这么做不仅仅只是为了完成朝阳公主的心愿,也是为了她自己跟乌尔汗,如果北狄和大昭发生战争,以两人的身份来说,只怕难以和睦的继续相处。
当然,这并非短期短期内能达成,所需要做的事情,也不是发一两桶豆芽就可以解决,姜芮并不心急,她拥有充分的耐心,豆芽只是个契机而已。
因为住的是帐篷,所以有些狄族人会在帐篷外露天做饭。
晚饭前,姜芮特意吩咐下去,让人把今晚的灶火移到帐外,把那桶后来追加发的豆芽也搬出去。
王帐附近的动静总是容易惹人注意,这是阏氏来到狄族这么久,那些伺候她的大昭人头一次在外面做饭,大人也就罢了,虽然好奇,还能抑制着远远看几眼,那些活泼好动的小孩子很快一个个围过来。
“这是什么?”
“大昭的锅和我们不一样。”
“那些小罐子里装了什么东西?”
“阏氏和大汗也吃和我们一样的食物吗?”
十几个小豆丁围成一个圆弧,叽叽喳喳交头接耳,跟一群好奇心旺盛的小鸟一样。
终于哈森忍不住,指着木桶问秋华,“这个圆圆的桶里装了什么?”
这段时间,大昭宫人都在努力学习狄族语言,虽没有姜芮之前学的快,但也能够勉强应付日常对话。
秋华一面抚去桶里遮盖的草叶,一面含笑道:“是豆芽,用绿豆做的。”
草叶完全掀开,露出里头嫩黄嫩黄的豆芽。
“哇,这些草长得好整齐!”哈森惊叹。
“给我看看!”
“我也要看!”
其他小孩全部挤过来,扒着木桶边缘好奇不已。
“豆芽是什么草?和我们以前见过的不一样。”
“为什么要种草呢?”
“他们怎么没有绿绿的叶子?”
问题一个接一个从那些稚嫩的脑袋瓜里抛出来,秋华耐心回答。
于是这些孩子们很快知道,豆芽跟草原上随处可见的草不一样,使用绿色的豆子发出来的,可以吃。
在秋华说今天在场的人都能够吃到豆芽后,孩子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面上明显有些迟疑,因为在他们看来,豆芽就算不是绿色的,说到底也是草,他们可不是小羊羔,为什么要吃草呢?
但是又不好意思说出拒绝的话,只好战战兢兢等着一会儿吃草。
掌勺人看出小孩子的质疑,心里憋着劲,使出看家本领,做了豆芽牛肉片,酸辣绿豆芽,羊骨豆芽汤……
与烤肉不同的香味逐渐蔓延开来,孩子们脸上的不安都不见了,纷纷伸长脖子,跃跃欲试等着开吃,附近的大人也投来更多好奇的眼光。
姜芮在大帐内没有出去,他们今天展示的是来自大昭的物品,难免会有些年长的狄族人心生排斥,此时她要是也在场,就太过刻意,更容易叫人警惕,反正该怎么做,先前已经叮嘱过秋华,相信她能够做好。
乌尔汗分开帐帘走进来,微微勾起眉毛,“外面在做什么?”
姜芮把手上的书翻过一页,才道:“豆芽发多了,不吃掉很快会腐烂,所以请哈森他们帮忙解决。”
乌尔汗紧挨着她坐下,应该是骑了马,身上带着淡淡的汗味。
“你反对他们接触这些么?”姜芮偏头看他。
“不。”乌尔汗顿了顿,又说:“阏氏早上的话,我一直在考虑,中州确实有很多值得学习的地方,让那些小子知道更多的事,对他们有好处。”
就单单姜芮说过,大昭人食物种类繁多这点,乌尔汗就想了一天。
和所有游牧民族一样,狄族人的食物差不多全部来自牛羊以及奶制品,除此以外他们几乎不吃别的,所以很容易造成食物短缺的问题,但这并不是最可怕的,要是发生瘟疫,那才是灭顶之灾。
记得小时候听他父汗说过,曾经有一个部落,因为牛羊生疫情,人吃了它们的肉和奶,也受到传染,许多人死去,但对于活下的人来说,灾难还未过去,因为没了牛羊,他们没有食物来源,有的人饿死,有的人投靠了其他部落,甚至有一部分自愿成为奴隶,曾经可以算强大的部落,转眼分崩离析。
乌尔汗考虑是否有改变的方法,但是草原不比中州富饶,而族里中完全没有对此熟悉的人,要改变不容易。
他知道阏氏或许可以做到这一点,但如果不是她自愿,他并不想勉强她。
“看的什么书?”乌尔汗眯着眼睛辨认书上密密麻麻的中洲文字,成功发现自己一个也不认得。
“一本农书。”姜芮没有隐瞒,“我想种些东西玩,有可能会带着那群孩子,你不会反对吧?”
乌尔汗立刻明白,他的阏氏与他想到了一起,并且已经付出行动了。
他有点激动,不由搂住她的腰,在那白皙的额头上吻了吻,“当然不反对,我很高兴你愿意带着他们,如果需要什么就和我说,要是有人找麻烦,也和我说。”
姜芮微微撇嘴:“我只是吃不惯你们天天除了肉就是肉,想要种点好吃的给自己而已。”
乌尔汗起嘴角,硬冷的唇边勾勒出浅浅细纹,他发现他的阏氏虽然嘴上总是嫌弃,却从未真正拒绝过他。
那小小的高傲,微微的嫌弃,在他眼中都成了爱不释手,尤其是当那白皙小巧的下巴扬起,美丽的红唇轻轻一撇,又漂亮又骄傲的样子,总让他想要将她捧在手心,托到头顶。
说起来两人还算新婚,乌尔汗虽然看着放肆不羁,从不避讳,即便在人前,也时不时就把姜芮拉上马,但是在这座大帐内,对于夫妻间的事,他却意外的尊重她的意见,可以称得上规矩。
要说他在床榻以外的地方,对他的阏氏半点遐思也没有,那必定是谎话。
但他总是在克制,他的阏氏出身高贵,来自礼仪之邦,跟草原上爽朗开放的女子不一样,乌尔汗在与她相处的时候,甚至不自觉连呼吸都要放轻一些。
可是克制总有克制不住的时候,就比如眼下。
他的阏氏坐在旁边看书,因为手搂着她的腰,几乎就等于她靠在他怀里。而她微微低着头,只有一截纤细修长的后颈、和精致的耳廓暴露在他眼前。
那样修长美丽的颈项,乌尔汗只在她身上见过,白皙而纤细,脆弱又迷人。
乌尔汗从未对她说过,当她高高扬起下巴,露出纤长的脖颈时,他一点也不觉得冒犯,因为他满腔的心思只是在想,能不能在那段美丽的脖颈上落下几个吻?
现在似乎是个时机,虽然帐外那帮臭小子还叽叽喳喳吵个不停,但是大帐里很安静,这一方静谧而私密的空间,眼下只属于他们两个。
这么一想,乌尔汗岌岌可危的克制力更加告急。
磨磨蹭蹭可不是他的本性,就算会让阏氏不高兴,他也决定亲下去了,即使她一会儿给他白眼,他也甘之若饴。
低沉的呼吸靠近,姜芮感觉到有两片灼热的唇贴在自己后颈上,手上动作顿了顿,并没有将人推开,只是又把书翻过一页。
她的默许刺激了身边人,原本克制的轻吻逐渐加重力道,隐隐还有点啃噬的刺痛。
乌尔汗闻到了心心念念的脖颈,双手仿佛有了自主意识,将阏氏抱来腿上。
他有些兴奋,并不仅仅是因接下来将要发生的事,更因为他觉得,如果阏氏今天没有拒绝他,往后是不是也不会拒绝一些“小小”的要求?
大帐内热度陡然升高了,呼吸都变得黏滞而沉重,他将阏氏紧紧压在自己身上,腰腹贴在一块,让她感受他的兴奋与燥动。
忽然——
“阿茹娜、哈森,回家吃饭!”
阿古达的大嗓门陡然在帐外炸开,大帐里的暧昧旖旎立刻消失殆尽,姜芮起身坐到一旁。
看着空下来的怀抱,乌尔汗深吸口气,又深吸口气。
天热了,该给阿古达剃剃胡子跟头发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为啥老九只盯着脖子呢?
因为脖子以下不能描写: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