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结果证明了什么?至少证明了这场车祸,完全是以要他们的命,为目的的,我叔儿现在只是断了一条腿,所有挫伤,也是祖宗保佑,烧了高香了。
尽管现在事实还没有查清楚。
但我隐隐的就知道,这事多半是薛家做的妖。
以薛家这种有钱有势的玄门手段,想查清楚我身边的人事,还不是了如指掌,他们动我叔儿,就是在给我跟容麒下马威。
好一个薛家。
我苏苗儿自问做人,素来厚道,从不与人为难,也不希望人跟我为难。
但薛家这种雷厉风行,甚至强势歹毒的手段,却让我胸中立刻腾腾燃起了一股子,无名的怒火。
容麒去帮忙办理了住院手续。
我则直接去了我叔儿的病房,经过一番折腾,时间已经五点多,将近六点了,窗外的暮色,也开始渐渐的下沉。
我第一眼就看到我叔儿,平稳的躺在白色的病床上。
手臂上打着点滴。
右腿绑着厚厚的石膏,脸上有两片擦伤,尽管呼吸还算均匀,原本中年开始发福的身子,看上去也很壮实。
可我却忽然觉的,我叔儿此刻好单薄脆弱。
一念至此,鼻子就一酸。
我静静的趴在了我叔儿的病床前,想起我叔儿,之前对容麒的态度,感觉就像是护犊子,因为他觉的全天下,除了他自己,所有对我有意思的异性,都是不安好心。
因为在他心里,我是他闺女,放在心口窝的闺女。
但我这个闺女,最近却接二连三的给他堵心,这次去九玄山也是撒谎,瞒着他去的,惹了祸事,却落在了他身上。
一想到这,我眼泪就一串串往下掉。
对薛家真是恨之入骨。
也庆幸,幸亏我叔儿没大事。
大概半小时,容麒才回来,回来后,跟我说,刚才有警察过来,跟他说了基本的情况,这次车祸。
的确存在蓄意,肇事司机已经逃了。
一说这个。
就是用脚趾头想,也知道跟薛家脱不了干系了。
容麒的眼眸深处,同样氤氲起了一片暗沉的怒色,口气极淡的道:“薛家既然动手了,就势必要付出代价……你叔叔怎么样?”
“还好,今晚我得陪着他。”
我道。
容麒肯定是不放心我一个人在医院的,索性我俩现在多不是正常的活人,熬夜照顾人什么的,根本没有压力。
当即容麒出去又买了一些补品。
我叔儿还没有醒过来,我俩就坐在单间的椅子上,有一搭没一搭的聊起了,一些我们彼此过往的事。
以前我跟容麒说这些,一般都是捡一些比较轻松愉快的,但今天,我满脑子都是我叔儿这些年的不容易。
我父母虽然养了我,但我却是我叔儿一手带大。
从小到大,不管我们再穷,我叔儿都几乎将我视若己出。
伙食最差的时候,他咸菜拌饭,也一定会往我碗里夹一根香肠。
以前觉的理所当然,现在想想,却是处处心酸,好在自从我开始记事后,不久,我们的日子开始富裕起来了。
不过我叔儿也从那个时候,开始忙碌了起来。
比起苏家屯的清贫淡然,我叔儿在各方面都要显得市侩圆滑,他做过被人尊重的大师,也在夜市摆过摊当过小贩,还卖过避孕套。
“其实我一直很奇怪。”
容麒突然说了这么一句。
我看了他一眼,问:“什么奇怪?”
容麒道:“你叔叔其实在修炼这一道,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天赋,其实他这样的人,完全不用入道,完全可以做个圈外人,赚些阴阳财,入道,虽说可以精深道法,但同样也有五弊三缺,其实我一直觉的你叔叔不该入道,但他偏偏却入了道?”
我闻言。
仔细一想,似乎以前没怎么注意。
但被容麒提出来后,反而觉的很有道理,我叔儿的本事一直不高,按照他的资质,或许可能都没有资格知道苏家的传承。
但是我叔儿却知道。
不仅知道,似乎还很了解。
他入道,却没有入道后该有的修为,一直厮混在玄门的边缘地带,甚至都称不上是玄门中人。
顶多算是个民间大师,在说不好听点,就是江湖骗子。
这的确有很多说不通的地方。
我微微靠在椅背,没有在说话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第一次经历这样的事,我脑子有点乱。
就在我浅寐的时候。
左眼突然微微的抽疼了一下。
这是梦眼开启的征兆。
果然,下一刻,我落入了梦乡,梦中,满目的雪白,是农村专门丧葬的白帆,耳边传来一阵呜呜的哭声。
似乎亡者,正要被盖棺。
突然一个人出现,阻拦住了棺材上钉。
我看了这个人一眼,居然是我苏家叔伯中的一位长辈,不过现在这个长辈至少六十往七了,不过梦中,他还很年轻。
一副主事人人的样子。
道:“这棺材还不能钉,里面还有一条命呢?”
“啥也,人都死了。”
“我是说肚子里,刚才阴间传来消息,咱们苏家屯,今日是有投胎的……算了,说了你也听不懂,试试,要是还活着,可不能作孽呀。”
当即,将那盖上的棺材掀开。
就见棺材里躺着的,竟是个临产的孕妇,而孕妇的肚子,此刻居然在微微的蠕动着,吓的周围的人,一声惊叫。
“叫什么叫,还不快接生……”
很快,居然从死人的肚子里,接生出了一个活生生的孩子。
葬礼继续,那位苏家的长辈,很快抱着刚出生的孩子,送到了太叔公的跟前,说:“真是有个孩子,差点就做了孽,也是可怜,太叔公,给这孩摸摸骨,问问吉凶可好?”
太叔公依旧还是现在的苍老摸样。
谁也不知道他究竟活了多久。
就见他颤颤巍巍的将手摸进襁褓,淡淡道:“根骨不错,是个好料子,十岁就可入道……”
之后的话,我没有听清楚,但看着那长辈笑着的摸样,估计都是好话。
很快,视觉转移。
孩子长大了,可命苦,没出生,就死了娘,三岁又死了爹,不过这孩子激灵,见着谁都很有礼貌。
几乎是穿着百家衣,吃着百家饭长大的。
人前总是一副笑嘻嘻的样子。
不过只有我才能看到,他在被开人的时候,小小年纪,才会露出落寞的表情,再然后,命运如太叔公说的一样。
他根骨极好,十岁就入了道。
原本他要选穷命。
不过族中长辈却说:“苏达呀,你天生反孤,还是棺材里接生的,这辈子怕是逃不了孤命,你若选穷,到时候,又孤又穷,不若就选了孤命吧。”
当时他还小,觉的长辈都是对的,就点头答应了。
觉的一辈子一个人也不错。
场景转换,他很快十五岁了,背着个大竹篓子,跟着村里几个交好的半大小子,出来割草。
一群半大的孩子,边跑边耍,没个正形。
“苏暝,昨天我在稻草堆后头,看见你偷亲了沈家大妹子,你羞不羞,哈哈……”
走在前面的半大小子,登时脸红尘了猴屁股,却马上又恢复了正常:“那有啥,我爹说了,以后我要和沈家妹子说亲的,苏琊你当你呀,都六七岁了,还尿床,当心我告诉你未来媳妇。”
“什么六七岁,明明四岁……”
“啊,原来是四岁……”
“哈哈哈……”
“苏暝我跟你拼了,苏达,你站在哪边……”
正笑闹着,四下茫茫的野外,忽然刮起了一场邪意的黑风,就见不远处的养尸地,一个穿着黑色袍服的高大人影,立在哪里。
孩子们从小似乎就被长辈灌输,不能去那个养尸地,如果看到谁去了,也要立刻上去喝止,那是苏家的禁地。
“喂,那个人是谁,快回来,那边不让走人了。”
几个孩子好心的劝道。
不过那高大的人影缓缓的转过身来时,所有的孩子都瞬间变脸色,因为他们发现,那根本不是人,是鬼。
“啊,鬼呀……”
“不是鬼,是妖精。”
我以梦眼的视觉,缓缓转过头去。
就见那高大的身影下,长长的袍服被风吹起,却是空荡荡的,唯有头颅的位置上,宽大的兜帽下。
按着一颗暗红色的骷髅头。
正发出一声声,吱吱吱的笑声。
一群半大的孩子,草也不要了,转身就跑。
可身后那骷髅头却似乎没有放过他们的意思,一道道的漆黑的鬼气,就穷追猛打而去,立刻好几个孩子,就掀翻在地。
而掀翻在地的孩子,瞬间被鬼气吞噬,惨叫着,化作了一地的白骨。
“啊……”
原本苏达是跑的最快的,但他一转身,发现身后的伙伴都倒在了地上,眼看那鬼气就要追上来的。
他没有自己逃命,而是转身,拉起身后的伙伴一起逃。
但就这一个动作,明显立刻拖慢了速度。
最后反而苏达摔了一跤,落在后头,前面的还没来得及拉他一把,一团鬼气,瞬间将一单薄的身子淹没。
不过好在瞬间。
有苏家的长辈赶来,将所有的孩子救下,但苏达却受伤严重,倒在长辈的怀里,就昏迷了过去。
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梦眼的作用。
在梦里,看着这些,我生命中,或熟悉或陌生的长辈们,居然没有太多的感触,直到最后一个场景。
一个长辈望着,床上昏迷苍白的我叔儿,轻轻摇了摇头。
几年后,村中大变了摸样。(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