觉察气氛骤然间发生的变化,马亮抬头看了一眼,又浑不在意的说:“当然以你的意思为主,要是觉得住的舒服,那就当我没说。”
江靓颖听了气的暗自咬牙。
舒服还是不舒服,她能做主吗?
这一大家子,还不得恨死了她?
就刚才的那句话,传出去不知道会为她惹来多少事儿,旁人够不着你,还够不着我吗?
肚子里这样腹诽,旁边有人,她也不敢说出来。
这人在家里呆了半个多月,再没说个“走”字,每日不是写写画画,就是到处走走看看,有时候还会接见一些熟人和陌生人,再没有高高在上的不食人间烟火,表现的和蔼可亲,脾性温和的倒像个好好先生,这样闲云野士一般,到了各人的嘴里,换来的却是啧啧赞叹,还说什么仙家气派不外如是。
什么仙家气派的,江靓颖没感觉到,她就是觉得有些古怪……当然不是说这样不好,而是他跟以前有很大差别。
记得老爷子仙逝的那段日子,他还让人觉得就好像天上飘着云,吹拂在身上的风,倒影在水波里的月亮和星星,明明就在身边,可却触摸不到,感觉不到生气,在他面前,真是连呼吸都紧张,生出一种面对日夜星辰般的渺小和卑微之感。
现在呢。
这些感觉统统找不到了,回到身边的就是个“平凡”的人。
旁人说什么仙家气派,那是心理作用,只有江靓颖这样朝夕相处的枕边人才切身的感受。
“主子?”
“噢,开始收拾吧!”
“是!”
江靓颖也就是抬抬手、动动腿,四个丫头进退有序、行动无声,麻利又干脆的为她擦拭净身,然后换上一件柔软的温热的小衣,再穿上居家的简易常服。
对着镜子,她看着自己装扮一新,往往一个表情,一个眼神,身边的人就明白了她的意思。
或是换个发式,或是换一件装饰,最后又呈上来姹紫嫣红的水粉和胭脂……
什么都在复古,可不仅仅拘于形式。
因为现在的既得利益者们普遍发现,还是古法最有利于他们的权威,他们的地位,他们的享受和特权,不管是对国事还是家事,都“大有裨益”,自然会大力推行。
如今这股风潮已经深入,深入成了自然。
所谓上有所好,下必甚焉,在社会底层磨盘滚打的人,自然不会理会这一套,但要往中上层走,这一套还真是必须。
要不就会被人说粗鄙,不知礼,被人笑话,看轻,无形中就被区别开来,遭到孤立。
马家学这股风气已经很久了。
老爷子还在世的时候,也觉得古法好,一大家子骨肉和和睦睦、上下有序,至少不像从前,急起来就瞪眼,惹急了就骂街,闹的鸡飞狗跳,什么脏事臭事都敢往外说的好。
于是就重金聘请了精通这方面的人才,掀起来一场轰轰烈烈的回归古礼的运动。
老爷子自然没有人敢强迫着学,可自他以下,有一个算一个,都没有放过。
所以那段时间,马小可才那样的憋闷,对了,还有她的那个“梦”……
如果是十年前,旧时代的人们可能做梦都不会想到,末世,末世,会是这样的一个末世法。
好吧,言归正传。
平平常常的一个早晨,江靓颖早就习惯了。
手指头都没有稍动几下,就被收拾的妥妥帖帖。
对镜自照,除了有些青涩的眼圈,简直就像个神仙妃子。
“收拾完了!?”
马亮在书房问。
“嗯!”
“今天进城,老胡和朱姐几天前就约好了,中午就不回来了。”
“好,我去吩咐一下!”
江靓颖准备出门,左边一个面生的小妇人眼疾手快的要上来搀扶,她忍了一下,还是没忍着,就说:“我又不是七老八十,以后这种事儿不用人做,退下吧!”
这小妇人顿时像是遭了雷劈,煞白的脸,身体摇摇欲坠。
江靓颖狠了狠心,没有再像从前那样心软。
如今她的男人回来,底气有了,不用像以前那样小心,处处迁就了。
也该按她的意思和喜好做一些改变,这府上的规矩又多又严,在她这个在狐春娘身边认真学习过的“专家”眼里,大部分都是只得其形而不得其神,古板而教条,每个人都像在演戏,演的又有些用力过猛,很多时候瞧着都尴尬。
老爷子不在了,诺大一个春晖堂就再没有头顶上的人,家里倒是有几房长辈,可谁敢让“得道成仙”的侄子早起请安?能在家里多住一天,就是莫大的福分,所以江靓颖就是睡到天黑,也没人会来说嘴。
可见,规矩也是因人而异的。
早饭不用吃了,小德子们白白辛苦了一早上,可没人有什么怨言,还是那句话,这院子里就是只阿猫阿狗,走出去都比其他猫狗高出一截,不知道多少人眼红,恨不得削尖了脑袋想要钻营进来。
怨言?
他们只恨不得这样的日子天长地久才好。
不一会,下面的人就做好了出行的准备。
等马亮走出来一瞧,就算以他现在的“淡泊”,也看的眉头一皱。
只见这车架还有随从,从二门一直排到外院,隆重的就跟电视里的帝王出游一般。
“怎么,可是不满意!?”
江靓颖早就知道他会如此反应,却故意这样问,一板正经的小模样,但眼里闪着的光彩却出卖了她的心思。
马亮哈哈一笑,没有按她预想的来,打手一挥,说:“起居八座,一呼百诺,理当如此,走!”
说着,就上了最大最气派的那辆车。
江丽颖追着上前一步,脸上一阵古怪,又强忍着。
再看四周左右,所有人都惊的低下头去,死盯着脚下,一下子变得鸦雀无声。
不一会,马亮就尴尬的下来了。
“怎么,你们连厕所……”
“咳咳!”,江丽颖忍的实在辛苦,脸颊通红的咳嗽打断了他后面的话,上前牵起他的衣袖,笑着说:“走吧,时辰不早了,别让主人家等急了。”
“你们可真是……太夸张了!”
等两人上了车,随行的管事赶紧把这辆车从随行的车队里剔除,并严厉警告在场的人等,谁要是敢传出去一言半语,就等着被赶出去吧。
如今,这已经是很严厉的惩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