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沁脱口而出道：“当然不对啊。那不就是骗人吗？无论为了什么骗人就是不对的！”

“……哦……”狄莫芸又陷入了沉默。

是啊，狄莫芸为了说服戴老夫人入伙做生意，故意暗示戴老夫人有人在针对着戴家，实际上她知道戴家是被自己狄家牵累的，可她没有说出全部的实情，怕戴老夫人迁怒于狄家。

这算是骗人了吧。

狄莫芸抚着心口，感受着剧烈的心跳，越发觉得良心不安。

“我们这是去哪？”狄莫芸突然出声道。

“小姐，我们回府啊。”雨沁感到奇怪地回道。

“不，改去华溢店。”狄莫芸说道。

雨沁稍有愣怔，然后遵从地起身挑起马车门帘向车夫吩咐了下去。

马车缓慢地停了下来，然后调头驶向了另一个方向。

既然已经骗了人，那就好好做事将功补过吧。至少我也希望免除三姨母一家的厄难及抓住元凶斩草除根！

戴老夫人本来就是和我一个战壕上的对吗？我这也不完全是骗人对吗？

狄莫芸自我安慰着，即便她知道这属于自欺欺人，但还是忍不住这样想，因为这样才会好受些。

等她再下马车的时候就已经换下了男装，连雨沁都变成了小厮模样，她去华溢店自然是为了见华韵章，她告诉他同意了他的加入，但不是带资金进组，而是带资产进组！

华韵章略微皱眉后点头同意了，他伸出右手道：“我们合作愉快。”

狄莫芸也笑着伸出右手道：“合作愉快。”

狄莫芸回到狄府时已经是深夜，相沁还是没有回来，估计得有一段时日不能回来了。

所以这段时间贴身伺候主子的任务就落到了雨沁身上，雨沁有着多年伺候狄夫人的经验，所以照顾狄莫芸很周到。

至少给狄莫芸篦发时很轻柔，雨沁很有耐心的将搅在一起的长发一点一点地捋顺。

狄莫芸通过梳妆台上的铜镜看着她身后的雨沁，问道：“自我从华溢店出来后，你就一直很安静，这很不像你的性情。”

雨沁顿住，有些忐忑不安地抬了眼看向铜镜上的小姐面孔，嗫嚅道：“小姐，奴婢蠢笨，又初来乍到，担心伺候得小姐不顺心，所以不敢多言。”

狄莫芸沉默，她也在看铜镜，自然看的对象是雨沁的面庞，她再一次求证道：“你真的没有心事？”

雨沁摇头。

狄莫芸轻叹一声，说道：“终究不一样啊！”

雨沁疑惑地抬头看向狄莫芸，但没敢出声相问，狄莫芸也不多做解释。雨沁只好静默无声的不断重复着篦头的动作，一下一下地梳着。

可是狄莫芸身边实在是缺人手，自己再亲力亲为，面面俱到，也感到分身乏术，而分配给相沁的事也多，真需要再培养一个得力的助手。

雨沁是个很聪明伶俐的丫头，又看得出她对原主子狄夫人很忠心，做事讲原则，但不死板懂变通，有一定的弹性。狄莫芸就是因为这些优点，才看中了雨沁这个丫头，想着把她培养成第二个相沁。

然而她却忘了相沁和雨沁虽然都是狄府的奴婢，但相沁可是狄莫芸从小培养在身边的老人，而雨沁却是刚从自己母亲那里派过来不久的新人，论默契，论信任，真是不可同日而语。

最重要的是思想上的沟通，相沁与世人不同的三观是狄莫芸从小给灌输的，所以无论狄莫芸做出多大的大逆不道之事，相沁都能坦然接受，比如在皇帝头上安装窃听器，这要是雨沁知道了，她还会和相沁一样，没有思想包袱的全心全意地效忠自己吗？

尤其雨沁此刻的表现，明明满腹心事，却不肯向主子道出实情，这让狄莫芸感到很失望，她觉得对雨沁实在是交不了心。

狄莫芸见雨沁给自己梳得差不多了，便说道：“好了，我这里不需要你了，你回屋歇息吧。”

雨沁有些患得患失地收手，将梳篦轻轻地放在梳妆台上，冲狄莫芸微微福礼，说道：“奴婢告退。”

等她即将迈出屋子时，她突然停下来了，转向狄莫芸，轻唤一声：“小姐。”

“嗯？”狄莫芸也转过头看她。

“有句话不知当不当问？”雨沁鼓起勇气道。

“但说无妨。”狄莫芸回道。

“相沁姐姐是怎样服伺小姐的？”雨沁终于把心声问了出来。

“你为何这样问？”狄莫芸有些诧异。

雨沁道：“我想向相沁姐姐学习。”

狄莫芸颤抖了下眼睫毛，说道：“这是你的真心话吗？”

“嗯，真心话。”雨沁点头，然后深吸一口气后又说道：“小姐，您不是我想象中的小姐，奴婢可能也不是小姐想象中的奴婢，但……奴婢还是想尝试着做好。”

当华溢店的少东家笑着对小姐说懒人阁的大东家来了，我们又见面了时，雨沁才惊觉眼前女扮男装的小姐不是自己想象的那样常年不出家门，身居闺中养病，她好像发觉了和小姐有关的很多秘密。

与其说她心里矛盾，更多的是忐忑，她知道现在的主子是狄莫芸，应全心尽忠职守，可是……她不知道该怎样尽忠职守，小姐对她到底是怎样的心思，她又怎么做才算是端正态度？

她的脑子里想法如同一团乱麻，说浅白些就是较不准自己的定位了！所以她是真的不知道该怎样向主子表达，但当她看到狄莫芸眼中一闪而过的失望之情时，她心里涌起了强烈的不甘和委屈。她不想自己的主子就这样误会了她！

狄莫芸的眼光与雨沁的眼神交汇，狄莫芸终于扬上了一丝微笑。她点点头，说道：“我懂了，你下去吧。”

真的懂了吗？

这回轮到雨沁有些失望了，如果真的懂了，为何还要她退下呢……她垂下眼睑，又福了下身子，匆匆退走而出。

狄莫芸是真的懂了，方才已经看到了雨沁眼中的期待。她很欣慰，但为何还要她离开，是因为凡事都要慢慢来。

对，凡事慢慢来，因为饭要一口一口地吃……狄莫芸心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