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平三年,二月二十三日凌晨,天气阴暗,已然到了天明时分,却依然漆黑一片,站在桥门县的城楼之上,冰冷无情的西北风自城墙垛口间呼啸而过,发出一阵阵咆哮般的凄厉之声。
徐晃率大军星夜兼程,终于赶在林军到达之前,抢先抵达了桥门县外。
顾不得自家军卒一个个冻得跟红头萝卜似的,徐晃下令各军自行安营扎寨,他迫不及待地率亲卫来到桥门县西门外扣关叫城。
“城上守关之听着,并州奋武将军徐晃请见刺史大人,还不快快打开城门。”
城门上的守军这个时间段正是最为困乏的时候,怀里抱着冰冷的兵刃挤在墙根之下打盹。
忽然听到城门外有人叫关,当时很是有些起床气,正想探头出去喝骂两声,以舒缓一下胸中的郁结之气,却陡然间听到了徐晃的名号。
开什么玩笑,并州军中前后有两大号称不败的战神。
一个是已经另投他处的飞将军吕布吕奉先,再一个便是奋武将军徐晃徐公明。
这两位尽皆属于马上无敌的超级猛将,在与草原诸族作战中,从不曾败过一阵,反而杀得塞外人头滚滚血流成河,令外族人闻名丧胆,不敢越雷池一步。
哪怕是瞎子聋子,不知道并州刺史是哪位大人,但一定会知道为并州出生入死保境安民的先后两大战神。
“原来是徐将军回来了,快,快些打开城门,让徐将军进来暖和暖和,这鬼天气,西北风跟裹着刀子似的,刮到脸上能撕开一道道的口子。”
也就是几个呼吸的功夫,徐晃在马上略微活动了活动身体,还没缓过神儿来,桥门县的城门已经吱呀呀推开两尺多宽一道缝隙。
“徐将军快快请进,上头有令,不得将令,战时城门不得开启超过三尺,实在是委屈您了。”
徐晃没功夫与这些守门军卒多做纠缠,只是略微点头表示谢意,随即策马挤进城门之内,打马如飞向县府奔去。
穆顺得到徐晃归来的消息时,徐公明还没来得及走进城门,但穆顺依然不顾凌晨乃是熟睡之际,上手用力砸动丁原的卧房门。
“大人,城外急报,徐晃徐公明将军已然率军赶到,大约在半个时辰之内即可面见大人。”
房中的丁原果然还没有睡着,这货现在睡不着也不出卧室,强逼着自己能睡一会儿是一会儿,这一会儿一觉,一会儿一觉,倒是什么也不耽误。
“公明回来了,太好了,速速命其前来见我,他若再赶
不到,我也就等不得他,只能南下去弘农寻求奉先的庇护了。”
穆顺牙关猛得咬紧,腮帮子上的肌肉梭梭鼓起,不断狰狞地蠕动着。
他怎么也想不到,丁原心里居然根本就没有反击林军的丝毫意愿,若等不到徐晃来援,他居然想着是南下投入王允阵营,怪不得走到桥门县便无论如何也不肯继续西遁呢。
这仗还打个屁啊!
怪不得丁原把晋阳与离石二城之中刮得天高三尺,原来是准备将这些人当做进献之礼送与王允,以便得到更好的回报与地位。
若不是一直以来穆顺已经习惯了效忠于丁原,他现在都有一种冲动,一脚踹开房门,进门一刀把那个胖子捅死算了。
不久之后,丁原打开房门走了出来。
穆顺虽然身为丁原的亲卫统领,却也有五六天没见过丁原,丁原这段时间把自己一个人关在房间之中,吃饭如厕都在屋内,除了几名定时进屋打扫的下人,包括穆顺在内,不允许任何人进入房间。
猛一见到丁原,穆顺倒吸一口凉气。
这还是那个上马提刀能战,下马引弓射雕的并州之虎丁原丁建阳大人吗?
原本壮硕的身躯此时已经完全垮了下来,挺直的腰背也佝偻了起来,红润的脸庞变得乌沉沉好似涂了一层青灰,连那双鹰视狼顾的双眼,此时也因为满丰的血丝,而显得憔悴得好似田间遭了灾的老农。
“大人,你这是……”
穆顺话未说完,丁原扭转身凄苦一笑:“穆顺啊,我老了,已经经不起失败,这段时间我想了太多太多,如果桥门一战我军侥幸能够取得胜利,我准备将刺史之位让与公明,自己还是回老家养老才是。”
“万万不可,并州眼下风雨飘摇,可是缺不得大人您的存在。”
不知为何,刚刚还恨不得一脚踹死丁原的穆顺,在丁原吐露出抽身而退的想法之后,突然变得万分不舍,鼻腔酸酸的,眼圈也不知不觉红了起来。
“呵呵,是我错信了杨奉、张杨之能,若能早些将公明放置在雁门或者上党,无论如何也不会两郡同时失陷,从而导致并州全面崩溃,局面变得无法控制。”
丁原正与穆顺倾诉着他这段时间闭门思过的成果,徐晃在亲卫的引领之下来到近前。
“末将徐公明,拜见明公大人,北疆南匈奴之祸已然消弭,特来交还军令。”
丁原伸出双臂将徐晃从地上搀起来,一时激动得老泪纵横。
“公明,你可算回来了,前方军报,林军离桥门县已然不足六十里,老夫如今也只有看到你,才能看到一丝对抗林军的希望。”
徐晃双手一抱拳:“还请明公再给末将一支军令,晃愿率军去会一会平原林致柔。”
“好,好,好,你持我的随身宝剑前去点兵,桥门一带无论哪支兵马,如若敢违你之军令,可持此剑先斩后奏。”
“末将得令!”
徐晃接过丁建阳的随身宝剑,再无二话,转身大踏步离去,穆顺看着徐晃的背影,两眼中放射出羡慕的目光。
文丑还不知道徐晃率军到达桥门县的消息,白水营今夜倚河扎营,坐在大帐之中,耳边中走马河清脆悦耳的流水之声。
在文丑的对面,是同样没有睡觉的高览,只是高览与目光炯炯的文丑不同,他哈欠连天满面困容。
“我说丑哥,你就饶了我吧,我是真困得受不了了,要不我先在你这儿睡一会?就一会,天亮之后还要继续行军的。”
文丑鼻子里冷哼一声:“不行,今天你要是给不合适的主意,你就别想睡觉。”
“丑哥啊,你想跟主公抢对手,还不想让主公生你的气,这种主意你别说找我,就是去找志才先生或者奉孝先生,也根本不可能给你指点啊。别想了,以后咱们跟着主公征战天下,有得是对手可选,这个徐晃徐公明你就踏踏实实死了心,老老实实让给主公便了。啊!求你了丑哥,你就让我睡会儿吧,再不睡觉我感觉我脑袋都要炸了!”
文丑那执拗的秉性发作起来,纯牌就是一头倔驴。
这家伙把放置在案头的腰刀呛啷啷一声抽出鞘来,手腕转动间居然横在了高览的脖子上。
“不行,你要是想不好主意,今天就别想再睡觉。明天差不多就能到达桥门县城下,至多后天就可能遇到徐晃,你再想不出好主意,这么好的对手就真的要被主公抢走了。”
高览哀嚎一声闭上双眼,挺着脖子叫道:“丑哥,要么你弄死我,要么就让我睡觉,反正我是不准备在天亮之前睁眼了,究竟如何你自己看着办吧。”
不等文丑继续犯混,大帐的帘门一挑,林峰居然笑呵呵地钻了进来。
“吆喝,你们哥俩儿这是准备唱得哪一出啊?”
高览扭头看到林峰,顿时从软榻上一跃而起,就跟见着大救星一般拜倒在林峰脚下。
“主公喂,你怎么来了,你快救救我吧,丑哥这是要把我逼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