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安城头,袁字大旗无力地低垂在旗杆之上,旗杆下的袁谭同样低垂着脑袋。
看上去强悍若斯的辽东军怎么仅仅半天功夫便输掉了裤衩,公孙父子差不多是光着两条腿跑得无影无踪。
他怎么也想不明白,这仗是怎么输的?
论兵力,辽东足足有三万大军,而平原军化字营不过一万五千人,来援的赤焰营七八千人马,另一路没有旗号的平原军看上去也不足一万人马,加起来并不比辽东军多出多少。
原以为会相互胶着,难解难分打上一整天的战事,居然仅打了不足两个时辰。
牛气冲天的公孙父子跑了,盔明甲亮的辽东军大规模请降。
这一场仗打下来,平原军的兵马不仅没见减少,反而数量剧增。
坑爹啊!
辽东公孙度究竟是来帮助袁家的,还是来增援林军的?
介就是号称威震辽东的公孙铁骑?
嘛的,我上我也行!
反正都是输呗。
袁谭自闭了。
不是被林军打自闭了,是被公孙家气得自闭了。
而可怜的公孙爷仨儿,此时正打马如飞,狗撵兔子一样拼命蒙着脑袋赶路。
三万大军此时带在身边的,尚不足三千,这亏吃得太大,反胃。
公孙康脑子空空,只知道逃命,公孙度则懊恼地想要吐血,辽东人口稀少,这几年爷仨儿拼了命才聚起五万大军,文安一仗便损失了大半,也不知道返回辽东后,以手中的两万大军还能不能挡住公孙瓒窥觊,实在不行只能先归顺过去再说。
稍微有些落后的公孙恭则拼命运转着脑子,他比公孙度看得稍远一些,并不是很担心来自于公孙瓒的威胁。
当初公孙瓒雄踞北平之时,辽东可没少与他发生摩擦。
虽然辽东军败多胜少,但也没让公孙瓒的势力踏入辽东半步。
眼下公孙瓒也答应出兵相助袁绍,那么以平原军团的战力来看,闹不好公孙瓒会比辽东载得跟头更大。
总之,公孙恭现在想的不是如何应付公孙瓒,而是盘算要不要跟老爹提个建议,回到辽东之后,干脆向林峰上表请降,辽东这偏僻地方想来林峰也看不上眼,到时候辽东还是自家的,反而因此而有了根极粗的大腿可以抱一抱。
公孙度父子连滚带爬地跑回海河岸边,远远望见自家近百艘大海船依然密密麻麻地停靠在海河之上,爷仨儿顿时长舒一口气。
终于安全了,不容易啊!
还是快回辽东去吧
,中原实在太可怕了,不是咱们耿直的辽东汉子能玩转的。
公孙度伸手拽住公孙康的马缰,帮儿子勒住战马,惊魂未定的公孙康吓得差点儿从马鞍上滚落下去,直到看见自家老爹沉着的脸庞,这才双手掩面,低声抽泣起来。
公孙恭从后方赶上,鄙夷地瞥了大哥一眼,凑到公孙度身边刚要开口,突然之间四下里号炮连天,伏兵四起。
一面大纛旗高高竖起,迎风招展的旗面上绣着四个大字:慈字营,周!
公孙恭吓得哎呀一声,迅速与公孙度马身相靠,从马背上探手抓住了老爹的胳膊。
公孙度看清伏兵旗号之后,瞬间便如同老了十几岁一般,脸上眉间爬满了皱纹。
握着大刀的右手之上青筋爆起,咬牙切齿地说道:“康儿、恭儿,你们迅速换上小校的号衣,能跑多远就跑多远,为父给你们断后。切记,如果真能逃出生天,万万不可再回辽东领军,索性敛齐家中财物,寻一处山清水秀的地方逍遥终老吧。”
公孙康宛如突然惊醒一般,放下捂脸的双手,用力摇晃了几下脑袋,探身从公孙度的手上抢过大刀,惨笑着说道:“父亲,公孙家不能没有你来掌舵,还是你带二弟逃命去罢,孩儿虽然不才,但为你们吸引林军的注意,拖延时间还是能做到的。”
公孙恭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大哥,你……”
公孙康突然变得面目狰狞:“哪来那么多废话,带父亲走!”
说完,公孙康催马舞刀向伏兵杀去。
公孙度大叫:“康儿……”
公孙恭用力一抹眼泪:“父亲,不能让大哥白白牺牲,我们快走。”
公孙康催马上前,迎面遇到一员大将。
来人面如锅底,眼似铜铃,蒜头鼻子撇岔子嘴,满脸的虬髯根根乍起,胯下马掌中刀,身前身后百步的威风千般的煞气,正是林军慈字营副统领周仓周元福。
远在东莱的周仓怎么会来到海河岸边?
辽东与河间隔海相望,搭乘海船横穿渤海湾不过两三日的光景便可抵达。
但是不要忘了,鸡脖子下方的渤海湾是凹进去的一个半圆,辽东可以通过渤海湾的上半弧抵达,东莱同样可以通过下半弧跨海而至。
在张郃调武安国率部北上夹击公孙度之时,东莱太守沮授同样与太史慈商议过后,派遣周仓出海援助河间战场。
周仓从海河入海口沿河西进,登陆第一战便将公孙度停靠在渡口的一众舟船拿下。
辽东军虽然在这里驻扎有一部兵马,却如何挡得住周仓掌中那口斜月砍山刀。
周仓拿下渡口之后,便派出探马四下打探,试图与化字营取得联系。
探马悄悄摸到文安城附近时,侦察到两方即将开打,再飞马将情报送回,周仓得到消息时有些晚了。
在作战地图上推算良久,周仓终于决定守株待兔。
没办法,就算马上点齐兵马赶往文安城,等到达时战争也已经结束。
事实证明,周仓赌对了,还真让他等到了公孙家一老二小三只落荒而逃的兔子。
公孙康跃马舞刀杀到周仓面前,前把压后把抬,刀头挂风直刺周仓面门。
周仓砍山刀自下而上迅疾抬起,准确地挡住了公孙康的进攻。
当!
两把大刀相撞,砍山刀丝毫没有停顿,继续向公孙康劈来,而公孙康手中的大刀咻的一声荡起半天高,导致胸前空门大开,眼睁睁瞪着周仓的刀头却已经没有时间躲开。
眼看公孙康便要喋血刀下,周仓及时地收手,砍山刀由竖劈化为横扫,刀背重重地撞在公孙康的胸口。
扑通一声,公孙康被打得口吐鲜血,翻身滚落马下昏迷了过去。
“左右,给我绑了。”
不要看周仓打公孙康如此简单,一个是因为两人之间的武力值差异过大,另一个则是由于公孙康心已经乱了,他向周仓冲过来存得便是一命换一命的玩命打法,只想着进攻忽略了防守,所以才会被周仓一刀撂倒。
走马生擒公孙康,周仓继续催马向公孙度父子追去。
公孙度与公孙恭最终还是没有逃脱掉,当父子二人被周仓从草丛里揪出来的时候,人们已经完全认不出来他们会是威震辽东的公孙太守与太守二公子。
两人不仅换上了普通小卒的号衣,还打散了头上发髻,脸上涂满了草汁泥尘,更为过份的是,公孙度还挥刀切断了颌下的三缕长须,狼狈的样子好似刚刚在摔倒在泥塘中的老农夫。
周仓端坐于马上,斜月砍山刀点指着公孙度喝问:“公孙度,在你答应袁绍的延请,来河间与我家主公做对之时,可曾想到会如今日一般落魄?”
公孙度长叹一声:“这位将军,度不识时务,误信袁本初谗言,悔不该提兵冒犯林青州大人。如今既以被将军所擒,任杀任剐绝无怨言,但所有的错皆在老朽一身,与两位孩儿无关,还请将军饶过他二人性命。”
周仓缓缓摇头,公孙度看到后满脸的绝望,斩草岂有不除根之理?
“公孙度,某只是主公麾下将领,率军打仗乃是本份,如何处置你们某说了不算,有什么话等将你父子三人押解到主公面前,你自行去求我家主公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