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臧霸与尹礼入城之后,才知道形势突变,事态的严重性早已远远超出了两人的预料。
昌豨死了。
这个四大寇中最卑鄙无耻最贪婪成性最胆小如鼠最惜身保命的昌豨居然死了。
他死在了廖化手中。
廖化既然已经存了死志,自然不再顾惜身体,强行遣散手下亲随之后,一人一马一枪,纵横于济南城中心大道之上,左冲右杀灭敌无数。
昌豨眼看廖化神困体乏,已成强弩之末,按捺不住立功心切,要知道阵前斩将那可是极大的荣誉。
于是昌豨催马舞棍来战廖化。
人最怕的就是没有自知之明,昌豨的武力值甚至还不到60,纵然廖化已经累得快提不起掌中的大枪,但85点的武力依然不是区区昌豨可以随意欺辱的。
于是马打盘旋,二人战了十几个回合,廖化拼尽最后的力气使出一式学自赵四爷的傲雪寒梅枪,以左臂被铁棍砸骨折的代价,将昌豨一枪挑于马下。
须发散乱的廖化拄着扎在昌豨胸膛上的大枪,虚弱地在马背上几乎喘不过气来。
他累得实在没有力气了,现在只要有任何一兵一卒大胆地来到廖化马前,便可以获得斩杀廖化的军功。
可惜廖化最后怒杀昌豨的威武,令泰山贼无一人敢上前一步。
好容易把气喘匀的廖化松开掌中的大枪,反正他已经提不动了,右手摸索着试图从腰间抽出佩刀,却发觉不知何时佩刀已经断裂开来,仅余不足半寸长的刀身连在刀柄之上。
廖化仰天大笑,这下不用纠结了,想自尽也没有武器,且看何人有胆来取颈上的大好头颅。
泰山贼众与廖化对峙仅半柱香的功夫,自东城方向突然跑来一队溃军,乌压压好几千人,一个个魂飞魄散面无人色,连滚带爬乱哄哄好似群蜂归巢。
这批人来到廖化身边,根本不敢轻捋虎须,个个侧身斜目,静悄悄远远绕过之后,才又狼奔彘突钻屋上脊各自逃命。
廖化眉头紧锁,正思索城东发生了何等变故,一队队盔明甲亮气宇轩昂的精锐部队杀到,迅速将廖化保护了起来。
廖化四下一打量,眼泪都掉了下来。
刚刚赶到身边的队伍分明就是他化字营中的精锐。
很快,张郃纵马来到了廖化身边:“统领,儁乂奉田军师将令特来增援济南。”
廖化哽咽了两声,疲惫到极至的身体再也支撑不住,腰身一软,顺着马鞍滑落下来。
身边的军卒慌忙上前将廖化托举起来,这才发现他们的统领已然力竭昏迷。
张郃命人将廖化送往后军治疗,继续带军追杀泰山贼。
臧霸与尹礼还未从昌豨阵亡的震惊中缓过神来,又有军士连滚带爬地过来禀报。
“臧...臧头领,东城门外来了一员猛将,孙头领与吴头领尽皆被其所杀,如今敌军已经进城,向我们杀来。”
臧霸与尹礼相互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浓浓的绝望与惊恐。
平原军果然名不虚传,泰山四大寇纵横青徐之地十余年,打过败仗入过绝境,但都凭借着过人的机警与当头的鸿运,一一化险为夷,这才闯下了近乎传说的诺大威名。
谁也想不到,仅仅与平原军的首次交锋,四大寇便折损了三人,如今仅剩尹礼一人尚存活于世。
臧霸的惊愕没有太久,很快便清醒过来,用力在尹礼的后背拍了一掌:“卢儿,别再胡思乱想。眼下东门与北门皆被平原军所围困,南门外元龙先生安排的诱饵军团迟迟不见动静,我们必须尽快赶往西门,再晚一步恐怕就真的走不了了。”
尹礼连忙点头答应,他已经完全失了分寸,只能紧紧跟在臧霸身后,以图博个死中求活。
二人裹挟在乱军之中,拼尽全力逃出济南西城门,准备逃往乐安郡方向,去寻找尹礼安排在那厢的一支偏军。
逃离济南城不足五里,前方是一处由浅浅的小河沟环绕的村落,臧霸勒住丝缰令战马放缓后,冰冷地吩咐环绕在身边已经不足千人的部属:“迅速控制住前方村落,准备食水干粮,全军在此略作休息。”
尹礼紧喘了几口气,怀疑地询问臧霸:“臧大哥,此地离济南城太近,不宜久留,我看兄弟们还能再坚持一段时间,不如绕过村庄赶路要紧。”
臧霸摇摇头:“不可,平原军中有遮奢人物,用计凶猛毒辣,看此人行事手段,必不会给我们留下如此明显的退路,故此为兄怀疑前方会遇到埋伏,若不在此处充分休息养好精神,继续向前赶路,则在我军最疲惫之时万一遇袭,后果不堪设想。”
尹礼上下左右转了转眼珠,对着臧霸连挑大拇指。
“臧大哥高明,这里地势平坦易攻难守,平原军万万料不到我军会在此处歇脚。”
臧霸微微一笑:“军法云:行敌之不查,则......”
话音未落,四下里依次响起号炮,不知埋伏了多久的队伍从四面八方缓缓压上,当先一杆掐金丝走银线的高挑大纛旗,上书一个斗大的忠字。
在忠字旗下方,
一马当先,三马紧随其后,正是林峰率领黄忠赵云张老三将臧霸堵了个正着。
惊走了刘备兄弟,救下管大傻子之后,林峰便依照田丰提前布置好的行军路线,扔下北城门不管,率军绕到西城之外等候,果然臧霸尹礼两人乖乖地自行前来投入罗网。
尹礼顿时大惊,慌乱中望向臧霸:“臧大哥,这下该当如何是好?”
臧霸沉声发话:“慌什么,看我眼色行事。”
说完,纵马而行来到林峰面前:“来将通名,臧某枪下从不死无名之辈。”
林峰忍不住莞尔,臧霸这人还挺有意思,真是倒驴不倒架,已然落入必死之境,居然还有心情耍嘴皮子讨口头便宜。
“某乃平原林致柔,素闻泰山臧宣高为人仗义胸怀四海,几可比肩古之孟尝。今日某倒要领教领教你掌中长枪可利。”
臧霸脸庞微侧用眼神向尹礼示意一下,双膝轻磕战马,极其缓慢地向前移动,同时口中高声向林峰喊话:“原来是林太守当面,请恕臧某眼拙,未能第一时间认出尊驾。不知林太守不在平原牧守,提兵至此有何贵干?”
尹礼心下一阵激动,小腹不由自主一股热流四下涌动。
臧霸已经不止一次玩过这种伎俩,先是嘴上与对方谈判,然后突然众兄弟一齐动手,乱拳打死老师傅,不曾提防之下,纵然武艺在臧霸等人之上,也一样会阴沟里翻船,不明不白死于非命。
当下尹礼同样催马紧跟在臧霸身侧,被遮挡在身后的右手紧紧握住战矛的矛柄,手心的汗水不断渗出,将矛柄变得湿滑不堪。
林峰晒笑一声:“宣高又何必明知故问,你来此做甚,某便来此做甚。你我二人目标一致,不知你以为然否?”
臧霸苦笑:“这么说林太守是执意不肯放我兄弟二人离开了?”
尹礼听到臧霸的话语,顿时血往上涌,知道激战即将展开,生与死就在此一搏!
林峰玩味地望着离他已经只有两三丈远的臧霸与尹礼,轻轻摇着头说道:“你说呢?”
臧霸听到林峰的回答,失望地长叹一声,猛然间在马背上长身挺立,尹礼也面露狞笑准备出手。
但谁也未曾料到,臧霸挺腰甩蹬从马鞍桥上翻身滚落,单膝跪倒在林峰马前,双手抱拳向上施礼:“既如此,若蒙不弃,臧霸愿从此追随主公左右做一马前卒,平原旌旗所指,则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尹礼在马上好玄闪了腰,原准备上前冲杀的力量使岔了劲儿,身体在马上一阵侧歪,随即借势翻身落马,跪倒在臧霸身旁,低头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