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每听到‘阴谋’两个字,我的脑袋都会‘嗡’的一下,尤其是在眼前这个,江湖神算子的口中说出,更是代表了事情的肯定。
阴谋两个字,从我年少时期便一直缠绕我的脑海,赶之不走,挥之不去。有些阴谋我能通过一件件小事细节屡清楚,但我娶雪阳公主这事儿,能是什么阴谋呢?
从根本上讲,陛下是不会伤害自己孩子的,这是肯定的,我娶了他的女儿,就算是坚定的和皇家站在了一起,如此做对我有利无害,为什么时不朽要说是阴谋呢?
当然了,我从不会盲目的信任一个人,哪怕是时不朽也一样,即使他当年为我断命,那也不能说明其心和善,所谓知人知面不知心,这人还是要多番考察的。
我便问道。
“先生何出此言呢?为何将此事说成是阴谋,政治目的呢?”
时不朽挑起一块糖醋鲫鱼,放在口中细细品嚼,不一会儿便用手拿出一根长长的鱼刺,对我眼神一立,说道。
“你看这是什么?”
我不解的看着他,这么二·逼的问题应该不是一问一答那么简单,此人话里有话。
“额...鱼刺?”
他含笑点点头,一副孺子可教的样子,臃肿的双下巴不停抖动,富态之美展露无疑,随即拿着筷子一指,
“你也尝尝。”
我心中疑惑太多,但我知道,如果不按他说的做,恐怕今日的问题就会不了了之,只得架起一块放在嘴里,顿时觉得满口香甜,话说这荟萃楼的厨子,果然名不虚传。
鲫鱼入锅前被炸的外焦里嫩,随即拌上调料加上糖醋一煎,味道更是凌空高了几个层次,我便吃着,便暗道,这道菜花一两五十文钱,好值。
可就在我准备下咽的时候,忽然感觉口中被扎了一下,老天作证,我一个生活在内地的少年郎,还真是很少吃鱼,今天点了一道糖醋鲫鱼,也是应证传统中那句,‘无鱼不成席’的老话。
没想到我这没经验的小猫竟被扎了一下,美中不足,本来十分美味的鱼忽然就觉得素然无味,平平无奇,我将那鱼刺拿出来,放在桌子上,时不朽见此,微笑的问我。
“怎么样?什么感觉?”
“不错,味道鲜美无比,就是这刺太多了,小子平生很少吃鱼,这一下竟被扎到,惭愧惭愧。”
他眉头一皱,好有此子不可教也的感觉,叹了口气,
“唉,你就没点别的什么方法吗?”
我听后不禁一愣,吃鱼就吃鱼呗,能有什么想法,谁家吃鱼不挑刺啊,如此简单的动作能有什么玄机?
时不朽见了我的表情更是摇头痛惜,好像就差一句,‘唉,此子年少芳华,却英年早逝,’这样的无奈之言。
“武淋,你可有听过一句老话?叫伴君如伴虎?”
我似懂非懂的点头。“听过啊。”
“那你可知,外表上光鲜高贵的皇族,就像这盘糖醋鲫鱼?它看起来鲜美无比,闻起来更是蠢蠢欲动,嚼上一口直觉飘飘欲仙,
你以为他只是一道菜,想吃便吃,却不曾想这东西可以伤害到你?你只是尝到了他的美味,却不知这美味中暗藏凶险吗?如果你刚才吐出来的不是鱼刺,而是一
把刀子怎么办?”
他眼神凝重,话里无半分虚言,微微颤抖狰狞的面容好似对我很是揪心一般,我大感疑惑,我与他只能算是萍水相逢,命里有运,会见两次,他干嘛对我如此在意呢?
再说,即使皇家无情,帝王无情,但我以驸马的身份,只要本本分分不参与朝政,是可以平安度过一生的啊。
就算今日被刺扎了一下,那么以后不吃,或者少吃便是的,再不济就专门研究一下吃鱼的方法,让自己以后不会扎到就行,干嘛说的那么恐怖呢?
“先生,您这番话,莫不是要劝我离皇家远一点?”
我略微看出他的心机,便尝试性问了一句,他听后默不作声,也没什么表情变化,我继续说道。
“您说的是,皇家看起来美丽,却暗流涌动,我偌大月朝就像这盘糖醋鲫鱼,看似整体光鲜美味,也不过是鲫鱼多刺而已,是吧?”
听到这里,他才点点头,喝了一口茶水漱口,随即砸吧砸吧嘴,
“孺子可教,不错,你还小,有很多事还不知道,这世界上,想着反月复汉的人太多太多,所以月朝也没有你想的那般铁通一块,万一有朝一日,家国不在,你要想想自己的处境啊。”
卧槽!
我听完整个人都不好了!这年头还有想着反月复汉的!?那陛下的雷霆手腕岂不是全都要靠镇压解决?再说,月朝实力是空前庞大的,后备军一百五十万,正规军八十余万,其中不包括各种各样的兵种,什么弓兵,骑兵,特种兵加在一起又要有几十万。
如此庞大的军事力量,加上陛下仁德善待,谁能颠覆月朝?!这纯属痴人说梦呢啊。
我定睛看着时不朽,想从他的脸上看出些东西,但是过了半晌却失败了,这成了精的社会闲散人士,那里是我一个小萝卜就能看透的。
“先生,您这话可是大不敬啊,现在天下太平,百姓也能有地种,有饭吃,哪里会打仗呢?”
他哈哈一笑,“哈哈哈哈,小小少年,懂什么国家大事,今日不过是提醒你而已,如果不信便当一笑话听好了,那般较真干什么。”
不,我还是觉得这件事情不对劲儿,什么反月复汉,肯定没有他说的那般简单,看来陛下是遇到麻烦了,回头我得想办法帮帮这个便宜老丈人,人家给我钱财,许我官职,还把最漂亮最疼爱的闺女都给我了,我在不对人家好点,还有天理吗?
谁家老丈人这么对女婿啊,给你点彩礼就算你长的不错了,那逢年过节还得把这点嫁妆钱还回去,要不说,男人呐,自古就难。
跑题了,但就我与陛下皇后的关系来讲,无论这长生之术能否实现,他们都不会杀自己女婿,因为没道理,我一没威胁他的地位,二没虐待他女儿,三没中饱私囊贪污国家财产,干嘛揪着自己女婿不放啊。
至于时不朽说的什么,家国不在,那更是不可能,月朝的实力,不是任何一个农民起义军,或者说地方武装就可以抗衡的,就算陛下暴毙,那也有他儿子孙子在位呢,虎父无犬子,贾皓溪当年那么牛逼,当今陛下也不赖。
再说,我们国家的百姓就最善良,最好管理的,你只要不让他饿死,他是绝对不会起义和朝廷对着干的。所以,时不朽的话半真半假,就此反月复汉这一条,我便不信。
忽然想起大司马时不东,便多问一嘴,
“先生,时不东是您何人呐?”
他‘哦’了一生,“哦,他是我二弟,怎么了?”
“没事没事,随便问问而已,”原来时不朽是时不东的大哥!这俩人果然是亲戚,但为什么弟弟入朝为官,哥哥却云游四海给人算命呢?
这里面估计有很多我不知道的故事,就算问眼前之人,他也不会回答,索性不讨那个没趣,将桌子上的残羹剩饭在简单吃两口,便放下筷子,时不朽一顿饭吃的直打嗝,牙签被他叼在口中,上扫扫,下剔剔,高人风范瞬间全无,
就像小时候我以为美女都不拉屎一样,直到有一天从河边看到了俏寡妇的大白屁股,我才明白。原来,她们和我们普通人并无差别。
一日两餐,五谷杂粮,喝水睡觉,他们做的同时,我们也在做,并没有什么神秘。
“嗝~~武淋,多谢你的盛情款待,我的话你要时常记得,睡不着觉的时候就想想,时至今日所发生的一切是否蹊跷诡异多于顺理成章,好了,话就此打住,我们有缘再见。嗝~~”
我满脸的黑线,这厮说完起身就走,潇潇洒洒不拖泥带水,甚至出去连门都不关,就好像多看我一眼就会弄脏视线一般。
我叹了口气,盯着眼前的饭菜,只见那被他说的头头是道的糖醋鲫鱼已经只剩下鱼骨,他的餐位前堆了很多鱼刺,剔的都很干净。
鲫鱼多刺,
究竟是什么意思呢?
心中惆怅,百感千回,但我始终认为的路并没有走错,儿时梦想去当摸金校尉的心思已经达到,我也因为职业赚到了很多人几辈子都赚不来的钱。
我也没有因此发生什么改变,说好的,男人有钱就变坏呢?
带着迷一般的心情,喊来了小二,并告诉他做一些饭食打包好,送往孩子们暂居的地点,我便起身离开。
涿县城西,是富贵人的聚集地,这里商铺较少,没什么往来商人,茶馆倒是很多,这要是为了给有钱人商量事情所开的,
柳叶巷,便是孩子们目前的暂住地,一条胡同住的全都是涿县的上层人士,家中府院一个比一个大,而孩子们在最里面的宅子里。
这宅子并没有牌匾,只剩一宽敞有些破败的大门,以及门边两根黑色巨柱,往里面走,三座宅子相连,用马升的话说就是,这里的房子太偏,根本卖不出去了,有钱人不愿意来,穷人买不起。
至于那些不穷不富的,更是没必要。
我推开大门,院子里显得很安静,没有孩子们的吵闹声,也没有大夫的叹息声,我见东边厢房里有火光,便径直走了过去。
推开房门,发现这里的环境果然比之前要好上很多,孩子们都可以躺在木榻上,榻上有被褥,一个挨一个,睡得很是香甜,大夫们三三两两的靠在一旁休息,公治深见我进屋,赶紧来到我面前,一拱手,说道。
“见过纪大人。”
“嗯,孩子们怎么样了?”
公治深苦苦轻笑,心中悲凉十分明显,说道,“唉,草民无能,目前顶多让孩子们活下来,可身体的残疾是没办法治好的。”
我点点头,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做的已经很好的,这都是命中注定的事儿,不能怪你,不过,我还真有个不情之请,希望你能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