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后,是个小的后花园,稀稀拉拉种了几棵桂花树,都不大,大概是这里泥土不太好的缘故,一颗棵也都枝疏叶稀的。
沈牧之飞快打量了一下,确定没什么人藏着后,伸脚将门轻轻踢上,而后就带着小厮走到了一旁不太容易让人瞧见的角落里,然后才开口说道:“带我去找杨三哥!”
小厮一听,先是一怔,而后立马说道:“大侠,这杨三哥真不在这里!”
沈牧之闻言,哼了一声,手上的短剑又往前稍微送了送:“你以为我还会再信你一次吗?之前进去的那个人,难道不是杨三哥手下的?”
小厮一听这话,脸色顿时一变,旋即脸上立马换上笑脸,与沈牧之赔笑讨好:“大侠,您听小的解释!小的不是故意想骗你!您之前来找小的的时候,那杨三哥确实不在这里。这杨三哥每天都要去丽人苑找个如画姑娘,这我说的真是实话啊!”
“那他现在人呢?可在这里?”沈牧之再次沉声问道。
小厮连忙点头:“在!在!小的这就带您过去!”
沈牧之见状,收了顶在他脖子里的短剑,低声威胁道:“你最好老实点,别再搞什么花样,否则的话,你会后悔的!”说罢,还在他胸口轻轻按了一下。
小厮顿时白了脸色,靠在墙上,不住地倒吸着冷气。好半响,才勉强回过神来。
“带路!”沈牧之低喝一声。
吃了苦头的小厮,哪里还敢再多话,一手捂着胸口,慌忙往前带路。
两人趁着夜色,一路穿行在李家商号的后院中。没多大一会儿,前头带路的小厮就停了下来,指着前面不远处的一排厢房,低声说道:“左手数过去第二间,就是杨三哥的。他这会应该就在房内!”
沈牧之看了一眼那间厢房,房内乌漆嘛黑的,像是里面的人已经入睡。
可算算之前那个黑衣人进去到现在的时间,也不是很长。
沉吟了一下,沈牧之抬手在那小厮的后颈处打了一下,小厮顿时晕了过去。将其拖到一旁的树丛下藏好后,沈牧之悄悄朝着那间房间摸了过去。
杨三哥住的这个院子不是很大,四四方方的一个院子,一排四间正厢房,左手边还有两间偏房,右手边都是游廊。
此刻,私下里安静得很,就剩下廊下的那些灯笼里亮着的蜡烛燃烧时偶尔发出的哔啵声,在这四下无声的院子里,时不时地警醒着廊下窜过的沈牧之。
谨慎起见,沈牧之并没有马上进屋,而是在门外听了一会。隐约间,可以听到房内是有一人的呼吸声,而且呼吸沉稳,应该是个有身手的人。
略微迟疑之后,他捏了捏手中握着的那柄短玉剑,然后伸手轻轻推开房门,侧身闪了进去。
房间里,很黑,但依然能清晰看到,角落里的床上,有个人正躺着,胸口平稳地起伏着,似乎睡得正熟。
沈牧之小心翼翼地靠近过去,一直走到了近前,床上的人,依然毫无察觉。
他往那人脸上扫了一眼,昏暗中,依稀可见,床上躺着的人,正是他见过的杨天宝。
可这杨天宝,就躺在那里,沈牧之的心中,却忽然生出了一丝不安。
几乎是下意识地,沈牧之扭身就要出去,可就在此时,身后却传来了杨天宝的声音:“三少爷,来都来了,又何必急着走?你不是很想知道,你大哥
被擒一事到底是怎么回事吗?”
沈牧之听到这话,顿时脚下有点迈不动了。
“我们做个交易如何?”杨天宝似乎是看出了沈牧之的迟疑,又说道。
沈牧之扫了一眼门窗,屋外廊檐下的烛光映照在那洁白的窗纸上,隐约可见数道阴影悄无声息地落在了屋外。
他深吸了一口气,将短剑藏进了袖中,转过头,看向已经坐起身的杨天宝,平静问道:“什么交易?”
“我告诉你你大哥一事的真相,你把人头借我一用如何?”杨天宝说着笑了起来,那笑容,在昏暗之中,满是嗜血的邪恶和稳操胜券的得意。
沈牧之也笑了起来,道:“这交易似乎听着还不错。只不过,我又怎么能确定,你说得是真还是假呢?”
杨天宝挑了下眉头:“你有得选吗?”
沈牧之也挑了下眉头:“那总得试试才知道!”
杨天宝忽然收起了笑意,神色变得有些严肃。
沈牧之也不急着说话,十分心神一半都放在了屋外。他能感觉到,此刻屋外还有屋顶上最少已经守了不下十个人。
这十人个个气息隐蔽,显然身手都不差,再加身前这个功夫比他差不了几分的杨天宝,他想凭着一己之力逃出这个陷阱,机会并不大。
“我只是个做生意的商人。虽然,你的人头确实很值钱,我也确实很想赚这笔钱,不过,如果你能给我更多的好处,我也不是不可以考虑放你走,甚至,我还可以把陷害你大哥的幕后之人告诉你。三少爷,这个交易如何?”沉默了片刻后的杨天宝,忽然退了一步。
沈牧之盯着杨天宝,心中暗自琢磨着。说实话,他是不信任杨天宝的。
但,此时这种情况,若是真打起来,他很可能今夜就走不出这里了。大哥之事还没弄清楚,他还不想就这么死了。
所以,他其实没得选。
“你想要什么?”沈牧之沉声问杨天宝。
杨天宝见沈牧之也松了口,脸上又浮现了笑容:“我要的不多,就两样东西。”
“什么东西?”沈牧之微微皱眉,直觉告诉他,杨天宝要的东西,肯定不会简单。
果不其然,杨天宝一开口,就让沈牧之心里沉了下来。
“一个人头,一份功法。”杨天宝说道。
沈牧之眯起眼睛盯着杨天宝,思绪飞快地转着。
看来之前双方之间两次接触,沈牧之每次都能险胜,让这杨天宝对他的功法起了兴趣了。这也难怪,他如今不过十二岁,就算是天才,在那样的境况下,只身脱险不说,还能杀他两个手下,这不仅仅只是‘天才’二字就能解释得了的了。
沈牧之自己心中也清楚,若是没有玄诚教给他的修行之法,仅凭他原本的那点功夫,当初在破庙与这杨天宝交手的时候,他就撑不过一百招,更不可能在中了毒箭的情况下,还能活下来,甚至反杀对方两人。
由此可见,玄诚给他的修行之法,确实十分厉害。
可也正因为如此,他更加不能将这种修行之法给杨天宝。这样的人,若是再厉害一些,只会害更多人。他不能助纣为虐!更何况,这修行之法,还是玄诚教给他的。
至于人头,杨天宝说会放他走,那肯定不是指他的人头了。可是杨天宝都拿不到的人头,那就说明,这个人头的主人必
然不是一个简单角色。
沈牧之想要拿到这个人头,恐怕也不简单。
“三少爷在犹豫什么?这生意,你不亏!”杨天宝见沈牧之不说话,又出声说道。
沈牧之收起心头那些心绪,道:“我不会帮你去杀人,你换个条件。”
杨天宝却笑了起来,道:“一个人头换一个人头,这很公平的。三少爷别觉得这是你在帮我杀人,你就当成是你在救自己就行了!”
沈牧之沉默下来。
片刻之后,他问:“是谁?”
杨天宝回答:“是谁你不用知道。三天后,这个人会来奇石镇,到时候会有人告诉你,该杀哪个人的!”
沈牧之闻言皱了皱眉头。
这时,杨天宝忽然从床边起身,往前走了一步:“既然三少爷决定跟在下合作了,那么以示诚意,就烦请三少爷把功法交出来吧!”
沈牧之抬手指了指脑袋,道:“都在这里面。你让人准备纸笔,我会都写下来的!”
杨天宝愣了一下,而后立马笑道:“没问题。那这几天,三少爷就留在这里吧,也省得您到处躲来躲去了!”
说完,杨天宝就要走。
沈牧之叫住了他:“你的人从如画身上拿走的那些东西能给我吗?”
杨天宝扭过头,盯着他看了几息后,忽然一笑,道:“没问题。我待会就让人送过来。”
“谢谢。”沈牧之生硬地回了一句。
杨天宝笑了一下,扭头走了。
他走了后,周围的哪些人很快也走了。
大概在杨天宝看来,他根本不担心沈牧之会逃走。
而沈牧之发现周围的人都撤走后,心中立时生出了想要离开的念头,可一想到他跟杨天宝之间的那个交易,他又按捺住了。
他当然不会真的帮杨天宝杀人,那套修行之法也不会真的给杨天宝,可这是他这几天来,最近一次接近大哥一事的真相,他不能就这么放弃了。
还有三天,他总能想到办法的!
很快,杨天宝就让人送来了纸笔,还有他的人从如画身上搜走的那几块丝帕,但不见了那支银簪。
沈牧之想要的是那支银簪,现在不见了银簪,顿时就皱了眉头。
他叫住了送东西来的人,问他:“如画姑娘身上的东西,还少了一样。麻烦你去跟杨天宝说一声,把剩下的那样东西,也送过来!”
送东西的人面无表情,听完后,也没说话,扭头就走了。
之后,好半响,也没个动静。
沈牧之拿不到银簪,不由得多想起来。莫非,那银簪上有什么蹊跷不成?
如画给的那几封信还在他身上。
外间天色已经开始亮了起来。
他在地上盘腿坐了一会,恢复了一些精神后,便将那几封信拿了出来,坐在窗边,就着微白的天光,看了起来。
信中,都是一些附庸风雅的诗词,情长恨短的,并不能看出什么问题。沈牧之来来回回翻看了很多遍,也没瞧出个什么线索来,只好放弃。
也可能是那个如画姑娘一时情急为了唬住他,拿这几封不知道是谁写的信,来诳他的。
可既然那么不想让他杀她,又为何一转头就跳了楼呢?
沈牧之捏着这几封信,怎么也想不明白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