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暗族同胞，王野站在一片破碎的虚数空间中，良久没有行动。

直到脑海中又响起颜珞的声音。

“王野，刚刚发生的事情，可以详细解释给我听吗？”

“可以啊，不过并不是什么让人开心的故事。”

之后，王野用了几分钟，将所有的真相简明扼要地解释给了颜珞，换来的是对方的漫长沉默。

良久，颜珞问道：“之后你打算怎么做？真的要消灭这个宇宙吗？”

王野耸耸肩：“不然呢？去螳臂当车么？现在已经不是我打算做什么的问题了，暗族大势已成，胜券在握，看看人家拥有的力量，轻而易举就能扫清帝国议会破釜沉舟的军队，简直像是星河舰队吊打原始土著一样。”

“但是我们也有复仇审判……”

王野说道：“现在已经没有了，虽然我不是具体负责人，不敢确凿断言。但你告诉我，帝国议会现在要怎么发动火种网络？他们还有谁能处理虚数空间里的野生种？而且经历了刚刚那一波伤亡，只怕主持复仇审判的几个关键技术岗位也面临着人手不足的窘境，翻盘点在哪里？”

颜珞沉默了很久，说道：“翻盘点就在你身上啊。”

“……”王野当然知道颜珞在说什么。

的确，如果说晨曦帝国还有一丝一毫的翻盘希望，那一定是在王野身上。

只要他肯放下之前的仇怨，主动联手晨曦帝国，将游戏空间里的野生种拱手奉上，再全力配合控制火种网络……帝国议会就有很大的希望提前发动复仇审判。

“然后消灭暗族文明，帮助你们复兴晨曦帝国？哈哈，别忘了火种的诅咒还是个无解的难题呢，帝国议会这么疯狂地使用火种，最终的反噬只会让你们亡国亡种。”

颜珞冷静地说道：“但是人类文明却可能幸存下来——就算会遭受部分反噬，也不至于伤筋动骨。”

“但那对我有什么好处？我的确不是在暗族宇宙中成长的，没有身为暗族族人的自觉，但我同样也没觉得自己就像是个人类！”

“你身边的人却都是人类。”颜珞说道，“而且这也是唯一能够拯救你自己的办法，火种的诅咒不但帝国议会有，你和你的朋友身上都有，而暗族未必能解决这个问题。目前最接近解决的方案就是这个虚数空间，至少它当年保住了第一批皇室成员的性命。而这个空间还没有彻底毁灭，以你的能力，应该还能将其利用起来，转移掉自己还有亲朋好友身上的诅咒……”

王野面色不动：“看不出你还是个不错的说客。”

“我只是说出实情。”

王野说道：“好一个说出实情……也罢，这件事的确有考虑的价值，等我回去开个民主生活会讨论一下好了。”

颜珞惊道：“诶？”

“既然是关乎我和身边人，自然应该由所有当事人一起来做判断，而且面对这种纠结蛋疼的局面，我也很想听听其他人的意见。”

——

王野与颜珞回到了九州大陆。

传送门就开在溪灵镇上方，两人从空中降落的时候，看到的是一片战后重建，欣欣向荣的景象。

或许是九州大陆的特殊文化氛围使然，也或许是游戏世界的独特规则，当然最大的可能是所有人都对新任至高管理员重启世界有充足的信心……总之，这里的人对死亡看得相当之淡

猎杀行动的那场恶战已经仿佛是发生在很多年前。

出神间，耳边就传来熟悉的声音。

“哟，这是凯旋了？”

孙怡一脸笑意地过来迎接，不过看了一眼王野一身疮痍的惨淡，顿时收敛了一下笑容：“看起来你是没给我带礼品咯？”

“说到礼品，我这里有个超大份的礼品，虽然不是单独为你准备的，但和所有人都有关系……所以帮我召集所有人，要开会了。”

孙怡顿生狐疑：“……你是不是想说你又认识了什么新的红颜知己，所以要召开全体会议引荐给我们认识？用不着那么兴师动众，我们对你的私生活没那么感兴趣。”

“……”

“还是说你在晨曦皇室的宝库里找到了金山银山，一个人搬不回来？这倒是个货真价实的好消息，说吧宝库在哪儿？”

王野想了想：“待会儿我会给你画张地图，你自己去找就行，我相信你。”

“……谢谢，不过还是算了吧，到底出什么事了，又是帝国议会？”

“比那个复杂太多了，一言难尽。”

王野接二连三的郑重反应，让孙怡终于意识到事情恐怕比她预料得还要严重得多。

所以她立刻转变为公事公办的态度，开始去召集全体会议。

孙怡的工作效率非常高，只用了半个小时——还有几十张价值连城的灵符，就把所有人都召集了过来。

除了溪灵镇上的重量级人物如文茵岳馨瑶之外，九州大陆的NPC巨头们也齐聚一堂——经历过猎杀行动之后，NPC和野生种们已经难分彼此，大家完全成为了利益共同体。

会议室设置在溪灵镇最大的政府办公楼里，可以容纳五十人参会——这个规模是文茵敲定下来的，她认为任何议题如果参与决策的人超过5人，就一定会欠缺效率。而参会人数如果超过50，则没有任何重要性可言。

此时会议室理所当然坐的满满的，而灵剑派的掌门师徒作为npc代表，坐到了第一排的末尾。两人本和周围的人谈笑风生，然而见到王野进来的瞬间，王十二就面色一沉。

“我忽然有种不祥的预感，这家伙带来的绝不是什么好消息。”

王十三立刻起身：“现在走还来得及吧？”

王野呵呵一笑：“来都来了就别急着走了。”

说完，他手一伸，宛如轻拨琴弦，将空间法则扭曲又定型，使整个会议室的空间都与世隔绝起来。

这一手本质上如同开天辟地，却被王野做得举重若轻，在一般野生种看来还是莫名其妙，但灵剑师徒却能看出其中的精妙，不由心情更加沉重。

王野都这么强了，却还是一副万分为难的样子……他到底是遇到什么问题了？难道比先前的域外天魔降临还要严重？

“猜得没错，比先前的域外天魔降临更严重，一个处理不好，整个宇宙就都boom了。”

王野一开场就定下了一个异常沉重的基调。

“事情比较复杂，我尽量用简单的语言来为大家描述。首先是关于火种，我这次去晨曦帝国皇室宝库里找到了关于火种的秘密。其次则是我目前面临的一个抉择，一个杀死无数人以拯救另外的无数人的抉择。详细情况如下……”

接下来，王野用了足足半个小时，将他此次乌力尔之星的经历娓娓道来。

他几乎没有隐瞒任何细节，包括晨曦帝国早年间的非人道试验，包括那个作为祭品牧场的虚数空间。

然后则是那场与帝国议会的惊天动地的大战，战后帝国议会基本失去了一切，暗族则基本稳操胜券，并且对王野这个唯一的不稳定因素，抛出了相当有诚意和温情的橄榄枝。

“所以我现在的问题就是，要不要从了暗族，回归平行宇宙大家庭？或者就是按照颜珞公主的建议，做帝国议会的拯救者，然后以新任皇帝的身份带领帝国走向复兴？”

问题抛出来以后，会议室内陷入了漫长的沉默。

最先开口的是灵剑派下任掌门王十三。

“首先我要问一个问题……关于我们现在生活的这片大陆，也就是这个虚数空间。要你选哪一边才会幸存下来？暗族或者晨曦帝国会不会要摧毁这里？”

王野想了想：“无论我选那边，肯定都会保留这片空间，这里算是我的基本盘。”

王十三耸了耸肩：“那就无所谓了，你选哪边都可以，反正都和我们没什么关系。”

话音刚落，就被他的师父一巴掌拍在头上。

“没什么关系？你忘了和域外天魔的血海深仇了么？”

王十三辩解道：“另外一边可是不折不扣的魔族，和域外天魔半斤八两啊。”

“成熟一点吧小十三，魔族的那点血仇都是多少年前的事了，域外天魔的血仇可是新鲜热辣。”

“抱歉，我要是那么在意新鲜热辣，就不会选你而是选师妹了。”

“……你赢了。”灵剑掌门有些感动，也有些无奈地转过头了头，“灵剑派对你的问题没意见，怎么选都随便你。”

王野看了看这对不靠谱的师徒，心想为什么自己要把宝贵的参会名额浪费在这种家伙身上……

沉默间，又有人开口。

“要我说，当然是选暗族。”

王野看了一眼，说话的是人npc，昆仑派的现任掌门，一个以顽固不化著称的保守派修士。对魔族的仇恨不言而喻，但此时此刻……

“暗族是暗族，魔族是魔族，两者毕竟是不同的。从你刚刚说的故事里，我认为暗族远比晨曦帝国更值得交往的温和文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