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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晨微冷，天上飘着星星点点的雪花，一片雪花落在墓碑前栀子花的花瓣上，又一片雪花落在龙先生手中的栀子花花瓣上，两片雪花渐渐融化成水珠顺着花瓣流淌而下，就像是凛母亲的泪。

也许，看到丈夫和女儿因为自己的离世闹成这样，她也在伤心流泪吧。

可是，她后悔当初拒绝成为机器人的决定吗？

星不知道，没有人知道，也永远不会有人知道。

空旷幽静的公墓陷入沉默，只有微风吹过一块块墓碑前，拂动花与烛的声音，这声音是如此轻柔，如同一只温柔的手，用自己的方式悼念着每一个逝去的人。

看着面前已经长大成人的女儿，看着女儿那双失去了神采的双眸，龙先生的表情率先缓和下来，这双眼睛原来是多么漂亮灵动啊，和妻子的眼睛一模一样。

“凛，这些年你过得还好吗？”龙先生的语气也缓和下来，他明明一直关注着凛，却还是忍不住问出了这个问题。

“瞎子一个，还能过得怎么样？”凛的情绪也收敛了许多，不再如刚才那样歇斯底里，可她还是不肯给龙先生好脸色，语气很冷而且带刺。

龙先生张了张口，似乎想说什么，话到嘴边却化为一声叹息：“如果有什么困难就和我说，我会……”

话未说完就被凛打断：“不需要，我现在过得很好，有自己的事情做，只希望你不要再来打搅我的生活！”

她刻意用了“再”这个字并且咬字很重，在她看来，身为LAI总裁，小梦未回收、量化心灵被取出并被透明化处理，这么大的事龙先生不可能一点都不知道。

龙先生也不知道听懂没有，再次叹了口气，走到妻子墓碑前，将精心准备的栀子花小心翼翼放下，与凛带来的栀子花并排放在一起，然后伸手摸了摸墓碑上的照片低声喃喃道：“怜心，对不起，愿我们……”

后面的话声音太小，连星身为机器人都没有听清楚，凛也没有听清楚，此时此刻她的心情也很复杂，多年未见的父亲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突然一反常态在母亲的忌日来扫墓，这让她感觉很不适应的同时，也感觉相当困惑。

为什么以前每年都不来，偏偏今年来了呢？难道就为了来说一声对不起？难道不觉得太晚了吗？

静静地陪了早已长眠的妻子一会，龙先生站起身，罕见露出一抹温和的笑容，虽然这笑容并不好看，但这是父亲对女儿才会露出的笑容。

“凛，月底是你的生日，有什么想要的吗？”龙先生问。

凛挽住星的手臂板着脸拒绝：“这件礼物我已经收到了，不用再给我寄生日礼物，我现在过得很好。”

星的表情微微一变，他根本就不是龙先生送给凛的礼物，生怕龙先生当面拆穿。

按照正常逻辑，无论怎么想都应该会被揭穿，可龙先生却只是淡淡看了星一眼，什么都没说，连一丁点惊讶都没有，这让星松了口气的同时感觉阵阵不安，他觉得龙先生认出了他。

果然，龙先生道了声别，临走之前调出电子窗口，在上面写下了一行字：“A1，照顾好凛，不许过线，否则后果你自己清楚！！！”

三个结尾的感叹号让星体会到了这行字中蕴含的威胁语气，他点点头作为回应，目送龙先生消失在墓碑的海洋尽头。

“他走了吗？”凛看不见，所以并不知道龙先生和星之间的交流。

“嗯，他走了，我们再多陪陪你母亲吧。”星点点头，帮凛紧了紧刚刚因为愤怒而松散的围巾，将初冬清晨的寒冷隔绝在外。

凛缩缩脖子感受着围巾带来的温暖，仿佛心中的寒冷也被驱散，轻轻嗯了一声，没有再多说什么，蹲在墓碑前默默陪伴着母亲，一如当年母亲陪伴着她。

……

LAI总部地下十层巨型研究基地

“心灵光谱活跃，生物核心CPU占用率3%，内存占用率2%，数据通道稳定……”电子音不断在研究室中回荡，三幅巨大的电子窗口悬浮在罗琦面前，在他苏醒前，中间窗口显示的本来是一条蓝线，而现在却变成了美轮美奂变幻无穷的彩色光弧，光弧就好像是震动的弦，充满了神秘感，也充满了生命力。

所有结果都显示出，这具身体的性能比普通机器人更加优秀，属于全新一代的特制型号，可是罗琦却怎么都高兴不起来。

虽然从外形上看与过去毫无区别，但每次照镜子的时候，他都有种扯开自己外壳的冲动，这种冲动是如此强烈，以至于他不得不时时刻刻提醒自己：我是个机器人，我不再是人类！

不再是人类！

不再是人类！

不再是人类！

这句话再次以平铺的方式占满罗琦的视野，那密集的黑白文字，让罗琦感觉到前所未有的烦躁，他猛地抬起拳头想要砸烂什么，却终究还是强自忍住，化为一声叹息回荡在研究室中。

“不就是变成机器人吗？有什么好叹气的？”焰蹲在不远处的旋转椅上，叼着牙签望着罗琦。

“你又不是人类，你不会懂的。”罗琦的语气很淡，他不喜欢焰，若非博士让他看住焰，他才懒得和这个机器人呆在一起。

焰歪着头想了想，从椅子上跳了下来，走到罗琦身边，笑嘻嘻在他肩膀上拍了拍：“貌似很有道理的样子，不过无所谓，你现在和我一样是机器人，以后要好好相处哈。”

“放尊重点，别嬉皮笑脸的。”罗琦拨开焰的手，关闭检测仪器板下脸肃然道，“记住，不许再好奇核心研究室里面有什么，我可不想天天看着你。”

一提到核心研究室，焰立刻双眼放光兴奋起来：“你给我说说呗，核心研究室安全措施那么严密，里到底有什么？为什么博士老往里面跑，而且一呆就是一整天？”

“不知道，说了不许好奇，你还问？”罗琦的语气有些恼火，奈何对方根本不懂察言观色为何物。

焰越说越好奇，还想再问，整个房间却突然剧烈震动了一下，两人同时摔倒，桌上的许多仪器也都噼里啪啦摔落在地，就好像有一道无形的冲击波横扫而过。

接着，电子仪器开始冒出电火花，所有屏幕咔嚓消失，灯光骤然熄灭，整个心灵研究室陷入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之中。

与此同时，整个巨型实验室也都陷入黑暗，就好像有什么耗能极大的东西瞬间抽走了所有电力。

足足等了十几秒，备用照明设备才自动启用，暗淡的白光中，焰和罗琦呆坐在地面面相觑，刚才那道无形的冲击波，可不就是从核心实验室传来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