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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研究基地

从陨石天降到楚怜心发现陨石接触K晶，讲到楚怜心离开人世，再到后来上帝计划的正式施行，博士并没有任何隐瞒，全都原原本本告诉了星，这其中许多内情连许诺都不知道。

星本来只知道延长一个机器人的生命，需要吸收另一个机器人的星，此时听完博士的讲述，他才终于明白了一切，自己所知道的不过是冰山一角而已。

原来LAI的计划竟然如此庞大，研制机器人的目的的确是为了让世界更美好，却不是通过机器人来实现，而是通过牺牲机器人来实现。

先将大量机器人投放市场，十年后再进行回收，在这十年间，机械之心的量化程度会略来越高，人造K晶能够自动完成状态转换，从物质态量化形成意识态，进而收集起来作为上帝计划的启动基础，作为上帝诞生的养料，成为那庞大无比超级意识聚合体的一部分。

归根结底，机器人不过是可怜可笑可悲的消耗品而已，纵然机器人真的拥有人格和感情，LAI也终究还是没有将机器人当人看，机器人一直以来的梦想，一直以来渴望的认可，终归只是一场美丽的梦而已。

多美丽的一场梦啊，可惜是梦就会醒，现在上帝计划启动了，梦也就该醒了，这个世界已经不需要机器人。

星晃了晃，靠着身后的仪器才没有让自己摔倒，残酷的真相是如此沉重，连他这个机器人都感觉承受不起。

“星，对不起。”博士低声道歉，却没有说道歉的原因，因为需要道歉的地方太多了，他知道星一直以来都将他当成父亲般的存在，而他却一直都在利用星，甚至一而再再而三差点毁掉星，这次，也不例外。

星闭上双眼，足足过了十分钟才重新睁开，他没有抬头看博士，低着头用很低很低的声音说：“你想要我做什么？”

博士是个有目的的人，既然博士专门在这里等他，既然博士将前因后果对他和盘托出，那么博士就一定有需要他的地方。

博士叹了口气，懊悔自责让他倍感折磨，他真的不想再伤害星，可现实却是他不得不再一次伤害星，而且这一次是推上断头台。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全世界所有机器人之中，只有A0原型机和你使用了原始K晶，其余机器人都使用的是人造K晶，所以现在能够阻止她的只有你，你是我们最后的希望！”

“最后的希望？”星依然没有抬起头，语气忽然变得有些嘲弄，“是人类最后的希望吧？”

许诺不禁蹙眉提醒道：“星，你怎么可以怎么说？现在她的意识显然被那个原始的超级意识主导，如果不阻止她，所有人类和机器人都将不复存在，甚至连昆虫都将不复存在，所有生命所有意识都将被吞噬……”

博士抬手打断许诺的话，叹了口气道：“你说的没错，的确是人类最后的希望。K晶本身的物质结构太坚固了，量化后更是无形物质无法摧毁，连核弹都不行，所以现在全人类的命运都系在你的身上，如果你不能阻止她，全人类的意识，所有机器人的意识，甚至地球上所有生命的意识，都将成为她的一部分。“

“那我呢？如果我阻止了她，我会怎么样？”星的声音没有任何波动，就像在询问一件和自己无关的事情。

博士沉默了片刻才用异常沉重的语气缓缓地说：“那是我也尚未涉及的领域，但可以肯定的是，你有很大可能将会消失，永永远远彻彻底底消失。但是……”

“但是什么？”星终于抬起了头。

“但是世上不是有种东西叫做奇迹吗？”博士凝视着星的双眼，以前，从这双眼睛里他能看到思考和冷静，而现在看到的只有沉静空旷和苍凉。

星没有嘲笑博士，也没有因为博士极力的说服而愤怒，他也盯着博士的双眼，以前从这双眼睛里他能看到睿智和空灵，而现在看到的只有焦虑懊悔和恐惧，那是对自己造物的恐惧，更是对自己的恐惧，因为是他亲手把屠刀架在了全人类乃至所有生命的脖子上，如果不能阻止楚怜心，他就将背负人类有史以来最大的罪孽。

实验室再次陷入沉默，就好像整个世界都失去了声音，变成了静态的画面，只有电子窗口中的卫星实时画面是动态，紫色还在飞快扩散扩散，如同滴落在宣纸上的染料。

终于，当许诺和博士都心往下沉，以为星会拒绝的时候，星仰起头淡淡地说：“我会去的，但不是为了全人类，而是为了我爱的人。”

……

孤儿院

院长办公室中，凛跌坐在窗口的地板上，背靠着落地窗，双眼空洞长发散落，就如同失去灵魂的木偶。

自从楚怜心离开后，她就一直没有移动过，从最初的惊恐到后来的麻木，第一次失明长达数个月的心情变化，于此浓缩在了短短一夜之间。

对盲人而言，还有什么比重获光明后再次失明造成的打击更大呢？更何况，造成这一切的不是别人，正是她的亲生母亲，那个曾经慈爱温柔的女人，那个曾经抱着她疼着她宠着她的母亲。

在经历了那昙花一现的光明后，凛就像被从悬崖上推了下去，落入深海一直一直往下沉，陷入令人窒息的绝望黑暗，无边无际，无穷无尽。

“凛姐姐，你怎么了？”突然有细碎的脚步声和焦急稚嫩的声音响起，听起来应该是小伟和小月。

早上起来，孩子们并没有如往常那样见到小圆，也没有见到凛，去她们的房间也没有找到，于是孩子们登时就慌了，幸好小伟及时站出来安抚情绪，拍着胸脯保证一定会找到小圆和凛，才让孩子们稍微安心。

安抚好小伙伴们后，小伟和相对成熟些的小月开始到处寻找小圆和凛，结果自然是没有找到小圆，却在院长办公室办公桌后面发现了跌坐在地宛若失魂的凛。

凛没有反应，依然木呆呆跌坐在那里，小月登时急的红了眼睛，抓着凛的胳膊晃了晃颤声道：“凛姐姐，你说句话呀，你别吓我好不好？”

自从小梦离开后，小伟变得稳重了许多，就像突然间长大了十岁，他没有哭，更没有将慌张表现在脸上，而是学着书里写的用力掐凛的人中，一边掐一边在凛的耳边大声喊：“凛姐姐，快醒醒，快醒醒啊！”

掐人中对凛自然是没什么用，疼痛却让凛有了些许反应，她突然抖了一下，感受着耳畔的巨大声响，用沙哑的声音讷讷问道：“我在哪？”

“完了，凛姐姐生病了！”小月跌坐在地小嘴一瘪落下泪来。

小伟使劲晃了晃凛大声道：“你在院长办公室啊，凛姐姐你快醒过来！”

这回，凛沉没于深海的意识终于渐渐回归，没错，母亲的变化和所作所为的确让她伤痛欲绝，但现在还不到绝望的时候，她已经不是孩子了，不是没有母亲就活不下去，现在她的肩上有了自己的责任，她有孩子们，有星，有她爱和爱她的人。

为了她爱和爱她的人，她也必须坚强！

“小伟，小月，我没事，扶我起来。”失魂的样子彻底消失，凛很快就恢复了往常的样子，强忍酸痛在小伟和小月的全力搀扶下，终于将坚硬的身子成了起来，摔进椅子里。

“太好了，凛姐你吓死我了！”小月擦擦眼泪抽噎着说。

“乖，我真的没事，你看我这不好好的吗？无论发生什么，我不会丢下你们不管的。”凛寻声摸了摸小月的脸，帮她擦拭脸上的泪痕。

小伟急声道：“凛姐，小圆姐呢？我们找遍了整个福利院都找不到她，她是不是出去买东西了？”

凛登时动作僵住，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小圆被楚怜心直接控制带走了，这次的控制可比上次强得多，没有人知道小圆还能不能回来，如果不能，她该如何对孩子们解释？孩子们已经失去了一次小梦，短短时间内能接受失去小圆吗？那一颗颗幼小纯净的心能够承受这样的伤痛吗？

见凛不肯回答，小伟心中不祥的感觉更强了，他紧紧握住凛的手再次询问：“凛姐你别骗我，小圆姐是不是出什么事了？她，她不是刚刚出厂吗？她的生命不是还有很长很长吗？她……”

话未说完，便在这时，门口忽然又有脚步声响起，是成年人的脚步声，接着响起的是熟悉的声音：“我不就在这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