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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许诺那里离开后，星径直去找博士，博士是他在研究基地中唯一相熟的人类，也只有博士愿意与他耐心交流，他不知道博士拿不拿他当人看，他只知道，博士看他和其余机器人的目光，都像是在看孩子。

“哦？是A1啊，进来吧。”博士看上去比许多年后要年轻一些，蓬乱的头发中还有些黑发，脸上的皱纹也浅一些。唯一相同的是那双睿智深邃仿佛能容下整个宇宙的眼睛。

这双眼睛一瞬间就看透了星，博士嘴角掠过一抹笑意：“怎嘛，瞧你的样子，有心事？”

要知道，星现在是没有人类外壳的，能从机器人的脸上看出心事，洞察力当真匪夷所思。

星点点头，沉默了一会才抬起头试探着问：“博士，两年了，我从来没有求过什么，也从来不曾拥有过什么，现在我想要一件礼物，可以吗？”

和A9一样，星也从来都是一无所有，没有钱，没有衣服，没有自由，他本身就是LAI财产的一部分。

“礼物？”星的话让博士微觉愕然，他看得出星有心事，却没想到星来竟然是为了要礼物，一台机器人，不用吃喝不用睡觉，要礼物做什么？

“我想要一双高跟鞋，这是我唯一的请求。”星打开终端，将被许诺摔进垃圾桶的那双高跟鞋的图片提取出来，以全息的方式展示在博士面前。

“高跟鞋？你要高跟鞋做什么？”星的话再次让博士愕然不解，星是男性机器人，怎么想都和高跟鞋没有半点关系。

“我想送给A9，她一直梦想着变成人类，融入人类世界，现在她终于得到了梦寐以求的人类外壳，所以我想送她一双高跟鞋。”星并没有将刚才发生的事说出来，他不希望博士也将A9当成小偷，他要保护A9，即便为此撒谎他也在所不惜。

博士终于恍然，并没有细问，将高跟鞋的全息图存入自己的个人终端，颔首微笑道：“好孩子，难得你如此有心，我会让人去买的，倒是你自己，不想要一副人类外壳吗？”

星低下头，避开博士的双眼，尽量让语气平静如常：“我就不要了，现在的样子挺好的，没必要改变。”

从星的语气中，博士听出了失望，虽然藏得很深很深，但还是被他听出来了。

十个A型号试验机中，星是他最了解也最看重的，因为星最善于思考，不管思考的方向对不对，结果正不正确，善于思考总是一件好事。

这就好比人类中的科学家、思想家、文学家和哲学家，当绝大部分人都在像蚂蚁一样低头忙碌的时候，他们在抬头看星星，在思考这个世界，思考过去未来，思考生命的意义和宇宙的极限。

他们注定是少数人，也注定是特别的人，也许他们的思考并没有什么实际意义，但他们的灵魂注定能飞得更高，看得更远。

“那好吧，等你想要的时候可以随时告诉我，如果我不在，去找罗琦或者许诺，唔……”博士停了一下，摇摇头叹了口气，“许诺还是算了吧，这丫头脾气太大。”

“博士您要离开吗？”

“第二研究基地即将建成，许多实验仪器需要我亲自调试，所以这段时间我可能不在。”博士的理由很正常，可不知道为什么，星总觉得博士隐藏了什么，事情没那么简单。

不过星没有问，他没这个资格，他只是LAI的造物而已，是一无所有的试验机，知道再多又有什么意义呢？

当天晚上，星就收到了博士的礼物，与此同时，博士的飞机也徐徐升空，离开第一研究基地，在浩瀚星空的大背景下，飞向即将建成且位于市中心的第二研究基地。

星并不知道自己的命运即将迎来最大的转折，此时此刻他正抱着鞋盒站在A9房间门前，只想尽己所能，安慰A9那颗受伤的心。

推开房门，星的心不由刺痛了一下，以前每次他来，A9总会高兴地迎过来，而这次，A9却缩在墙角，只是抬起头朝他露出一个牵强的笑容。

A9变得自闭了，透过那崭新美丽温柔的人类外壳，星好像看到了一颗被深深划伤的量化心灵，看到了心房之外逐渐垒砌的高墙。

“告诉你一个好消息，许诺原谅你了！”星换上阳光般的笑容，尽量让自己不露一丝破绽。

“你说什么？”果然，A9豁然抬头，眼中满是不敢置信，许诺的脾气出了名的差，刚才又发了那么大的火，怎么可能这么快就消气呢？

星走到A9身边坐下，将鞋盒递过去道：“真的，她真的原谅你了，不信你打开看看。”

A9狐疑看了看星，一点点揭开鞋盒的盖子，当看到盒中那崭新锃亮高贵优雅的高跟鞋，她全身猛然僵住，盖子从手中滑落在地，足足呆滞了三十秒，才用颤抖的声音呢喃着说：“这，这不是她的高跟鞋吗？你没有还给她？”

星颔首笑道：“当然还了，还被她狠狠训了一顿呢，你简直无法想象我被骂的多惨。不过幸运的是，在我的恳求之下，她终于同意原谅你，她还说，既然你喜欢这双鞋，就索性送给你好了，以后不许再犯同样的错误，否则她就把你回炉重造。”

回炉重造等于判死刑，是对机器人最重的惩罚，星觉得这样说才能体现出许诺的风格，从而让A9相信，却没想到这句无心之语会在他的身上变成现实。

“真的吗？她真的原谅我了？真的……”A9小心翼翼珍而重之将高跟鞋捧在手中，用那种又渴望又害怕的复杂眼神看着星，眼圈再次湿润，声音愈发颤抖，似乎生怕稍微大点声就会将梦惊醒，“将这双鞋送给我？”

星用力点点头，凝视着A9的双眼：“是真的，从现在起，这双鞋就是你的了，不过她还说，永远别在她面前再提这件事，否则她会把鞋子收回去。”

“嗯嗯，我不提我不提，谢谢你，谢谢你……”A9将高跟鞋紧紧抱在怀中泪如雨下，她在感谢星，更在感谢许诺，是星的努力为她换来了原谅，是许诺的宽容给了她救赎。

这一刻，一缕温暖的阳光重新照进她的心中，抚慰伤痛，驱散寒冷，让她重新看到了梦想和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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