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最后说出了这句话,还没等古炎开口,她的手指已经轻轻的从他脸上滑了下来。
“不!不要!”
古炎声嘶力竭的哭号着,抱着已经没有了气息的爱人,内心空洞洞的,却不断的传出撕裂般的疼痛。
——“找到你的儿子,杀了他!我能用他的命留住你的爱人。”
亡镰的声音再次于古炎耳边响起,古炎木然的放下女人。
直到现在古炎才发现自己一直托在那女人背后的左手竟然早已被斩断,只剩下半截血淋淋的断臂。
“你说的……是真的吗?”
古炎看着插在身旁的魔刀亡镰,脑子里唯一想做的,就是不择手段,救活自己的爱人。
——“当然……是真的。”
亡镰的声音听上去很奇怪,莫名的有种森然之感。
但即便如此,古炎还是没有心生怀疑,伸手把亡镰从地上拔出来,迈着一停一顿的步伐走出了被吞没在火海中的木屋。
亡镰被古炎握在手中,刀锋上不断发出哀嚎般的剑鸣声,一股暗流悄无声息的顺着刀柄流入他的体内。
伴随着一股力量的涌现,古炎的视野开始陷入灰色的死寂中,周围的一切仿佛全都没有了生机,死气沉沉,恍若冥界。
不知不觉间,左手的断臂处再次有了知觉。
古炎正打算低头去看,右手掌却突然传来一阵刺痛,他的意识和身体分离开来,如灵魂般漂浮在半空中,看着刚刚还被认为是自己的那个人。
不长不短的头发散乱着,面容虽然还和现在一样刚毅,但脸上的憔悴却是古炎从来都想象不出来的。
文森特拖着沉重的躯体,死神之手在他的断臂上逐渐成型,红色的死亡波纹扩散着,瞬息便熄灭了漫山遍野的火势。
古炎就这么飘在半空中,动弹不得,看着文森特一步步朝着一颗小树走去。
树下躺着一个男孩,看样子年纪和现在的伊利斯差不多大。
男孩似乎也受了不轻的伤,虚弱的躺在树下,直到文森特来到他身旁,用空洞的眼神注视着他时,才缓缓睁开双眼。
男孩很快就发现了文森特身上的异样,但还没来得及开口,只见一道寒光闪过……
亡镰的刀锋削铁如泥,锋利无比,没有看见半滴鲜血,文森特竟然已经在那声音的蛊惑下亲手杀死了自己的儿子。
亡镰悲鸣着,刀锋渐显血色,猩红的烟雾缥缈升起,朝着木屋飘去。
男孩惊讶的瞳孔慢慢扩张开来,生气随着烟雾的远去而不断变弱。
古炎在这幻境中亲眼见证了一切,包括最后因遭到虚弱和悲痛折磨的文森特在平原上倒下后,所发生的一切。
自从古炎的意识从文森特身上离开后,他的精神状况就越发的稳定,不再受各种情绪和环境的影响。
也正因为如此,古炎在冷静中发现了这件事情的真正起因。
当时蛊惑文森特杀子的声音并非来自于亡镰,而是寄宿在亡镰中的死神之手。
这条水晶断臂虽然被称为战神的左手,但知道内情的师傅却让古炎了解了事情的真相。
死神之手并不是血灵战神自己的东西,这是他在追求力量的过程中从其他地方获得的,形似亡镰这样的神器,但却更像一种可怕的诅咒。
断臂在赋予持有者力量的同时,会不断的蛊惑持有者的心智。
血灵战神穷其一生也没能摆脱这条断臂的诅咒,也因此犯下了很多不可饶恕的错误。
直到最后,血灵战神才在自己爱人的帮助下,突破极限成为了真正的战神,并打败了手臂的原持有者——死神。
古炎原以为在死神消失后,这条断臂只是成为了一件普通的神器,但却没想到死神的意识依然有所残留,并在文森特刚刚获得亡镰的时候迷惑了他。
文森特最后倒下了,他不知道自己的夙愿究竟实现了没有,只是昏迷着,灵魂在痛苦中承受着亡镰与死神之手的厮杀。
时间如砂砾般悄然流逝,在这样的环境下,古炎完全没有时间上的概念,只知道肯定过了很久。
最终,文森特还是没有醒来,他的儿子在他身边渐渐丧失生机,但奇怪的是却并没有彻底消散,仿佛一股执念,让这个孩子的灵魂顽强的停留在冰冷的躯体中。
而本该没有活人存在的木屋门口,却突然出现了一个瘦弱的身影。
“为什么……为什么……”
这三个字不知从何时起,一直在古炎耳边回荡,怨恨且悲伤。
女人迈着蹒跚的步伐,慢慢朝文森特那边走去,形同孤魂野鬼。
古炎不知道女人想对文森特做什么,她只是颤抖着,不断重复着那恼人的疑问。
死神之手的黑浊气息若隐若现的缠绕在那女人和孩子身上,冥冥之中牵引着两人,向文森特压迫过去。
古炎虽然知道文森特之后肯定没有性命之忧,但还是忍不住为他的处境感到揪心。
死亡波纹更是借势疯狂的扩散着,贪婪的吸食周围一点一滴的生命气息。
突然!就在古炎以为形势已经无法扭转的时候,亡镰中突然飘出一团血色的烟雾,在文森特的身旁凝成一个人形,最终竟活生生化出了一个栩栩如生的人!
不!确切的说是一个精灵。
和妮可精灵化时一样的长耳朵,墨色长发及腰,冷酷狂傲的面容,深邃的双瞳透射出血液般的鲜红之色。
精灵怒视着死神之手,只是一个瞬间,天崩地裂般的威压奔涌而来,将死亡波纹冲散,消失的无影无踪。
“既然你放不下这股怨恨,我便再让你后悔一次!”精灵说完后,伸出手掌对着天空。
只见一道金光从天而降,不偏不倚的撞在了文森特的额头上。
汤勺型的星宿图腾在文森特的额头上闪烁着金光,光线编织成一道坚不可摧的屏障,将死神之手包裹起来。
本来如雾状缥缈的死神之手立刻凝固,变得如水晶般剔透晶莹。
精灵皱眉看了一眼女人和孩子,对死神之手说道:“这么多年了,你还是死性不改啊。”
死神之手内的黑气扭动了一下,发出和亡镰很像,却充满死气的声音。
“你以为就凭一个区区的黄金北斗,加上你在这个世界半吊子的神力,就能困得住我吗?”
精灵的身形晃动了一下,眼看着就要消失不见。
“等幽冥星也出现在他身边的时候,我会让你知道与我作对的下场……”
“哈哈哈!我等着……”
话音未落,死神之手已经归于沉寂,精灵的身形也彻底消散成一团烟雾,随风而散。
周围再次平静下来,没有了死神之手的纠缠,女人恢复了神智,惊讶的看着自己腹部被一团黑气堵住的伤口,随后又看着不省人事的文森特,无论是脸上还是眼中都尽显悲伤。
女人想到文森特的身边去,但黄金北斗形成的屏障依旧存在,这个连血灵战神自己都无法轻易打破的屏障,让两人近在咫尺,却无法互相触及。
最后,在静静的守候了文森特很长一段时间后,女人默默起身,抱起了并未彻底失去生命的孩子,朝着雷加斯山脉的方向走去。
古炎一直在空中看着这一切,看着女人和孩子消失在他的视野中,看着文森特如死人般躺在寂静的平原上。
古炎无法想象他醒来后的心情,也不敢去想。
如果换成是他,当时也会做出和文森特一样的选择,但事后如果要古炎接受这个事实,古炎是无论如何都承受不住的。
想到这里,也许是为了逃避这个问题,古炎突然意识到自己现在是在神器制造的幻境中,现实中还有一场硬仗等着他打呢。
“力量这是个可怕的东西呢,作为生存的资本不得不去获取,但即便获取再多的力量,强如文森特和血灵战神,都有不愿面对的回忆和办不到的事情。”
心里最后念叨了这么一句,古炎努力将心情归于平静,意识随着亡镰的牵引逐渐脱离幻境,回到了现实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