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那亚的北部,是连绵的丘陵地带。
这里是奥特山脉与南部平原之间的过渡地带,地形以稀树丘陵为主,当地只有少量农业,是南方少有的牧区,为南方提供肉食和耕地用大型牲畜。
此时当地的居民已经逃离了家园,他们逃的很匆忙,以至于一些失去主人的牲畜到处乱跑。
林肯子爵率领的民防军大部,此时已经抵达了威尔斯曾经的最后宿营地。
被狼人突袭的遗迹仍在,到处都是民防军先头部队士兵的死尸和丢弃的旗帜、车辆和个人用品。
林肯花了一个白天时间,将死亡士兵的遗骸收敛掩埋完。此前他还遇到了少量溃兵,还有布兰登子爵。
布兰登子爵身受重伤,处于昏迷状态,林肯只得派人把他送回普瓦图。听说布兰登子爵作战时很是勇敢。
此时林肯已经接到了停止前进的命令,等待肖恩前来接管军权。
士气极为低落,士兵脸上的恐惧表情是骗不了人的,他们这群菜鸟已经被吓破了胆。这真不是一个好兆头。
好不容易捱过了一夜,第二天士兵们才稍稍恢复点精神。以教官充当连长的部队,将营地变成一个刺猬,还有两个连的大炮这让士兵们拥有了一些勇气。
但派出去侦察的士兵回来禀报说,他们发现一支不明武装正在向这里扑了过来,并不是狼人。
一个小时后,这支武装就来了营地外面,足有五百人,但看他们气势应该像是来自圣努威的叛乱武装。
这支人数不及民防军一半的武装,在气势上完全压住了后者。
林肯子爵主张主动出击,因为他担心会被对方切断水源。但军官们认为,虽然水源有被切断的危险,但他们已经储备了七天的用水,但对方远道而来,无法耗在这里。
这是一个相当保守也相当稳妥的判断。
林肯子爵接受这个判断,他主要依赖于维拉尔-佩罗萨的指挥。
主动出击极有诱惑,在望远镜中,叛军的队形很是松散,这大概跟他们原本就是各地的民兵纠集起来的原因有关。
但佩罗萨不放心的是自己的部下,至少对面的敌人是上过战场的,自己手下都是菜鸟,让他们防守也是保险之举。
交待部下务必保持严密的警戒,佩罗萨去指挥部见林肯。
林肯子爵正在擦拭自己的步枪,他的步枪也是贝斯1830式的,只不过他在自己的枪托上增加了个人的装饰,银制的颇为花俏的玫瑰图案,还有自己名字的缩写。
贵族总喜欢干这些事,被视为个人情趣。
身为贵族,林肯也是狩猎的好手,但用来上战场还是头一回。佩罗萨很能理解子爵此时紧张的心情,清理自己的武器也是一项极好排解紧张情绪的活动。
“抱歉,我有些紧张。”林肯自嘲道。
“我完全可以理解,子爵大人。事实上我第一次上战场之前,尿了很多回,因为我一口气把自己水壶里的水喝了个精光。”佩罗萨笑道。
“听着,维拉尔,如果战斗爆发,一切都依赖于你的指挥,包括我在内!”林肯认真地说道。
“是,子爵。”佩罗萨立正。
“你来找我,是有事吗?”林肯问。
佩罗萨犹豫了一下道:“子爵,军中似乎有些不稳。”
“出什么事了?”林肯问。
“有些士兵私下里说,对面的叛军都是信仰真神教的兄弟,只要派人去和对方谈判,就会达成双方罢兵的协议。”佩罗萨道,“这样议论的士兵都是真神教教徒。”
林肯脸色变了变:“总督早就嘱咐我,这些信仰真神教的士兵不太可靠,但康纳利子爵却认为都是一群淳朴和可以依赖的士兵。”
“这个关头,如果采取果断的措施,恐怕会引起哗变。”佩罗萨道,“事实上,也只有极个别的士兵在议论。”
“好吧,这事等战后再说,我相信他们会与我一起并肩战斗的。”林肯这话仿佛是在给自己打气。
“另外,看上去叛军似乎在等天黑?”林肯又问。
“大约是这样的,黑夜真不是作战的好时候,因为它极容易引起混乱,对于初上战场的士兵更是如此。”佩罗萨道,“但我们已经做好了夜间作战的准备。”
“那就战斗吧,要么生,要么死!”
林肯点点头,手中的步枪已经擦拭完毕,并顺便换了一块质量上乘的新燧石。
夜幕很快降临。
在民防军驻守的阵地之外的各个敌军有可能进攻的路线上,佩罗萨都安排了篝火,还有瞭望警戒的士兵。
他最可依赖的还是炮兵,从数量和火力上讲,民防军占尽优势。那十二门大炮会让任何对手望之生畏,尽管在训练时他们打的总是不太准。
然而,佩罗萨仍然如履薄冰,他可以预料到,当战斗一打响,各种意外就会不断地出现,而在排队射击线列作战的时代,黑暗更会让这些意外雪上加霜。如果自己指挥的是一群老兵,他早就主动出击了。
为了提振士气,在太阳落山之前,佩罗萨让炮兵们试射了两轮,以便提前调节好角度,封锁敌军进攻的路线。
在青铜炮的轰鸣声中,士兵们在欢呼,尽管敌军离的还很远。
看上去效果不错。
篝火的跳动之中,士兵们紧握着步枪,他们神情紧张,甚至小腿在颤抖。
在一位士兵走火之后,所有人都跟着渐次开火,仿佛敌人就在跟前。军官大声喝斥着。
远方传来叛军肆无忌惮的嘲笑声。
最艰难的是等待,到了夜里12点钟的时候,高度紧张的士兵们个个精神疲惫,他们无法按照军官要求的那样,轮换休息。
就在这个时候,叛军们发起进攻了。他们从四方八方试探着围攻,试图寻找民防军防守的弱点。
在此起彼伏的枪声和枪管冒出的火光之中,硝烟在战场上弥漫起来,黑火药燃烧时必然带来的浓烈烟雾让黑夜更加深沉。
那些事先燃烧以供照明的篝火,此时在视线中也变的模糊起来。
士兵们不停地重复着复杂的射击程序,取出的铅弹有人紧张地怎么也装不进枪管,有人没有将贝斯弹捅到应该到的位置,有人少装了引火药,甚至有人紧张地只知道去扣扳击,而没意识自己的枪膛里其实什么也没有。
也有士兵到处乱窜,要么过于兴奋,要么大脑一片空白。
在这个时候显示出训练场上跟实际战场绝不是一回事,实战只能会是更糟。
军官们大声地呼喊着,现场一片混乱。
叛军终于开始进攻,他们的主攻点位于防守阵地东侧,当真正的铅弹射中身体,真正的考验才来到。
硝烟之中,民防军的士兵看不清对面的情景,更不必说是夜晚。
事实上就连维尔斯这样有经验的军官也无法准确判断,直到对方开枪时的枪响和枪管喷出的火光才能让己方知道对方已经进入了射程。
“射击!”民防军终于来了一次还算不错的齐射。他们排成三列横队,第一排射击完毕退后,第二排向前三步射击,然后是第三排。
来不及检查对方是否被击中,他们也无法看清楚,士兵们在军官的喝令下,忙着填装弹药。
这个时候西边阵地又传来一阵激烈的枪声,叛军从西边又开始进攻了。
这一次,民防军损失了二十多个人。叛军虽然手中的武器不太精良,但他们靠的足够近。
伤亡加剧了民防军士兵的恐惧,有人本能地往后退,这打乱了己方的阵型,有人被迫跟着后退,而另有一些人则以为是来自军官的命令。
叛军看到了这里的漏洞,疯狂地跟进,这极大地震撼了民防军士兵。
佩罗萨居中指挥,他亲自指挥一队充当预备队的士兵补上了这个缺口,勉强拦住。
他发现对手正猬集在前方,这是一个极佳的机会。
“命令炮兵开火!”佩罗萨大声对自己的传令兵道。
炮兵终于开火了,但第一炮却在打在民防军自己的防线上,霰弹带着引火索飞入人群中,然后爆炸,无数小铁球在人群中四射。
巨大的爆炸声中,肢体在空中乱飞。所有人都惊呆了。
紧接着,更多的炮弹射在人群中,实心弹犁出了一道道空白地带,民防军瞬间被炸懵了。
“长官,林肯子爵说,炮兵连叛变了,请你立刻撤退!”
“什么?”佩罗萨怒眼圆睁,几乎不敢相信。
事不可为,佩罗萨只得率领西边阵地残存的士兵向东边移动,同时南北防线的士兵也在处东边移动,然后纷纷后撤,彻底放了羊。
他们仅仅守了半个小时,好像经历了一个世纪那么久。
第二天天亮时,佩罗萨才将军队聚集起来,发现仅仅阵亡了二百人,还有三百人不同程度受伤,其中重伤很少。
但2个炮连的12门大炮全体丢失,包括全部弹药。据说有士兵叛乱,将督导炮兵军官杀死。
他从未经历过如此窝囊的战斗。
而且重要的是,林肯子爵失踪了,佩罗萨只找到了他遗失的步枪。
这位可敬的贵族,没有乱指挥,佩罗萨亲眼看到子爵跟普通士兵肩并肩地一起战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