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克-惠勒和他的同伴被分开关押。
每人都获得一个单间,没有床,但有铁链可以吊起来睡,没有椅子,但有老虎凳可以享受。另外,还有专门的人为他们提供特别服务。
马克-惠勒们也很慷慨。
光是他们随身携带的就高达200万金路易的支票,如果没有银行的配合,他们无论如何也无法将财富折现成银行支票,也不知道那些银行家们是如何的利欲熏心,竟然能穿越战场,为这些人提供银行服务,把他们当成自己最优质的客户。
顺滕摸瓜,肖恩将这些声称是在开展合法业务的银行代表全部抓了,缴获的赃款高达800万。
这些银行无一不是帝国最有影响力的银行,他们的股东都是帝国内阁大臣们的座上宾。可他们发的是国难财,不仅赚帝国的钱,也赚叛军的钱,对利润的无限追求可以让他们敢于突破任何底限,因为他们自认为是帝国的债主。
至于这些银行代表将来如何,肖恩并不关心。可以想像到的是,那些银行家们将会为此付出一定的代价,然后继续存在下去。
这200万也不过是马克-惠勒之流能够随身携带的,不动产自不必说,他们还将大量的财富藏在城内各个角落,一顿鞭子伺候之后,这些财富都吐了出来,光是贵金属和珠宝,肖恩就装满了整整20辆马车,全部被运到了皇储的临时居处。
而马克-惠勒也只不过是其中较著名的一个掮商,类似这样的团伙还有很多。
皇储对肖恩的表现很满意,这总额高达2000万金路易的巨额财富令他侧目,但更多的却是心痛。
在风调雨顺的年景里,一个富裕的农业行省,也不过能收到一半的税金而已。
这个帝国的财政很窘困,但民间却很富有,但交税的主体却是平民和穷人。
至于肖恩有没有从中中饱私囊,皇储并不关心,尽管这几天有许多人在自己面前告肖恩的状。
“那位教授的下落,可有消息?”皇储问。
这其实也是肖恩愿意接受这样一个虽然很有油水但十分得罪人差事的原因之所在。
“抱歉,殿下。我逮捕了许多人,包括不少叛军的高层,仍然没有得到有用的线索,这位教授在城破的那一天,突然消失了。”肖恩道。
“这是一个狡猾的家伙。”皇储点点头,心有不甘。
“是的。我怀疑此人之前示人的并非其本来面目,您知道,有些人精于此道。我注意到一个细节,有一个俘虏为了活命,承认是自己是真神党在圣努威的高级成员之一,也是他写信邀请教授加入叛军的,但此人很快在内斗中失势。他说教授是黑头发,而其他见过教授的人则异口同声地说,教授是栗色头发。”
“你是说,他改变自己的外表,甚至相貌?”皇储问,“这倒很有可能。”
“这只是我的猜测,我相信教授仍然藏在城中的某处,以某种公开的形象行走于城中。以达盖尔城之大,和那位教授的狡猾,我们很难把他找出来。”肖恩道,“达盖尔是几内波里的首府,也是龙江流域数一数二的大城,城里除了本地居民,原本就有许多外地人,这些外地人的数量高达三万,因为叛军而不得困在城内,光是甄别这批人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子爵,达盖尔需要尽快恢复秩序,几内波里也需要恢复和平。”皇储加重了自己的语气,“我的意思你明白吗?”
肖恩有些失望,但早有预料。
站的角度不同,几内波里或者圣努威,以至整个龙江流域的和平和秩序,肖恩对此无感。或许那些银行家们施加了极大的压力,还有地方特权人士害怕肖恩拔萝卜带起泥土。
“明白!”肖恩点点头。只听皇储又道:
“你明天交给我一个名单,该处决的处决,该服苦役的服苦役,帝国的监狱不养闲人。”
“是!”
既然皇储已经定了调,决定快刀斩乱麻,肖恩答应的也干脆,甚至萌生退意。他急切地想回到热那亚,也许那里才是自己的热土。
但盛宴才刚刚开始。
城内涌进了形形色色的人,有闻讯返城的贵族,原总督府及市政大小官员,地方民团首领,也有各个财团和银行家们的代表。
战争摧毁了原有的权力体系,也推倒了原有的财富体系,许多贵族、商人和地主在战争中不是死于非命,就是因为对叛军妥协而被扣上叛乱的罪名。
无主的庄园,荒芜的土地,空荡荡的商铺,等待新主人的到来。
这是一场盛宴。
灯红酒绿再一次上演,如果单从晚上举办一场场舞会看,这个城市已经恢复正常。
城内每天都在举办拍卖会,拍卖收入成为恢复秩序和经济的资金来源。
参与竞拍的人,往往能够以较低的价格得到一块很好的资产,他们如秃鹫都在趁这个时刻抢食。逾期不候。
对此,皇储只能满足于收到拍卖金和相关契税。只要这个城市以及几内波行省恢复秩序,他的平叛才算圆满。
肖恩没有参与这场盛宴,他已经颇招人恨了,只是那些人拿他没有办法,甚至还要巴结他。
比如达盖尔上帝教会就拿着夏克礼的介绍信来,请求肖恩将原本属于教会的不动产发还给他们。
肖恩的识趣也让这些特权人士很快就忘记了不快。
肖恩也不是没有收获,抓捕叛党及叛军的行动,雁过拔毛也弄到了一笔高达50万金路易的资金,反正这事人人都在干,只不过他占了先机罢了。
正如施密特将军所说的那样,肖恩的部队越打越富裕。皇储将最好的机会留给肖恩,恐怕也是因为肖恩的吃相很有分寸。
得到大笔的金钱,除了一部分用来抚恤阵亡士兵和充实军人保险基金外,肖恩将大部分资金交给了波西-罗宾逊,让他来秘密运作。
对于后者,只有肖恩身边的几个人知道,这是肖恩不多的“中饱私囊”行为。
但没有抓到那位教授令他深以为憾。出于某些目的,肖恩没有告诉皇储细节,教授即是小丑。
如果抓住教授不仅能洗清波西身上的冤屈,也能了解嗜血者更多的秘密——显然这位教授与他的贤师反目成仇了。
总之,这个帝国已经很虚弱,只是抵抗力还比较强大,这场持续一年的战争也说明了这一点,这让帝国从表面上看来根本不像一个绝症患者。
……
老尼克佝偻着背,左手背在身后,右手拄着手仗,走在街上。
他戴着宽檐帽,露出的鬓发已经花白,脸上满是皱纹,他走进一家面包店。
这是城中最早恢复营业的一家面包店,只是因为战后物资奇缺,售卖的面色价格奇高,而且面包里还夹杂着难以下咽的麦麸。就这样的面包,一块巴掌大的至少要10个先令,而战前只要5个。
老尼克哆嗦着掏出自己的钱包,慢腾腾地数了20个先令,在店员不耐烦的眼神中买了两块面包。
他是住在附近的一位裁缝,曾以设计新颖和手艺精湛而出名,以前他常常出入上流人物的庄园和豪宅,为那些上流人物及他们的夫人、贵女或者情妇量体裁衣。
现在他老了,早就不给人做衣服,一个人过着独居的生活,也因为患了咽喉病而鲜有跟人交流。人们也渐渐忘了还有这么一个知名的裁缝。
这家面包店是他常来的,只是面包店的主人和伙计都换了个遍,没人认识他。
老尼克提着面色,走出面包店,大概因为有些累了,他坐在街边的石墩上,哆嗦着掏出烟斗。
上午的阳光晒的人身上暖意洋洋,让人意识到春天就要到了。
一支洋溢着欢快气氛的军队整装待发。
肖恩命令军需官们搜罗了大量的牲畜和平板车,让热那亚民防军实现骡马化行军,他们准备返回家乡。
法兰克中尉代表皇储殿下为肖恩送行,这位曾经有些目高于顶的贵族军官现在有些伤感,将近一年的朝夕相处,使得他对肖恩个人无比钦佩。
“真希望将来还能够共事!”法兰克由衷地说道。
“不,你我共事,那就意味着又一场新的战争爆发。和平才是值得我们珍惜的。弗朗哥,再见吧,我欢迎你将来方便的时候,来我的玫瑰园做客!”肖恩道。
“子爵,我也欢迎你来法兰克家族做客!”法兰克庄严地行了个军礼。肖恩骑在马背上还礼:
“那就再见吧!”
“全体……出发!”
前面军官得到号令,军队开始向前移动。他们走出驻地,走过街道,也走过老尼克的眼前。
“在那遥远的地方,有一颗明珠,她的名字叫热那亚……”
“在那金色的海滨,有一位美人,她的名字叫普瓦图……”
士兵们唱着家乡的民歌,怀着对家乡的期盼,踏上了返途。
老尼克抽着烟斗,烟雾缭绕,一阵微风吹来,熏得他流出了眼泪。
热那亚人的背影消失了。
他磕了磕烟斗,轻轻地发出一声叹息,然后颤微微地起身,提着面包,拄着手仗,很快他寂寞的身影便消失在人流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