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得知周曼莉去世的时候，宋问川以为自己会很难过，可事实上，更多的，却是解脱。

他想，他约莫是骨子里就遗传了来自周曼莉跟宋瑞的凉薄。

周曼莉死在宋瑞出狱的前一天，五年牢狱，让这个当初意气风发的公司老总苍老的不像样子。他身上穿着入狱时的衣服，手里拎着一个小袋子，蹒跚着走出铁门。

狱警站在门口，对每一个出狱的犯人都会说一句，“不要再回来了，从今往后，好好做人。”

好好，做人——

当血液溅射到宋问川的身上时，他还在慢吞吞咀嚼这四个字的含义。

可是下一秒，一辆大货车就因失去控制呼啸着闯来，把来不及闪躲的宋瑞碾成了肉泥。

狱警呆呆站在原地，其他还没来得及出来的犯人心有余悸。

差一点就没命了……

他们的视线刚落在那车轮下的一滩肉泥上，就心惊肉跳的飞快移开，心想：真倒霉啊……

紧接着，不约而同的看向站在一旁，被溅了一身血液的年轻人。

内心更是同情。

这是来接死者儿子吧？好不容易盼到亲人出狱了，这心里得多崩溃啊！

事实上，宋问川是茫然的。

他甚至怀疑这是老天的恶作剧，短短的两天内，他先后失去了父母。

他手脚冰凉，直到警察跟法医一同赶来，他才堪堪回过神，踉跄着坐在地上。呆呆的看着移开了货车的地面，那里的碎肉已经被法医捡起来了。

只不过，再也没办法拼成一个完整的身体。

宋问川扯了扯嘴唇，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醒来时，他看到了坐在病床边的宋窈窈，宋薇薇也在旁边，正在削苹果。看到他醒来的瞬间，眼睛就红了。

“哥，你吓死我了！”

宋窈窈抬手，想去给他试一试额头温度。

“啪——”

宋问川蓦地伸手，死死握住她的手，唇瓣干的渗出了血，眼珠猩红，“是你做的么？”

紧接着，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他看到宋窈窈的面色迅速沉了下来，眼里飞快划过一抹嘲讽。

“你就是这么认为的？”

“我——”

宋问川刹那间清醒过来，知道自己说错了话，他张了张嘴，却先哽咽出声，“对不起……对不起……我……我只是以后都没有……”爸妈了……

哪怕他们再坏，再凉薄，但对他，确实不坏。

宋窈窈并没有因为他这副样子表情而缓和，她只是冷静的望着他，淡淡道：“从始至终，我都没有把他们放在眼里过。你与其怀疑是谋杀，为什么不想一想，万一——是报应呢？”

报应……

宋问川狼狈地摔回病床中，他扯了扯唇，这一刻的他显得格外脆弱，仿佛是个瓷器，一碰就要碎掉。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我没怪你。”

看他这样，宋窈窈吐出一口浊气，认真道：“这是我给你的最后一次机会，如果你下次再怀疑我，我就再也不会原谅你了！”

宋问川定定注视着她，知道她是认真的。

“我知道他们对你来说意味着什么，他们或许对不起全天下的人，却没有对不起你。所以你为他们难过，这没什么好丢人的，我也不会因此就看不起你。”宋窈窈平静的跟他对视，笑了下，补充道：“不过我不会为他们难过的。”

她给宋问川拉了拉被子，“好好休息，我先走了。”

宋问川目光追随着她的背影，门开了又合上，他注意到默默守在门外等待宋窈窈的男人，数十年如一日待她如珍宝。

窈窈她，也算是苦尽甘来了。

宋问川闭眼笑了笑，一滴泪从眼角滑落，飞快没入枕头，了无痕迹。

是夜，宋问川做了一个很可怕的梦，蜡烛，符纸，诡异神像……

他想，窈窈说的报应，大概是真的吧。